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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卖身为奴成为打工皇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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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后的日头斜斜挂在高空。
玉都打听到长乐街有奴隶市场,便直奔而去。
这奴隶市场在海平颇有名气,只是想让管事们把自己引荐给达官贵族,得先交一笔不菲的介绍费。
玉都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荷包,只能绕到街道外面的卖身队伍里,找了个墙角蹲下,把写着“擅烹茶”的布条往地上一插。
又觉得不妥,涂掉改成了“会通尿壶”,字歪歪扭扭的,倒也直白。
周围蹲坐着一群等待被挑选的卖身者。
左边一个穿长衫的秀才,虽衣衫褴褛却仍端着架子,身前木牌写着“沙州秀才通晓周易,可代写分手信”。
右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举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买一送一”。
玉都把自己的布条往跟前挪了挪,尽量让字显眼些。
不多时,几个穿着体面的管事老头到长乐街选人。
经过他们这排散摊时,只是匆匆扫过,连脚步都没停。
约莫半个钟头后,估摸着是挑完了府里急需的人手。
那几个管事才慢悠悠地往回。
第二次路过墙角。
玉都死死盯着为首的那个管事。
一群人中只有他面皮白净,手指保养得极好,眼神精明得像只老狐狸,手里捻着几张薄薄的契纸,挑剔的目光扫过众人。
“你看我干什么?”
那管事被她看得不自在,停下脚步,语气带着倨傲。
【目标扫描中。生命体持续性口干,多饮,多尿,体表检测:双侧膝关节,指关节存在轻微变形及非正常摩擦音,符合中重度风湿性关节炎特征。建议宿主利用此信息进行……】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看你干什么?看你印堂发暗,眼底浑浊,舌苔黄腻,看你口干舌燥,喝水如牛饮却不解其渴,看你夜夜频起如厕,搅得自己不得安宁,看你天稍阴冷浑身关节便僵痛难忍。”
她看着管事骤变的脸色,补了句狠的:“消渴症加上风湿入骨,滋味可好受?”
管事脸上那点倨傲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手里的契纸差点掉在地上:“你学过医?”
旁边几个管事也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看着玉都,又看看脸色大变,明显被说中的管事,眼神里满是探究。
玉都脸上立刻切换成一种故作高深的表情,拍了拍自己沾着灰的衣襟,随口就扯:“学医?谈不上,不过是小时候跟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混过几年饭,见多了疑难杂症,我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出人身上有什么病气儿。”
出来混嘛,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这不叫撒谎,这叫简历包装。
管事看着她:“那这么说来,你会煎药?”
玉都膝行半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讨好,像只摇尾巴的小狗:“那是小菜一碟。”
管事捻须的手目光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从乱糟糟的头发看到磨破的鞋尖,最终点了点头:“倒是个机灵的,可知要进哪家门楣?”
“大人通身熏香,襟口绣着云纹,这般气派自然是富贵人家……”
眼角余光瞥见他衣襟上的暗纹,她心里早有了数。
管事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是没想到她眼力这么尖,干咳一声:“我们是李府,你跟我走吧。”
运气真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玉都脸上挤出十二分的殷勤,赶紧爬起来跟上。
跟着管事回府后,她直接就被扔进一处小院。
院里几个丫鬟跪成一排。
见到这管事,脑袋恨不得埋进地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管事推她一把:“进去,你也去跪着。”
玉都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
“都给我把头抬起来。”
