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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贪 ...

  •   春暄请了几天假,在网上搜了很久哪种下葬方式对小狗好。
      听说,动物和人一样讲究入土为安,只有腐烂到泥土中,才可以入六道轮回。可也有隐患,城市的动物大多偷偷埋到郊外,会有野兽挖出的风险。
      春暄想到春山的火葬,最后说跨鹤而去,就把裴利昂带去了可以火化宠物尸体的殡仪馆火化。她全程都在那看着,一个半小时,看裴利昂闭着眼睛躺在那被送进去,看着它变成一小堆出来,灰边几块遗骨。
      遗骨磨成粉,全装在春暄买的陶瓷瓶里。
      也许有一天,她回到春山,会把裴利昂放在自己的灵柩旁边,等她也成了一堆灰,一起进入溪流,到紫薇花下,翩翩然跨鹤天上。

      春暄把裴利昂放到卧室的垫子上,拿零食、玩具把它包围起来,小白狗挨着它。就像它依然在的样子。

      开学不久,是新一届的社团招新和学院迎新晚会。
      人来来往往,从小到大,竟然是一级一级地分别交往,大部分人不会越界,想象不到除了周围人还能和谁见到。等见到新一级的面孔,才又恍然醒来似的,明白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也自然有很多没见过的人。
      等出到社会、混江湖了,也依然在圈子里。
      有没有一个背包客?她走过所有的界限,同任何想交谈的人交谈,在各种圈子里蹦蹦跳跳,汇集分级交往的人的全部感受。她能在田间地头和耕种人家问蚕豆稻谷的时令,也能从容地坐在会议桌上提自己的意见。
      应该有这样的人,这个有点糟糕的世界,总还有些梦。
      北京在地图上很小,但到北京里面了,才发现它这样大。
      路面宽阔,比一般城市的道路要宽上许多。交通管制严格,一些重要的道路上,不会出现太多车,衬在远处严肃、宏大而不怎么高的楼下,显得太过渺小。站在路边发出这样的感慨,会瞬间觉得人也是渺小的。
      太多成功富贵上演,北京也确实云集富贵。
      但春暄想要出去。
      她的梦足够纯真、足够与众不同。
      舞台上琴音汩汩,台下的新生面容还显稚嫩,洋溢着生机。春暄看着,笑了笑,转过身对谢时说:“走吧。”
      谢时道:“好。”
      春暄没在“八表同韵”里挂职,但还是到琴社去看了,时不时指导一下要在迎新晚会上台的师妹。见她们弹得很好,倚在门口看的师姐师兄们也都放心,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走在去年那晚走过的路上,只天气是凉的,还没到冷。
      谢时开口:“最新一集的纪录片我看了,拍得很好。也很多人通过纪录片认识你,见到不一样的你,那群新入社的小孩见到你来琴社,好像来到见面会。”
      春暄应她:“嗯。”
      谢时停住脚,站在原地叹了一声,说:“好想念去年啊!”
      春暄也停下,笑道:“我也是。”
      谢时看着她的眼睛,跟着她笑起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一起演奏,好吗?”
      春暄说好,道:“谢谢你们。”
      谢时微微愣住,问:“谢什么?”
      春暄道:“谢谢你们当我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是珍贵的,不同于家人的独特的存在,却不亚于家人、伴侣的紧密。
      谢时却说:“谢谢你。”
      春暄呆住,自认为没给她们做过什么,她们也并不却她这一个朋友,不同于她本来没有朋友。春暄问:“我有什么可谢的?”
      谢时笑起来,郑重道:“谢谢你接受我们当你的朋友,我们很愿意当你的朋友的。”
      春暄想起夏天时谢时买给她的半个西瓜,想起去年练琴时林正卿和谢时给她挡住不认识的人,想两人给她发的表情包,想她们给她发的自己的背影图······很多事情没有太大意义,也没有道理,但她们跨过界限牵住她的手,不被她的慢热和寡言无聊到自己走开。
      春暄点头,道:“嗯。”

