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再遇时》许ovo

10、和好

　　许清舟捏着那张纸条在操场蹲了很久，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连流浪猫都不耐烦地甩着缺了截的尾巴离开，他才缓缓站起身。指尖把纸条攥得发皱，季淮工整的字迹被揉成一团模糊的墨痕，像他此刻乱成麻的心。

　　走回家的路上，风裹着夏末最后一点燥热吹过来，却带不动心里的沉。路过小区门口的饺子馆时，老板正锁门，看见他愣了愣：“小伙子，这礼拜没见你买饺子了，是吃腻了？”许清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脚步没停地往前走——他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问老板，季淮最近有没有来。

　　到家时，客厅还是空荡荡的。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径直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备用钥匙还躺在蓝格子布里，红花油的包装积了层薄灰，那本笔记被压在最下面，封面边角有点卷。许清舟把笔记抽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有行很小的字，是季淮的笔迹：“希望你能少点烦躁，多睡会儿好觉。”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眼眶又开始发涩。以前总觉得季淮的关心是累赘，可现在才发现，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里，藏着多少小心翼翼的在意。他想起季淮熬夜抄笔记时可能亮到深夜的台灯，想起季淮冒雨送药时湿透的校服，想起季淮蹲在垃圾桶旁捡保鲜盒时的背影，心里像被钝刀子割，一下下疼得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周末，许清舟没出门，把自己关在屋里。手机静音放在桌上，他翻遍了相册，才找到唯一一张有季淮的照片——是去年运动会时拍的，沈安举着手机乱拍，镜头角落里，季淮站在跑道边，手里拿着瓶水，正看着远处的人群，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淡白的光。他把照片放大，盯着季淮的眉眼，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着，像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周一去学校时，许清舟特意早到了十分钟。他坐在座位上，目光盯着教室门口，盼着季淮能早点来，又怕真见了面，连句“早”都说不出口。直到早读铃声响，季淮才走进教室，手里拿着本习题册，脚步平稳，没看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出课本开始朗读。

　　许清舟的目光落在季淮的侧脸上，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他想把那张皱了的纸条还给季淮，想跟他说自己看到了最后一页的字，可手指攥着书包带，攥得指节发白，还是没敢起身。

　　课间时，沈安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你跟季淮到底怎么了？这礼拜都没说过话，以前他还会跟你借笔记呢。”许清舟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哑：“没怎么，就是……不想打扰他。”沈安皱了皱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上次你丢了钢笔，还是季淮帮你在操场找了半个钟头，找到时笔杆都弯了，他还帮你弄直了。”

　　许清舟愣了愣，他记得那支钢笔，是妈妈生前送他的生日礼物，丢了之后他发了好大的火，却没注意到季淮手上沾的泥，也没问那支笔最后是怎么找回来的。现在想来，季淮当时手上的划伤，说不定就是在操场的草丛里找笔时弄的。

　　“还有上次你发烧，趴在桌上睡觉，季淮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你盖上，自己冻得打喷嚏，也没跟你说。”沈安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你说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许清舟没再反驳，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他知道沈安说得对，自己就是太混蛋，把季淮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把季淮的在意当成纠缠，直到失去了，才懂得后悔。

　　中午放学，许清舟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等季淮走了之后，才起身往食堂走。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季淮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个面包，正跟一个女生说话。女生笑得很开心，季淮的嘴角也微微勾着，眼神里带着温和的光，是许清舟很久没见过的样子。

　　许清舟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难受。他看着两人说话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他转身往反方向走，没去食堂，也没回教室，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着，直到上课铃声响，才匆匆跑回教室。

　　下午的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复杂的函数，许清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盯着课本上的公式，脑子里却全是季淮跟那个女生说话的样子。他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心里就是莫名的烦躁，像有只猫在抓挠。

　　放学时，许清舟收拾书包的动作很快，他想早点回家，不想再在学校看见季淮。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季淮叫住了：“许清舟。”

　　他的脚步顿住，心里一阵慌乱，不知道该回头还是该往前走。犹豫了几秒，他还是转过身，看着季淮，声音有点不自然：“有事吗？”

　　季淮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走到他面前，递了过去：“这里面是最近的数学卷子，我整理了错题解析，你要是需要，就拿去看看。”

　　许清舟看着那个文件夹，封面是干净的白色，上面贴着张便利贴，写着“错题解析（函数部分）”，字迹还是那么工整。他伸手接过，指尖碰到季淮的手，季淮的手很凉，像带着夏末的风。

　　“谢谢。”许清舟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

　　季淮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脚步平稳，没像以前那样回头看他。

　　许清舟捏着文件夹，站在原地，看着季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又空又闷。他翻开文件夹，里面的错题解析写得很详细，每道题都标了易错点，还附了不同的解题方法。他知道，季淮又花了很多时间整理这些，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这份好意。

