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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被钓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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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的金辉洒在水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星子。
容致远盘腿坐在商船船头,湛蓝锦袍下摆随意搭在船板上,手里的钓竿斜斜垂进水里,鱼线绷成一道细金的弧。
他身后的八宝螺钿食盒敞着,盒里还剩两块蟹粉酥,酥皮碎屑落下,引来成团的蜉蝣,围着碎屑嗡嗡打转。
小包蹲在不远处削梨,果皮连成一条完整的黄线,垂到船板上。
“老爷,你都钓了三个时辰啦,到底钓没钓到大鱼啊?”
小包把削好的梨递过去,眼神瞟着水面,钓那么久了,连条小鱼都没见着。
容致远没接梨,目光落在浮漂上:“急什么呢。”
水里的浮漂突然往下沉,连带着鱼线都绷得笔直。
钓竿瞬间弯成满月,像是要被拉断。
“貌似来了。”
容致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腕一扬,鱼线带着破空的“咻”声飞出,水珠溅在船板上,晕开点点湿痕。
河水里,玉都正蜷着膝盖顶住麻袋内壁。
粗麻绳在水里来回磨蹭,勒得她腕骨生疼,浊流灌进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
她在水里胡乱扑腾,意识渐渐模糊时,眼前忽然闪过细碎的金光。
那是一艘硕大的商船,黑底银纹的商旗在暮色里猎猎作响,旗面绣着的“容”字被最后一点残阳镀得发亮。
钩子勾住了捆着麻袋的麻绳。
玉都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吊离水面,像条脱水的鱼,摔在甲板上。
麻袋裂开个口子,她挣扎着爬出来,被风一吹,牙齿打颤得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缩着身子发抖。
“哎?怎么钓上来个人?这不对呀。”
小包惊得跳起来,手里的梨都掉在了地上。
容致远俯身,用指尖拨开她额前粘在脸上的乱发。
看清她的脸时,他挑了挑眉,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是你啊,我们还真是有缘,你那日救了我一次,我今日救了你一次,这么算来,咱们算扯平了。”
玉都缓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容……容致远,是你。”她心里满是疑云。
哪有这么巧的事?他怕不是早就守在这里蹲她吧?
容致远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着的物件,递到她面前:“这是方才钓你上来时,从你衣襟里掉出来的,我看泡得不算厉害,就替你收着了。”
“我的委任状。”
玉都顾不上冷,扑过去夺下文书,小心翼翼地拆开,见里面的纸页虽有点湿,字迹却没糊,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揣进怀里捂热。
容致远扬声说:“去把灶上煨着的菌油拌面端来,再拿件干衣衫。”
小包应了声离开。
容致远在玉都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紫的脸上:“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玉都。”她小声回答,眼神警惕地盯着容致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人看着温和,可就是让人觉得危险。
“玉这个姓,在燕国境内可不常见。”容致远的眼神像古玩商验看玉器沁色时那般专注,细细打量着她,“你不是燕国人吧?”
玉都赶紧低下头,扒拉着小包刚刚端来的热面,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我是孤儿,哪有什么正经姓氏,小时候被人捡走,随口给取了个名字,叫久了也就习惯了。”
“一个孤儿却能攀上达官贵人,这可绝非寻常的孤儿能做到的。”
玉都被他的话搅得心神不宁:“你……你怎么知道我和达官贵人有关系?”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也从没在外人面前提过胡北年他们。
容致远从袖中抽出一支金烟斗:“这东西,你认得吧?要么是你胆大包天,从哪个贵人府里偷的,要么就是主人赏的,能随手赏出这等物件的主人,怕不是一般的人物吧。”
玉都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抢过烟斗,塞进衣袖里,戒备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时候拿的?”
她一直藏着,打算找机会脱手换钱,怎么会被容致远摸走。
“就在你摔在甲板上,只顾着咳水的时候。”
容致远笑得坦然,没半点被抓包的尴尬:“我就是好奇,一个落水的丫鬟,怀里怎么会藏这么贵重的东西。”
玉都抿着唇,没敢再说话。
她怕再说多错多,暴露更多秘密。
“对了。”容致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这是要去哪儿?看你这模样,像是在逃命。”
玉都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容致远既然救了她,或许能帮上忙,便小声说:“我要去渝北前雪城驻地军营,你真的是容家那个做买卖的商人吗?”