      两人往外走,到一个路口分手,谢时回宿舍,春暄回家。
      春暄还没走出校门,碰见沈从微迎面走来,他拿着一捧很大的花,走得有些小心,显得不安。
      “你怎么在这?来听音乐会吗?”春暄问他,好奇似的看看他的花,又看看他。
      沈从微微笑着摇摇头,问道:“你是不是准备明年去留学?”
      春暄抬脚往外走,太晚了,她不喜欢独自走在太黑的路上,问:“你怎么知道?”
      沈从微跟着她的脚步往外走,似乎不去找别人,专程等她,说:“很多人都知道。”
      这个确实,春暄在学校里本来就有名,稍微干件大点的事情就很快被系里的其他同学知道。外校的人非要知道的话,有个朋友是这学校的就行。实在没有线人,还可以自己混进论坛等信息地。
      春暄笑道:“好吧。”
      沈从微微微一笑,叫住春暄。
      两人已经出了校门,在转弯的大树下,地面满是落叶。天已经有些冷了,走入深秋。
      沈从微说:“我有话和你讲。”
      春暄看他:“嗯。”
      春暄应得那么从容,好似没有看到沈从微的花,也没有预感到沈从微要做的事。
      沈从微的脸红了,说的话不像平常那样沉稳,带着点浮躁,是不够自信、没有底气。他说:“春暄,我喜欢你,我可以陪你出国吗?”接着,为了让春暄安心似的,又道,“我不会像从前一样挨打,我会照顾好你的。”
      半晌,春暄把他的花推回去,道:“沈从微,我们只是朋友。”
      沈从微问:“只能当朋友吗?”
      春暄看回他漆黑的眼睛,说:“嗯。”又笑道,“朋友是很珍贵的存在。”
      沈从微垂眸看手里的花,轻声说:“可我不想只当朋友。”
      春暄凑近他几步,也轻声道:“爱情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沈从微,我对你,不是像爱情的喜欢。”
      在爱情里,她不喜欢沈从微。
      很久之前,春暄突然思考“喜欢”这件事情,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懂得喜欢是什么。她想了很久,觉得有一些懂了,“喜欢”会让她感到舒服、暖洋洋。但她对祝瑜的喜欢呢?总是出现尖锐、刺痛、冷漠、纷争。她想,原来“喜欢”也会让人烦恼。
      这样还是喜欢吗?
      春暄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抱着这份喜欢不愿意放手。那看来,这是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了。
      在遇到祝瑜之前,春暄没有喜欢过谁,遇到祝瑜之后,春暄没有想过还会再喜欢谁。到现在,经历许多,还是喜欢的。只是无足轻重,显得不那么重要,夹杂着些怀疑、欺骗、虚伪,残留的喜欢更多是下意识的习惯,其实是没有从前那么喜欢了。
      喜欢更纯粹,带着轻盈,永远有少年人的真挚与诚恳。
      爱太复杂了,包含太多东西,交杂在一起成了无法消融的纠缠。

      春暄拒绝了沈从微的爱情,她不需要、不想要。
      沈从微看她向自己挥手,还带着浅浅的笑,觉得太过残忍。但这正是春暄,他喜欢的春暄。
      他想要跟她走。

      春暄回到家,把书包放好,回了卧室。她拿了个垫子放到地板上,坐在裴利昂对面。
      春暄叹了口气,说:“裴利昂,我有点累了。”
      她看向窗外,夜完全黑了,这样寂静的夜,会有多少人在伤心?春暄看了看,转回头,看着放在裴利昂旁边抄好的佛经,又道:“裴利昂,我们向观世音菩萨祈祷大家都不要难过好不好?”
      “不要有人难过。”
      “生命已经够痛苦,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难关阻碍从生到死的旅程?”
      春天清明时,会阴雨绵绵,给人的哀思披上湿透的狐裘;夏日炎热,灼烫得让人以为回到十阳在天的神话时代,有人因高温死去;秋冬萧索,完成收获的农人等待子女从城里回来,也要准备下一年的劳作。一年四季,非但天地不会让人顺风顺水,社会中也总是发生欺压与不公。
      春暄躺在地板上,呼吸很缓,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佛经被风吹落,散到春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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