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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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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人本就少,周围打斗声和哭喊声渐渐衰弱,无辜百姓的哭声和山匪猥琐的笑声裹挟着刀刃挥下摩擦着风的唰唰声和尖刀划过衣服布料刺进皮肉的裂帛声。
烟雾里翻涌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反胃,两个人在浓烟中靠着墙行进着,因为风向的原因,越靠墙烟越浓,视野上的模糊加上嗅觉上的刺激,南宫鸢感到有些头昏。
“跟紧了,掉了脑袋我可不负责。”
少年语气半是严肃半是打趣,南宫鸢没心情回话,沉默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他没回头,单是向后伸了一只手,
“男女有别,借你牵袖子吧。”
听到他的话,南宫鸢愣神片刻,最后还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
山匪头头将人们赶至客栈一角,众人跪着,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手下人已将他们周围能摸索到的窗户打开,用蒲扇扇着风,烟雾渐渐散去。土匪头头斜眯着眼打量着跪着的众人,开口道,
“不对,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过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娘子还有几个带着斗笠的人。怎的现在不在,嗯?”
他边上的土匪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二当家,这前后门弟兄们都是堵死了的,连只苍蝇都没放过,万不可能放走几个大活人。”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老眼昏花了?”
“二当家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小土匪说话打着颤,双腿发软,膝盖磕地弄出好大一声。
“人,人一定还在客栈里,小的马上安排人去找。”
“这不是会办事吗?整这么多废话,看来你这舌头跟着你反而是拖累你了。今日二当家的做主,替你剜了它,如何?”
土匪头头说完,不得小土匪回应,在小土匪睁大眼睛,张开嘴欲辩解几句的时候,手起刀落,割掉了他的舌头。
看着地上疼的唔啊乱叫的小土匪,土匪头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侧目看向周围被这幕震惊的其他小土匪,说道,
“还不去找!你们都想跟他一样吗?”
小土匪们开始走进烟雾里摸索着寻找,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南宫鸢心里开始发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这时只听一阵尖叫声和呵斥声传来,土匪头头扯过一个妇人的头发,将她拖拽出人群。
“这女人水灵,你来给爷寻点乐子。伺候的好的话,爷可以不杀你。”土匪头头紧盯着女人,舔唇笑着说道。
人群里原本向女人投来可怜神色的人闻言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开始担忧自己的安危,甚至想女人是否可以帮他们多拖延一会时间,让他们有获救的机会。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这份希望的代价是牺牲无辜的人,他们都甘之如饴。
人性如此,因果无用。
“住手!”几乎同时,南宫鸢和她身前的男人不约而同地开口。语毕,两人又不约而同的望向彼此,眼神里有震惊还有欣赏——危急关头人多是趋利避害,独善己身,敢挺身而出的,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伟大。
土匪头头停下动作,闻声看过来,眼神示意身边的手下过去看看。
男人率先走出烟雾,正眼直视土匪头头,努力装成的轻佻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寒意。
“皇城边郊,天子脚下。你当街强抢民女,烧杀抢掠。你可知此地归属何人?你不过一个山头的假霸王,做事还是要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现在罢手,小爷可饶你不死。”
此地归属……南宫鸢回忆起来京城之前,父亲与门客整理的京城新贵名单。
琦河以北,皇城边郊——应属云河邹氏。
莫非,他是云河邹氏子弟。
“你爷爷我在道上混这么久,还能被你这小娃娃唬住。此地领主是云河邹氏不假,但我从未在邹府看到过你,况且邹氏这一代如你一般大小的只有邹家小少爷邹悟佑。你休要装腔作势!”
土匪头头吐了一口痰,手指指向男人,对身边的小弟道,“愣着干嘛,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过来。然后搜查搜查这客栈,物资和这些女的带走,男的……身体壮实可以干活的留下,其余的杀了。”
两个小弟唯唯诺诺地点头,随即上前,打算擒住半隐在雾中的男人。
刚刚靠近,男人一个过肩摔将一个土匪摔在另一个土匪身上,两个土匪疼的在地上吱呀乱叫。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男人拍拍手,只听匡的一声,客栈二楼被人破窗而入。十几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从二楼跳下来,双方同时拔剑拔刀,刀光剑影间,黑衣人三两下就干掉了一个土匪。
突如其来的打斗让人群又开始躁动,一些人想趁机逃出去,可多人的踩踏,让原本沉在地上的粉末又纷纷扬扬地揉进空气里,场面一下子又混乱起来。
土匪头头原本冲过去与男人搏斗,刚过两式发现男人的武功玄妙,出招力薄,但预判能力却是极强,一时半会怕是不好解决。两个黑衣人解决掉两个土匪后,也向这边赶来。
三打一,土匪头头难敌众手,眼看形势不妙,转身将目标转向男人身后正欲趁土匪无暇顾及其他,疏散人群跑路的南宫鸢。
“后门的土匪都进来了,你们往后门走……”
一语未毕,一把弯刀便横在南宫鸢脖颈处,刀刃擦着南宫鸢白净的皮肤,渗出点点血迹。霎时间南宫鸢呼吸迟滞。
“别动,这位小姐衣裳裁制繁琐金贵,当是名门贵女。你们这些人觉得,她死了,你们能活吗?”
