《星光再遇时》许ovo

11、激动

　　秋游回来的周一，许清舟在早读前五分钟就攥着个油纸袋冲进了教室。袋子里是小区门口早餐铺刚蒸好的肉包，还冒着热气，透过纸缝散出的肉香飘了小半间教室。他走到季淮的座位旁，犹豫着把袋子往桌角一放，又怕凉得太快，抽过季淮桌上的数学课本，轻轻盖在油纸袋上，只露出个小小的角——像是怕被人发现，又盼着季淮能早点看见。

　　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听见后门“吱呀”一声响。许清舟的后背瞬间绷紧，眼角的余光瞥见季淮走进来，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季淮走到座位旁，目光先是落在盖着课本的油纸袋上，顿了两秒，又抬眼看向许清舟。许清舟赶紧把头埋进语文书里，耳朵却控制不住地发烫，连课本上的“岳阳楼记”都看串了行。直到听见季淮轻轻说了声“谢谢”，他才敢偷偷抬眼——季淮正把油纸袋放进抽屉，指尖碰到课本时，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玻璃。

　　那天的数学课，许清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盯着黑板发呆。课间时，他捏着错题本，手指在封面上蹭了好几下，才磨磨蹭蹭走到季淮的座位旁。“这道题的辅助线……我还是没太懂。”他把本子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尾音还带着点不确定的颤。季淮放下手里的笔，接过本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移开。季淮低头看了半分钟，从抽屉里抽出张草稿纸，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你看，这里要连接AC，把四边形拆成两个三角形，再用SAS证全等……”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落在季淮的侧脸，把他的睫毛映出层浅影。他讲题时会时不时抬头看许清舟的反应，发现许清舟皱着眉，就会停下来，把步骤拆得更细，连“这里的角为什么相等”都要掰开揉碎了说。许清舟盯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听着季淮温和的声音，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很荒唐——他总嫌季淮话多，却没发现那些不厌其烦的讲解里，藏着最直白的在意。

　　“懂了吗？”季淮画完最后一笔，把草稿纸折好递给他。许清舟接过纸，指尖还留着季淮手上的温度，他点点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懂了，谢……谢谢你。”季淮看着他笑，自己也跟着弯了弯嘴角，拿起笔继续做题，耳尖却悄悄红了。

　　十月中旬，学校贴出运动会通知，沈安一看到就拉着许清舟和季淮往报名处跑。“咱们报接力赛吧！去年咱们班就差一点拿第一，今年肯定能赢！”许清舟本来想拒绝——他以前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可看见季淮点头说了句“可以试试”，到了嘴边的“不想去”又咽了回去，跟着点了头。

　　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后，三人都会留在操场练接力。许清舟跑最后一棒，季淮跑第三棒，每次交接棒时，许清舟的手碰到季淮的手，都会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连握棒的力气都大了些。有天练到天黑，沈安被妈妈催着回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操场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往校门口走时，许清舟盯着季淮的鞋尖，突然开口：“季淮，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我煮面条很厉害。”

　　季淮愣了愣，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嗯”了一声。许清舟的家还是老样子，客厅的沙发扶手上搭着件旧毛衣，书桌上摆着许清舟妈妈的照片，相框擦得很亮。许清舟让季淮坐在沙发上，自己钻进厨房，打开冰箱翻了翻——有鸡蛋，有青菜，还有上周买的西红柿。他想起季淮不吃辣，往锅里下面时，连平时必放的辣椒油都没加。

　　两碗面条端上桌时，热气腾腾的。许清舟坐在季淮对面，手捏着筷子，紧张地看着他：“你尝尝，要是淡了我再加点盐。”季淮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条很筋道，鸡蛋煎得金黄，连青菜都煮得刚好。他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好吃，比外面面馆的还好吃。”许清舟一下子松了口气，笑着低头吃自己的那碗，连面条的热气熏红了眼眶都没察觉。