玉都慢吞吞抬起小脸,把院里的情形看了个大概。
“新来的,报上名来。”
“回大人话,奴婢叫小玉。”
“你记牢了,进了府,你就是最末等的奴婢,规矩,本分,位置,一样不能错。想在这府里活得舒坦点,那就得学会把主子的毛捋顺了,主子爱什么,恨什么,你得比他自己还门儿清,办砸了……”
他冷哼一声,“那都是你的错。明儿起,几个老成的丫头会教你规矩,学不会,别怪我心狠手辣。”
玉都面上却是一派诚惶诚恐,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是是是,奴婢一定用心学。”
管事满意地拂袖而去。
玉都保持着跪姿,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黑夜里。
她才像摊烂泥似的歪倒在地,揉着发麻的膝盖,龇牙咧嘴地骂:“这老东西,下手真狠。”
呼,终于可以睡一觉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玉都就被一粗使婆子提溜到了后院一间偏僻小屋。
推门一看,一排面无表情的嬷嬷板着脸杵在那儿,眼神尖得能当锥子使,扫过身上都觉得疼。
玉都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绽放出十二分真诚的假笑:“嬷嬷们好。”
“去拿茶盏去。”
接下来的时光,堪称奴婢速成地狱。
那茶杯得端得跟捧着祖宗牌位似的稳。
手指头翘几分,手腕弯多少度都有讲究,稍微抖一下就被嬷嬷的戒尺抽手背。
一直折腾到日头偏西。
其中有个嬷嬷板着张棺材脸,唾沫星子差点喷玉都脸上。
“咱们小姐屋中规矩最严,你要是敢犯一丝儿错,十大板子伺候,让你半个月甭想坐板凳。”
玉都表面上吓得小脸煞白,连连点头:“是是是,嬷嬷教导得是,奴婢一定把规矩刻进骨头缝里。”
折磨终于结束,玉都还没喘匀气儿,就被管事像扔烫手山芋似的一把搡过来。
“去,把这碗安神汤给小姐送去,记牢了,汤,一滴,都不许,洒,要是敢洒出来一滴,仔细你这身皮。”
玉都双手稳住那碗安神汤,汤面平稳得像镜子,面上挤出个假笑。
脚下踩着刚学的小碎步,一步三摇地来到听宣阁。
轻轻推门进屋,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玉都看清了这位传闻中的相府明珠。
李慎敏端正得坐在榻上,手里捧着卷书,剑眉入鬓却偏生着双凤目,挺直的鼻梁在书卷上投下刀裁般的影子。
容颜并非绝色,也谈不上国色天香,但她通身的清冷却实在让人挪不开眼。
好在她眼尾上挑,稍稍化解了锋利,添了几分柔媚。
最妙是那支乌木簪斜插云鬓,素净得很,更衬得人如清雪一般。
“安神汤搁着。”
玉都垂首奉上碗,目光不经意扫过妆奁。
各色累丝金簪摆得齐整,珠光宝气格外晃眼。
偏生主人发间只别着根素木簪,透着股格格不入的倔强。
“你看上哪样了,我赏你。”
李慎敏合上书,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打量。
“都看上了。”
玉都也不客气,伸手就摸到盒边那支孔雀金簪,流苏上的珍珠滚圆饱满,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姐当真要赏我?”
“拿去吧。”李慎敏拎起支簪往她怀里抛,语气随意得像在丢块石头,“本身我也不喜欢,这些物件累赘,压得脖颈酸。”
玉都大喜过望,眨眼间七八件首饰倒豆子般塞进袖中,连盒底那枚最小的金戒指都没放过。
她还要去拿锦囊时,李慎敏突然用书抵住她手腕:“你连我的荷包都要?”
“奴婢管这个叫拾金不昧。”
玉都灵巧地打了个转,躲开她的阻拦,荷包稳稳落到袖中。
“新来的丫头都怕我,你为什么不怕我。”
李慎敏放下书,身体微微前倾,凤目里带着探究。
玉都顺口就来:“她们定是没见过小姐的英姿。”
“管事没教你规矩?”
“教了,奴婢记性不好。”
玉都这番装傻充愣,让李慎敏为之一愣,接着就以书掩唇,漏出一声轻笑:“那个老东西这回倒是会挑人。”
玉都看着那双凤目,难得收起了几分嬉皮笑脸,一脸认真地说:“小姐,你也很特别,和我以前遇到的那些贵族女眷……很不同。”
李慎敏似乎对她这个评价有些意外,饶有兴致地问:“哦?哪里不同?”
玉都大胆地扫过李慎敏发间那根唯一的乌木簪,清了清嗓子。
“她们珠翠满头,恨不得把全副家当都顶在脑袋上,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的身份贵重,她们的眼睛里,装着的是规矩,是体面,是旁人的眼光,可小姐……”
玉都点了点李慎敏发间那根朴拙的木簪:“小姐的眼睛里装着的只有自己,我说得对吗?”
李慎敏静静听着,脸上的那点漫不经心渐渐褪去。
凤目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玉都这番话精准地触动了,她并未回答,只是拿起那根木簪,在指间无意识地转了一圈。
“你胆子不小,可知就凭你刚才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就足够割了你的舌头?”