毫无威胁的话术,我死不死与他们何干?亳无厘头的话,南宫鸢心里想,不过他将我作为人质,是想活着离开,只要我对他有价值,想必他不会轻易杀我,得尽快找机会脱身。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推搡着争先恐后寻找出路的人群突然顿住脚步看过来,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仍选择向前离开。停下脚步的人们与南宫鸢满是不可置信的双眸对视。
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件事——三个月前,新皇走完由至亲白骨铺就的称帝道路,问鼎天下。原先的八大世家,有些因此被连根拔起,有些因此得以恩荫家族,京城看似大洗牌,可新的八大世家,正在以不可估量的速度组建,而这其中便有福渊霍家,霍家大小姐霍甯在万仙池祭拜先祖时,不小心落水。
被当地村民牛阿五所救,牛阿五做了好事,本想等着霍府的封赏,可最后等待他的只有屠村的霍家铁蹄——霍家小姐被救回霍府后以白绫自尽。千金之躯,哪能被凡夫俗子触碰。
而除村中人之外,当时在场所有人也被株连三族。此地伏尸百万,冤魂游荡不休。
天潢贵胄,不可攀也,不可弃也,不可救也,不可妄也……
不明所以的南宫鸢将目光投向男人,男人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随后目光下移,南宫鸢也向下看去,男人一袭玄衣后侧手指灵活地快速做出几个动作,自小熟读兵法的南宫鸢立马会意——
——将计就计,见机行事。
男人随即一挥手,刚刚还对土匪步步紧逼的黑衣人们也停下动作。男人面露难色,似乎也很畏惧土匪头头的这套说辞……
与此同时,土匪头头看着停下脚步的人群和同样不敢轻举妄动的黑衣人们,心中得意极了,自以为局势又再次回到了他的手里,朝着黑衣人大声嚷嚷道,“不想让这娘们死在这,你们快给我找几匹快马,然后你们退出客栈,离我……离我至少十公里!”
“至于你们……”土匪头头转头看向惴惴不安的人群,“把你们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
随后,他又指挥小弟们把这些人的手脚绑上。
顿了顿,似乎仍觉得憋屈,又道,
“每人至少五十两银子,不够的自己随我上山,或者……立刻自断一臂。”
人群开始权衡利弊,男人也佯装和气谦卑,顺势开口道,“哎呀,有话好好说嘛,大哥你把她绑了,大家的命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绑在一起了,与其鱼死网破不如合作共赢。”
“你刚刚的要求我们可以答应,我们一行人骑来的马就拴在后院,可以直接让给你们。不过这五十两……是否太强人所难了?”
话题一下子引到了五十两银子的买命钱上,土匪头头眼见对方如此快速的松口,心中存疑,但也顺着思考起这卖命钱的金额大小。
“这位兄台您是一方霸王,王之道,民之生也。称王之人,怎会拘泥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男人又开口道,拍起了土匪头子的马屁,人群中有些机灵的也开口附和道。
“是啊,你一看就气宇轩昂,不是等闲之辈。怎会跟我们一般计较。”
“对啊对啊,今日您放过我们,我们定然会记下你的恩情,向外称颂您的仁德。”
……
土匪头头原本脑袋系在裤腰带,性命之忧让他精神紧绷,洞察力提升。可是现在大伙的三言两语,又让他如重新获得主动权一般,心态改变,精神也开始松懈。
“那就……那就……”三十两银子,不能再少了。话还没说出口,原本被他桎梏住手腕的南宫鸢趁他愣神思考的时候,找准力道与时机,一下就挣脱开来。
土匪头头回神,立刻伸手要拽回南宫鸢,男人拉过南宫鸢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后,随即眼疾手快地接下土匪头子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