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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谋生之道异常艰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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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灶房里传来砰砰乓乓的声响。
碧青使劲揉着糯米粉,面团在案上被摁得扁扁的,又被揪起搓圆,反复几次,渐渐变得光滑柔韧。
陈吾一早就被崔奉派人叫走了。
玉都本想和他一起出门看灯会,现下只能蹲在灶房前等他回来。
肚子里的馋虫被隔壁飘来的炖肉香气勾得直打转。
唉,碧青做的汤圆还不知道要在锅里滚多少个圈才能吃得上。
“饿死老子了。”
玉都实在等不及了,一拍膝盖站起身。
“碧青,我去隔壁打秋风,你的饭做好了给我留一碗。”
她冲灶房喊了一声,没等碧青吱声,就熟门熟路地扒着矮墙,轻巧地翻了过去,径直蹿进李家后院。
正想扯嗓子喊翠泷“上供”,却听见翠泷屋里传出声响。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一看,地上摊开个不小的蓝布包袱。
翠泷手脚麻利地将几件换洗衣裳往里塞,神色间带着几分少见的急切。
玉都倚在门上,抱着胳膊打趣:“你干嘛去,这大过节的,收拾包袱和谁私奔啊?”
翠泷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谁私奔了?我是奉令去明月州公干。”
“明月州?”
玉都像闻到腥味的猫凑上前:“那可是运河枢纽,商贾云集,富得流油的好地方啊。”
她这几天缠着陈吾补的地理课可没白听。
更重要的是……
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块容家玉佩,海平没有容家铺子,可明月州,那是容家的驻地之一啊。
“什么好差事?带我去带我去嘛。”
玉都拽住翠泷的袖子就开始晃,声音甜得发腻。
“路上给你解闷儿,帮你拎包,替你挡刀,我什么都能干。”
翠泷被她晃得头晕,用力抽回袖子。
“我这趟是正经差事,押送一批紧要的军需文书和部分军饷去明月州大营交割,带着你去,大人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李秋宰不去是吧?”
玉都捕捉到关键词,心里更高兴了,仿佛已经看到金灿灿的元宝在眼前飞。
她眼珠一转,立刻换上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开始打感情牌。
“你可不能把我留在这里,李秋宰巴不得我死,你看我现在,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孤苦伶仃的,你就忍心看我饿死在这?”
她吸了吸鼻子,眼角挤出两滴不存在的眼泪。
“哟,这是唱的哪一出苦情戏码?”
戏谑的声音从门口飘来。
季恩手里把玩着枚玉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玉都,又想缠着翠泷去哪儿发财?”
玉都收起可怜相,冲季恩龇了龇牙:“关你屁事。”
转头又对翠泷软磨硬泡,拉着她的胳膊晃悠:“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惹事,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惹什么祸?”
翠泷被她缠得没办法,看着玉都那副“不带我走我就死在这里”的赖皮样,又想到李秋宰,心里叹了口气。
反正这趟差事也不算机密,多带个人路上解闷似乎也行。
季恩却在一旁添火:“翠泷,你可想清楚,带她走容易,送瘟神难啊,别到时候明月州没到,军饷什么的先被她劫了。”
“季恩!”玉都怒目而视,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他的嘴。
翠泷一个头两个大,最终还是摆了摆手。
“带你去可以,但约法三章,第一,路上一切听我安排,不许擅自行动,第二,碰都不许碰我带的东西,第三……”
她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明月州交割完,给我滚蛋。”
“保证做到。”
玉都喜笑颜开。
生怕翠泷反悔,狗腿地抢过翠泷手里的几件衣服,胡乱塞进布包,“我来帮你收拾,保证叠得整整齐齐。”
翠泷揉着额角,看着她把自己的长衫卷成个疙瘩塞进包袱,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但话已出口,看着玉都那瞬间焕发的神采,也只能认了。
“明日卯时,东城门集合,过时不候。”
翠泷丢下最后一句,认命地重新整理被玉都弄乱的包袱。
玉都响亮地应了一声:“得令!”
她手脚麻利地帮忙打包,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等拿到钱,她都不带一点犹豫的,立马跑路。
……
卯时,东城门。
天色将明未明,冷风飕飕地往骨头缝里钻,刮得人脸生疼。
玉都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在原地不停地跺着脚,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城门方向,脚边已经积了一小圈跺出来的雪沫。
她来得很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
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门口进出的多是些赶早市的贩夫走卒,就是不见翠泷的身影。
“搞什么名堂?该不会放我鸽子吧?”