“我是容氏的家主容致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报过名号了,你怎么到现在还疑心我是招摇撞骗的。”
“信,我信了。”玉都小鸡啄米般点头,脑子飞快运转,“那之前我跟你提过的玉佩,我不用找别人兑换了,直接跟你换东西成不成?我要去渝北,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送我过去吧。”
容致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赶巧了不是?我这趟本来也要去渝北办点货,就当我今日善心发作,顺路捎你一程。”
他话锋一转:“不过,渝北多雪山,路上险峻得很,我在昆夜城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不能亲自送你到军营,到时我会遣两个靠得住的手下,备两匹快马,护送你到军营门口如何?”
玉都刚要答应,就见容致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玉佩你收好,下次再跟我兑换,这趟差使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债。”
“那……那你现在就要讨吗?”
容致远轻笑:“不急,等你在渝北那片地界站稳了脚跟,咱们再算不迟,况且,这债我不跟你讨。”
“那跟谁讨?”玉都心里满是疑惑。
容致远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跟你主人讨。”
“我主人……”
玉都后背冒出冷汗,他难道真以为自己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可那都是她编的。
万一他发现自己只是个孤身逃亡、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了,又把她扔回河里?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低下头,假装吃面。
船舱另一头,几个正在整理缆绳的水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怪了,老爷不是说这趟要紧着去海上接那位贵客吗?怎么突然就转道要去渝北了?”
“嘘,你不要命了。”
另一个水手赶紧捂住他的嘴。
“上头主子的事,是咱们能打听的?一个个都皮痒了是不是?还不滚去干活,小心被小包听见,又要挨骂。”
小包正好端着一壶热茶走过来,听到这话,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水手一眼:“再多嘴,就把你们扔去喂鱼。”
水手们赶紧闭了嘴,低头忙活起来。
容致远仿佛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里慢慢沁出丝丝缕缕的算计。
……
大约五天后,玉都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渝北。
渝北比海平城还要冷上十倍。
军营外的雪地被冻得硬邦邦的,两个护卫勒住马缰,毫不客气地将玉都往地上一扔。
她摔得眼前发黑。
“到地方了,我们走。”
护卫调转马头,马蹄踏过雪地,很快消失在风雪里。
玉都被马颠得七荤八素,缓了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
入眼是连绵的白雪,一眼望不到头,黑色的军帐像蛰伏的巨兽,密密麻麻排在雪地里。
“这就是渝北前雪城军营?”
她喃喃自语,挣扎着想站起来,冻僵的腿却不听使唤。
【高危生命体靠近,左后方,十米……】
脑海里突然闪过的警示让玉都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向左后方看去。
雪地里,一头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上一圈的恶狼正低伏着身体,嘴角滴着浑浊的涎水,幽绿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吓人。
它喉咙里低吼着,后腿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显然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军营内的哨兵离得太远,风雪又大,就算她此刻呼救,也根本来不及。
玉都心脏狂跳,手忙脚乱地摸向怀里的木盒,此刻也顾不上分辨,一把摔开,胡乱抓了把药粉。
在恶狼扑到眼前的瞬间,狠狠往它血盆大口里塞去。
“嗷呜。”
恶狼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呜咽,原本凶猛的冲势顿住。
巨大的身躯还是撞得玉都狠狠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冻硬的雪地上,疼得她眼前冒金星。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利齿撕裂皮肉的剧痛,可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来。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玉都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巨狼,此刻正低垂着巨大的头颅,幽绿的眼睛里没了戾气,反倒透着种孩童般的茫然。
它晃了晃脑袋,忽然伸出粗糙的舌头,轻轻舔了舔玉都冻得通红的脸颊,带着点温热的湿意。
玉都:“……”
她彻底懵了,怎么效果这么离谱?
那狼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叼住她的后领,拖着她就往军营的方向走。
玉都哪里敢挣扎,只能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拖着。
“什么人?站住。”
哨兵察觉到动静,举起长矛对准了她们。
巨狼这才松了嘴,看了眼玉都,又看了眼哨兵,随即转身,几个纵跃,矫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地外的风雪里。
玉都两脚深陷在雪地里,拔都拔不出来,身上沾满雪沫,头发乱得像鸡窝,狼狈得不成样子。
就在她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时,一道响亮又熟悉的声音突然穿透风雪,带着点戏谑:“这谁啊?大雪天搁这儿表演站狼呢?冻成冰棍儿了都。”
玉都抬头就见季恩披着件火红镶狐毛的大氅,从营内晃悠着走过来。
他手里揣着个暖手炉,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头发用根红绳随意束着,就没个正经人的样子。
等看清雪地里的人是玉都,季恩瞬间精神抖擞,快步走过来,眼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玉都?真是你啊,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渝北了?还弄得这么狼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玉都冻得牙齿打颤:“我是被狼……被狼拖过来的。”
季恩居然一点没惊讶,反而点头附和:“我猜也是,最近渝北野狼泛滥,天冷没吃的,见人就扑,凶得很,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稍微收了收,伸手想拉玉都起来:“昨儿我小舅巡营的时候被狼咬伤了,左臂伤得厉害,正好你来了,快跟我进去给他瞧瞧。”
玉都一把拍开他的手,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满是委屈和愤怒:“你们之前不是一致认为我是庸医吗?说我误人性命,现在怎么又让我去给将军看病?万一治死了,你们是不是还要把我一起埋了?”