　　回到家，许清舟把文件夹放在书桌上，没打开，只是盯着它看了很久。他想起季淮之前给的笔记，想起季淮递过来的红花油，想起季淮送的饺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季淮那么多的真心，却连一句像样的感谢都没说过。

　　晚上，许清舟打开电脑，想找季淮聊天，却发现自己连季淮的社交账号都没有。他翻遍了手机，才在沈安的朋友圈里找到一张季淮的照片——是沈安上次聚会时拍的，季淮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杯果汁，正看着镜头，眼神平静，没什么表情。

　　他把照片保存下来，设成了手机壁纸，却没敢告诉任何人。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幼稚，可他就是想多看看季淮，想把季淮的样子记在心里。

　　周二早上，许清舟在学校门口遇见了季淮。季淮手里拿着个三明治，正低头吃着，没看见他。许清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声音有点紧张：“早。”

　　季淮抬起头，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早。”

　　两人并肩往教室走，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许清舟想找话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得发慌。

　　走到教室门口，季淮停下脚步，看着他：“昨天给你的错题解析，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许清舟抬起头，看着季淮的眼睛，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不确定：“真的可以吗？”

　　季淮点了点头：“嗯，随时都可以。”

　　许清舟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暖意，像有束光照进了黑暗的房间。他看着季淮，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好，谢谢你。”

　　季淮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教室。许清舟站在门口，看着季淮的背影，心里的烦躁少了点，多了点莫名的期待。他知道，自己和季淮的关系还没回到以前，甚至还隔着很远的距离，可至少，他们现在能说上话了，至少，季淮还愿意帮他。

　　接下来的几天，许清舟偶尔会找季淮问数学题。季淮每次都很耐心，会把解题步骤一步步讲清楚，直到他听懂为止。两人说话的次数多了点，可还是没以前那么亲近，季淮总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没再像以前那样主动关心他的生活，也没再送他东西。

　　许清舟知道，季淮还在介意以前的事，也在刻意保持距离。他没急着靠近，只是慢慢学着珍惜季淮的好，学着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他会在季淮感冒时，悄悄把感冒药放在他的桌肚里；会在季淮忘带课本时，把自己的课本递过去；会在季淮喂猫时，悄悄带两根火腿肠过去，放在他的旁边。

　　季淮每次看到这些，都会对他说声“谢谢”，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又带着点温和，却没再多说什么。许清舟也没解释，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他知道，有些东西需要时间来慢慢修复，有些关系需要耐心来慢慢经营，他愿意等，等季淮真正放下过去，等两人的关系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九月初，夏末的蝉鸣渐渐弱了，天气也凉了下来。学校组织了一次秋游，去郊外的山上看风景。出发那天，许清舟特意带了两件外套，一件自己穿，一件放在书包里，想等季淮冷的时候给他。

　　到了山上，沈安拉着许清舟去爬山，季淮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相机，偶尔会拍两张风景照。爬到山顶时，风很大，吹得人有点冷。许清舟把书包里的外套拿出来，递到季淮面前：“风大，穿上吧。”

　　季淮愣了愣，看着他手里的外套，又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许清舟看着季淮穿上外套，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不用谢。”

　　两人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风景，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风裹着草木的清香吹过来，带着点秋天的凉意，却让人觉得很舒服。许清舟偷偷看了眼季淮，季淮正看着远处的云海，眼神平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幅安静的画。

　　“以前我总觉得，你很烦。”许清舟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总觉得你对我的好是多余的，是在纠缠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你真心对我的好，是我自己太混蛋，把你的真心当垃圾。”

　　季淮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又带着点温和：“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我知道都过去了，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许清舟看着季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对不起，季淮，以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会珍惜你的好，会好好对你。”

　　季淮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许清舟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暖意，像有束光彻底照进了黑暗的房间。他看着季淮，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眼眶却有点发红。他知道，自己和季淮的关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那根蝉鸣里的硬刺可能还没完全消失，可至少，他们现在重新开始了，至少，他还有机会弥补以前的过错。

　　下山的时候，许清舟走在季淮旁边，两人偶尔会说几句话，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让人觉得很舒服。沈安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样子，笑着说：“你们俩终于和好了，以前天天跟仇人似的，看得我都难受。”

　　许清舟和季淮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风裹着草木的清香吹过来，带着点秋天的凉意，却让人觉得很温暖。许清舟知道，这个夏天虽然漫长又难忘，有过争吵，有过误会，有过后悔，可最终，还是迎来了温柔的秋天，迎来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看着季淮的侧脸，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季淮，再也不会让他受委屈，再也不会把他的真心推开。至于那根蝉鸣里的硬刺，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两人的互相理解和珍惜，总会慢慢消失，总会被温柔的时光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