说话间,她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威慑,却并无真正的杀意。
玉都非但没怕,反而咧嘴一笑。
“奴婢的舌头不值钱,割了也就割了,但小姐舍得吗?那管事再会挑人,怕也挑不出第二个像我这么记性不好,又恰好眼神还毒的了。”
李慎敏看着她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冲淡了她眉宇间的霜寒,竟显出几分爽朗来。
“伶牙俐齿,胆大包天,还贪财……”
李慎敏摇着头,重新拿起书卷,但目光却不再落在书上,而是带着一种发现有趣玩物的兴味,长久地停留在玉都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小玉。”
“小玉么……”
李慎敏低声重复了一遍,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我记下了,下去吧,明日……还是这个时辰,你还是送汤过来。”
“是,小姐。”
玉都行了个相当敷衍的礼,转身退下,脚步轻快,荷包里的金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李慎敏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后来一连几天都是玉都来送的药。
直到第五天。
玉都和这位小姐熟悉了,也大致知道她的心性,就想着怂恿她把自己要过来专门做贴身侍婢。
李慎敏听完她的长篇大论,毫无情绪地看了一眼。
紧接着,她将面前的药碗毫无征兆地用力一推,黑褐色的药汁晃荡出来,泼湿了玉都的袖口。
“这汤,闻着就苦。”李慎敏的声音凉丝丝的,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味,“你既然说要做我的贴身侍女,该有的忠诚少不了吧,你替我喝了它。”
玉都苦着脸,试图挣扎:“小姐……这……这不好吧?我喝药,你的病怎么好?”
开什么玩笑,这玩意儿闻着都能把她天灵盖掀飞,喝下去还不得当场原地去世。
“怎么?”李慎敏微微倾身:“你怕喝死自己?”
“不,奴婢也嫌苦。”
“我没病,这药是祖母赏我的,说是能治我不听话的病,我找大夫来看过的,主要是符水加了些吃不死的药熬的。”
“那你治好了吗?”
“你觉得呢?”
一声极轻的笑从李慎敏唇间逸出。
她从一旁的小碟里捏起一颗蜜饯,抛了抛:“我这儿有蜜饯,你喝完我就赏你一颗。”
她将那碗早已冷透,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汤,再次推到了玉都眼皮子底下。
“今天喝下,明天就不用喝了,你记得拿这碗苦水,去浇我院里那株海棠。”
玉都悲愤交加,刚混熟就开始欺负人了是吧?
“那浇坏了怎么办呢?”
“你负责。”李慎敏促狭地眨眼:“要么你自己喝,要么你拿去浇花。”
玉都心一横,端起碗就往嘴边凑。
那苦味直冲鼻腔,让她差点当场yue出来。
李慎敏嘴角的笑意漫到眼角:“看来,你我是没有这主仆缘分了。”
为了能上位,不用再跟七八个人挤大通铺。
她眼一闭,狠狠心仰头灌了下去。
李慎敏看着她,笑容不减:“感觉如何?”
“恶心。”
玉都捂着嘴咳了两声。
李慎敏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淡漠:“恶心就对了,入我这院里,以后恶心的事定然少不了。”
“还有,我这些首饰你都可以拿,但不要外露,免得引起什么误会。我做主子的,再怎么宠你,也不会出面救你。”
玉都舔了舔唇角,眼神往桌边那碟蜜饯瞟了瞟,带着点讨好:“小姐,蜜饯能再给我一颗吗?”
李慎敏伸手把蜜饯碟往桌边推了推,离玉都远了些。
“不行,会有嬷嬷定期来查看,她们都知道我不爱吃这些,若是突然少了许多,你就麻烦了。”
玉都眼睛瞪得溜圆:“身为小姐,看着荣华富贵什么都有,可你一点都不自由。”
李慎敏眉头微蹙,像是听到了从未听过的词:“自由,那是什么?你怎么这么奇怪,这话可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听,府中上下都是不爱听这些的。”
玉都几乎要挨到李慎敏的膝头,认真道:“我就告诉小姐一人。”
“因为,我喜欢小姐。”
李慎敏明显愣了一下:“疯话,不过我挺开心的……很难得,有这么一个逗我开心的人。”
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神色中有些说不清的怅然:“自我成年后,能牵动我心神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小玉,也许你是上天送我的礼物吧。”
“那……小姐,那我可以到你这里入职了吗?”
“我允了。”
李慎敏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我只盼……我们主仆情谊能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