季恩被她吼得一愣,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瞧你这脾气,还记仇呢?之前那不是误会嘛,再说了,治死了的话……”
他眼里闪过促狭,“火葬,七分熟还是九分熟,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季恩你有没有良心啊。”
玉都简直要气炸了,“我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你不问问我受没受伤,饿不饿,上来就让我去给你小舅干活?你良心被狼吃了吧。”
季恩这才察觉到不对,收起玩笑的神色,皱眉道:“不对啊,我走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特意跟我小舅说,让他务必好好安置你,等你在海平城的事情了结后,再派人舒舒服服把你接来渝北。”
玉都指着自己满身的雪沫和冻得发紫的手指:“安置个屁,他安置我的方式,就是想杀了我灭口。要不是我命大被人救了,你现在只能看见我的尸体了。”
季恩一时有点懵圈,挠了挠头:“不能吧?我小舅虽然心黑了点,手狠了点,脸皮厚了点,但答应我的事儿,从来没反悔过啊……”
一道寒光从旁边的军帐方向袭来。
将旁边一处军帐厚重的棉布门帘劈开大半,断口处还在簌簌掉雪。
李秋宰高大的身影屈膝倚在破开的门边,左臂无力垂落,袖口被暗红的血浸透,血珠正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的冷光比外面的风雪还寒,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感。
“你还不快滚进来。”
玉都本来就一肚子火,听他这命令式的语气,火气更旺了:“老子不滚,老子也不会滚,有本事你自己来请我啊。”
“要我亲自来请你吗?八抬大轿够不够?”李秋宰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那你来啊。”
玉都梗着脖子,故意气他。
季恩在旁边赶紧小声拉她的衣角:“他说的八抬大轿,是指把你砍成八块,再分别抛向八个方向……”
“……”
玉都刚冒出来的气焰瞬间被浇灭。
“这就来了……”
她咽了口唾沫,看着李秋宰那只还在滴血的胳膊,再也不敢再犟嘴,只能认怂。
跟着进了营帐,里面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玉都硬着头皮上前,俯身去看他垂落的左臂,伤口很深,皮肉还外翻着。
她盯着那狰狞的伤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先一步开了口:“检查完了,李秋宰,你命不久矣。”
李秋宰的眼神骤然变冷:“你再说一遍?”
他拿着匕首抵在玉都颈间,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绷直了身子。
“放心,真要是死了,会拉你一起陪葬的。”
玉都赶紧干笑两声,求生欲拉满:“我还没有说完呢,这不是有我在吗,我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你这伤啊,包在我身上。”
“救不了我不强求。”
李秋宰收回匕首,随意丢在榻边。
“别啊。你还是强求一下吧。我真能治,你信我。”
“我会死吗?”
玉都语气笃定:“死不了,就是有点麻烦……”
“赶紧动手。”
李秋宰打断她,目光瞟了眼帐角:“免得误了饭点。”
“你这么说我可就来劲了。”
玉都瞬间来了精神,搓了搓手,开始在木盒子里翻找药瓶,“保证给你治得跟新的一样,就是过程……可能有点刺激。”
李秋宰另一只手揪住染血的襟口,猛地一扯,动作太粗暴,牵动了肋下旧伤,他闷哼一声,三道横贯心口的陈旧爪痕瞬间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那爪痕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与左臂的新伤交相辉映,看着触目惊心。
玉都看得咋舌,下意识感叹:“你这伤口真……了不起,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李秋宰看向左臂的伤口:“实在不行就把我的胳膊砍断,能保命就行。”
玉都顿时喜出望外,转身就要往外跑:“我去拿斧头,厨房应该有。”
“然后,拿你的胳膊接上。”
玉都的脚步瞬间僵住,回头瞪他:“你故意的吧。”
李秋宰没理她,见她不停瞟向自己腰间荷包,心中了然。
“你别是打算借着治伤的名头,把军营里的金疮药,人参,鹿茸什么的,偷偷顺出去倒卖吧?”