玉都心里开始发慌。
又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天光已然大亮。
城门守卫都换了一班岗,翠泷依旧杳无音信。
玉都彻底急了。
明月州之行是她摆脱眼下困境,兑换玉佩的唯一希望,绝不能就这么黄了。
她咬咬牙,心里笃定肯定是李秋宰从中作梗。
她转身就往李府跑。
到了李府门口,墨心拦她:“大人昨日应酬太晚,还在熟睡,你千万别去。”
可看她此刻气势汹汹,竟一时没敢硬拦,被她寻了个空子钻了进去。
玉都熟门熟路地穿过前院回廊,直奔李秋宰居住的主院。
主院静悄悄的,玉都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嘴里还喊着:“李秋宰,你给我……”
后面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只透进点微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松气息。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宽大的床。
床帐只放下一半,露出床榻上的景象。
李秋宰显然是被她破门的动静惊扰,撑起半个身子。
他上身赤裸,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蜜色光泽,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锦被只胡乱盖到腰际,露出劲瘦的腰线和一部分紧实的小腹,肌理分明。
他一手撑着床沿,一手烦躁地揉着眉心。
墨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颈侧,几缕发丝还贴在汗湿的额角,更添几分不羁的野性。
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悦,像一头被惊醒的猛兽,危险又迷人。
“你吵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
玉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在脑海里回放。
她脸颊一下烧了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咚咚撞着胸腔。
“能不能把……你的衣服穿上……我是个女的。”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眼睛想移开,却像被磁石吸住般黏在那片线条分明的腰腹上。
“哦?你还知道自己性别女,真不错。”
李秋宰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嘲讽,非但没动,反而懒洋洋地往床头靠了靠。
“穿上!”玉都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多看看呗,反正你喜欢。”
李秋宰勾了勾唇角,眼神带着点戏谑。
“我喜欢个球,你这魂淡。”
玉都喉咙发干,几次想移开视线,可都失败了。
【滴!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心率120次/分,肾上腺素水平显著升高。目标人物处于非正常状态,判定遭遇色相干扰事件。】
玉都:“……”
她差点跳起来。
这系统,居然自己解除屏蔽了。
“平常那么不正经,今天反倒羞涩起来了,你就别演了,你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李秋宰不悦地盯着僵在门口,脸涨得通红的玉都,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
他随手扯过一件搭在床边的月白里衣往身上套,遮住了那片晃眼的蜜色肌肤。
但那宽肩窄腰的线条,穿衣服时手臂肌肉的起伏,反而更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玉都终于回魂,几乎是在系统数到1的同时,凭借本能尖声喊出:“翠泷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说好的今天去明月州公干!”
李秋宰系衣带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她,眼神清明几分。
“谁跟你说她今天去明月州?她昨天后半夜就被兵部急令调往渝北军前效力了,这会儿怕是已出城百里,你大清早闯我卧房,就为问这个?”
玉都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明月州那繁华的街市,容家气派的铺面,唾手可得的银钱……所有幻想在她眼前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那……那我怎么办?”
她的声音都劈了叉。
李秋宰将最后一根系带系好,起身下床。
他赤着脚踩在毡毯上,一步步朝玉都走来,高大的身影投下片阴影将她笼罩:“你自然是跟我们一道走,就明天,你爱去不去。”
“我要去的是明月州,富得流油的明月州,不是鸟不拉屎的渝北前线。”玉都满是不甘。
李秋宰睨着她,眼神深沉:“明月州的确繁华,可它能直达你要去的大鄢吗?绕行明月州再去大鄢,比直接走渝北官道,至少多绕两千里。”
玉都下意识反驳:“你一个燕国的将军,怎么会对大鄢边境路线如此了如指掌……”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冲,像在质疑什么。
李秋宰眸色瞬间转深。
方才那点残留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周身的气场变得极其危险,连空气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玉都脑中警铃大作。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杀意值急剧飙升,危险等级:致命。系统计算超载,建议留遗言。】
玉都清晰地看到李秋宰垂在身侧的手,手背上青筋隐隐贲起。
“你在怀疑什么?”
李秋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挟着雷霆之怒。
“玉都,你可知在军中,诬陷将领通敌,是何等罪名?那是要……拔舌,剜心,车裂,株连九族的。”
玉都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不过,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朝着门口扑去。
逃。
必须逃离这里。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出了房门,头也不敢回,朝着来时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身后,传来李秋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你给我滚回来!”
守在院外的墨心听着里面的动静,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大人又被骚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