　　吃完面条，季淮抢着要洗碗。许清舟没争过他，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季淮站在水槽前，袖子挽到小臂，水流哗啦啦地响，他洗碗的动作很轻，连碗沿都擦得干干净净。许清舟看着看着，突然想起妈妈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厨房，自己就靠在门口，跟妈妈说学校里的事。鼻子一酸，他轻声说：“季淮，以前我总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季淮擦碗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操场角落喂流浪猫，把自己的面包掰了一半给它。我知道，你不是真的讨厌我，你只是……太孤单了。”许清舟愣住了，他以为自己把孤单藏得很好，藏在对所有人的冷淡里，可季淮还是看出来了。他低下头，声音有点哑：“对不起，以前让你受委屈了。”

　　季淮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很软：“都过去了，以后我陪你。”许清舟抬起头，看见季淮的眼睛里映着厨房的灯光，像盛着星星。他点了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

　　运动会那天，天气格外好，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接力赛开始前，许清舟的手心里全是汗，连接力棒都快握不住。季淮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温水：“别紧张，我们一起跑。”许清舟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却踏实了很多。

　　发令枪响的瞬间，第一棒的同学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前两棒跑得很顺利，到了季淮跑第三棒时，意外突然发生——旁边班的选手抢道时，胳膊肘撞到了季淮的腰，季淮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许清舟在终点线前，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紧紧盯着季淮，直到看见他稳住脚步，继续往前冲，才松了口气。

　　交接棒的那一刻，许清舟的手碰到季淮的手，能感觉到季淮的手在抖。他接过接力棒，拼尽全力往前跑，耳边全是同学们的呐喊声，还有风掠过耳边的声音。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裁判举起红旗，喊出“第一名”时，许清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安扑过来抱住了。

　　“我们赢了！许清舟，我们赢了！”沈安兴奋地大喊。许清舟笑着，推开沈安就往季淮那边跑——季淮正扶着腰，脸色有点白。“季淮，你没事吧？”许清舟蹲下身，想掀开他的校服看，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手悬在半空中。季淮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疼。”

　　许清舟没信，拉着季淮坐在看台上，硬是把他的校服外套撩起来一点——腰上有块青紫色的瘀伤，看得许清舟心里一紧。他赶紧从书包里翻出之前备着的红花油，拧开盖子，用指尖蘸了点，轻轻往季淮的瘀伤上揉。“你怎么不早说？都青了。”许清舟的声音有点急，动作却很轻，怕弄疼季淮。

　　季淮看着他皱着眉、一脸心疼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真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许清舟没说话，继续帮他揉着，直到红花油的热气渗进皮肤，才停下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季淮身上：“别着凉了，我送你回家。”

　　那天下午，许清舟送季淮到他家楼下。季淮要上楼时，突然转过身，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许清舟——是个手工做的小风车，蓝色的纸叶片，用牙签固定着。“这个给你，上次看见你盯着小卖部的风车看了好久。”季淮的耳朵有点红，说完就转身跑上了楼。

　　许清舟捏着小风车，站在楼下，看着季淮家的窗户亮起灯，心里甜得发慌。他把小风车举起来，风吹过，叶片转了起来，蓝色的影子在他手心里晃来晃去，像把整个秋天的温柔都装在了里面。

　　从那以后，许清舟和季淮的关系越来越近。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季淮帮许清舟补数学，许清舟教季淮背英语单词；他们会一起在放学后去操场跑步，季淮跑得慢，许清舟就放慢脚步，陪着他一圈圈地跑；周末的时候，他们还会一起去旧书店淘老电影碟片，回到许清舟家，拉上窗帘，一边吃零食一边看。

　　许清舟渐渐变了，以前总是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沈安总说：“许清舟，你现在看着才像个高中生，以前跟个小老头似的。”许清舟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向季淮，季淮也会跟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十二月初，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得很大，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整个校园就变成了白色。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都疯了似的往操场跑，许清舟也拉着季淮跑了出去。沈安已经在雪地里堆了个雪人，身子歪歪扭扭的，连头都是扁的。“快来帮忙！这雪人总塌！”沈安朝他们喊。

　　许清舟和季淮走过去，许清舟负责滚雪球，季淮去找树枝当雪人的胳膊。三人忙了半天，终于堆好了一个像样的雪人——戴着许清舟的旧帽子，围着季淮的红围巾，脸上用黑笔描了眼睛和嘴巴，傻乎乎的，却很可爱。