玉都立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辩解,“我是那种人吗?”
李秋宰幽幽地看她:“真的冤枉你了吗?”
“……”
虽然……咳,她刚才确实在盘算着怎么顺点值钱的药材补贴家用,但勤俭持家是美德啊。
被这么堂而皇之地戳穿,简直是对她职业操守的侮辱,虽然她也没什么职业操守。
玉都皮笑肉不笑地回敬:“接下来有点疼,你忍着点。”
“有多疼?”
“杀猪见过没,就那感觉。”
玉都拿起架在火上烤的匕首,刀刃被烤得发红。
“没见过,我只杀过人。”
“……”行,算你狠。
她清了清嗓子:“总之,接下来你不能乱动,我要把你伤口里的腐肉清理掉。”
“你会趁机下黑手吗?”
李秋宰拿起身侧的匕首,架在了她脖子上,力道比刚才重了些。
“难说,毕竟你之前还想杀我灭口,我报复一下也正常。”
“有多难说?”
匕首又贴近了半分,划破了她颈间的皮肤,渗出血珠。
玉都翻了个白眼:“这些天我算看明白了,姓李的都有狂躁症。”
李慎敏倔得像头牛,李慎白不讲道理,李秋宰更狠,动不动就动刀。
“我也得出了一个结论。”李秋宰收回匕首,语气冷冽,“姓玉的都命短,你能活到现在,算你运气好。”
玉都决定不跟他计较。
跟病人计较,显得她没风度。
她拿起烤热的匕首,对准李秋宰左臂的伤口,猛地一绞。
“唔……”
李秋宰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连身体都没晃一下。
玉都有点惊讶。
这腐肉清理的疼,比挨刀子还难受,他居然能忍得住。
“你疼吗?”
“疼。”
“真的?可你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玉都干脆爬到他腰腹间,跨坐在李秋宰屈起的那条好腿上,这样更方便用力。
她继续清理腐肉,动作专注。
李秋宰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眼神飘了飘,语气不自然:“是个男人看着你,都不会有反应。”
“听起来怪怪的……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玉都茫然抬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反思。”
李秋宰别开脸。
“我反思什么啊?”
玉都更懵了:“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我?我姿势怎么了?这样方便治伤啊。”
“蠢东西。”
李秋宰没再解释,闭上眼睛,任由她折腾。
“小舅,你的伤……”
季恩抱着满满一筐药材,风风火火地撞开帐帘冲进来,话刚喊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石化在原地。
他那向来生人勿近的小舅,竟然衣衫不整地靠在床上,左臂淌着血,额角挂着冷汗,气息不稳。
而玉都正以一种极其彪悍的姿势,跨坐在他小舅的腰腹间,手里还拿着把沾血的匕首,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
季恩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手里的药筐掉在地上,人参,当归,金疮药滚了一地。
“玉都,我是让你来帮小舅疗伤的,不是让你乘人之危的啊。”
“我还没开始偷药材呢……”
玉都下意识辩解,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赶紧改口:“不是,我是还没开始治疗,你想什么呢。”
季恩无语:“算了算了,你们玩得开心就好,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我这就麻溜儿地滚。”
“回来。”
季恩僵着脖子,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榻上的两人,脚指头在靴子里都快抠出一座防御工事了。
“小舅,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你不用灭我的口吧?”
“看见也没事。”
李秋宰语气淡然。
“真的没事?你怎么跟胡大人一样,都好这一口啊?”
“……”
这小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帐外突然传来尖锐刺耳的号角声,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火光在帐布上疯狂跳动,映照出外面混乱奔走的人影,地面甚至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显然是出大事了。
“我出去看看。”
李秋宰一把推开试图扶他的季恩,强撑着站直身体。
心口那三道青紫色的伤痕在剧烈动作下,颜色似乎更深了几分。
玉都当作没看见,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死了才好,省得跟她对着干。
李秋宰趴在地上,侧耳凝听片刻:“是狼群袭营,规模不小,季恩,传令各营加强防御,火把,弓箭,战马优先调配,不许慌乱冲击,守住兵营,四周加派哨兵,防止狼群从缝隙钻进来。”
“是。”
季恩收敛起不正经,显露出将门虎子的沉稳。
他转身欲走,李秋宰突然叫住他:“等等。”
季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李秋宰神色凝重:“我刚收到密令,孙英死了,就在昨夜,死于和平山,护卫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