　　玩累了，三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休息。雪还在下，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轻轻的。许清舟看着季淮，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突然说：“季淮，明年夏天，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我听说青岛的海很漂亮，日出的时候，海水会变成金色的。”

　　季淮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好啊，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海边捡贝壳，晚上躺在沙滩上看星星。”许清舟听着，心里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季淮的手，季淮的手很凉，却没有躲开，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放寒假的前一天，天很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许清舟把季淮叫到操场的角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写的……里面记了我们一起做过的事，还有我想对你说的话。”许清舟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说话都有点结巴。

　　季淮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小风车，蓝色的叶片，旁边写着“第一次给季淮送肉包，他说好吃”。再往后翻，每页都记着一件小事：“今天和季淮一起练接力，他给我递水”“季淮帮我补数学，我终于听懂了函数”“和季淮一起堆雪人，他的手很凉”……字迹不算工整，甚至有些地方还涂涂改改，却看得季淮眼眶慢慢红了。

　　“许清舟，”季淮抬起头，声音有点哑，却很温柔，“谢谢你。”许清舟看着他，突然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抱了抱他：“季淮，有你在，我真的很开心。”季淮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回抱住他，把脸埋在许清舟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也是。”

　　寒假里，许清舟和季淮几乎每天都见面。他们会去书店看书，许清舟坐在季淮旁边，看着看着就会走神，偷偷盯着季淮的侧脸看；他们会去电影院看新上映的电影，季淮怕黑，看恐怖片时会不自觉地抓住许清舟的手，许清舟就任由他抓着，心里甜滋滋的；下雪的时候，他们还会在雪地里散步，脚印一串跟着一串，像永远不会分开。

　　除夕夜那天，许清舟给季淮发了条消息：“季淮，新年快乐。”没过几秒，季淮就回了消息，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是他家窗外的烟花，五颜六色的，在黑夜里炸开，很漂亮。许清舟看着照片，笑着回复：“明年我们一起看烟花。”

　　大年初三，许清舟带着季淮去给妈妈扫墓。墓碑上的照片里，妈妈笑得很温柔。许清舟蹲下身，把带来的白菊放在墓碑前，轻声说：“妈，这是季淮，我的好朋友。我现在过得很好，季淮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季淮也蹲下身，对着墓碑鞠了鞠躬，认真地说：“阿姨，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许清舟，照顾他。”

　　从墓地回来的路上，许清舟牵着季淮的手，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抬头看着季淮，阳光透过树枝落在季淮的脸上，暖融融的。“季淮，”许清舟开口，声音很轻，“我好像……喜欢你。”

　　季淮的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惊讶，还有点不敢相信。许清舟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都出汗了，却还是盯着季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季淮，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

　　季淮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突然笑了，眼睛里闪着光：“许清舟，我也是。我早就喜欢你了。”许清舟愣住了，然后开心地抱住季淮，在雪地里转了个圈。雪落在他们的身上，却一点都不冷，因为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暖得像春天。

　　第二年夏天，许清舟和季淮一起去了青岛。他们在海边租了个小民宿，每天早上一起去看日出——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上，海水真的变成了金色，波光粼粼的，很漂亮。他们在沙滩上捡贝壳，季淮捡了个白色的小贝壳，送给许清舟：“这个给你，像不像小月亮？”许清舟把贝壳放在口袋里，笑着说：“像，比月亮还好看。”

　　晚上的时候，他们躺在沙滩上看星星。海风轻轻吹着，带着海水的味道。许清舟靠在季淮的肩膀上，突然想起去年夏天的那张纸条，想起当时自己的烦躁和不解。他转头看着季淮，轻声说：“季淮，谢谢你当时没放弃我。”

　　季淮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我从来没放弃过你。”许清舟笑了，闭上眼睛，听着海浪的声音，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去年夏天蝉鸣里的那根硬刺，早就被时光磨平了，取而代之的，是身边这个人的温柔，是这段永远不会忘记的青春，是他们往后漫长岁月里，永远不变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