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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他要醒了吗?”浪三归趴在床边,看见床上的人眼皮在轻颤,眉头拧得越发紧,连忙转头问还在洗手的裴大夫。
      裴晚平静看他一眼,十分吝啬地赏了他两个字:“做梦。”
      浪三归:“……”
      沈行云干咳一声,赶紧解释:“他是说病人此刻昏睡挣动是在做梦,还醒不了。”言罢又转头对裴晚道:“你累了,剩下交给我,去歇着吧。”
      裴晚潦草地点了下头,放下擦手的帕子起身离开。
      沈行云细心替他披上外衫,送人出去,才进来掩上屋门,对浪三归道:“别介意,他之前受过重伤,身体不好容易累,一累就不爱说话。”
      他们回来本就已是后半夜,裴晚是从睡梦里被唤起来的,又折腾到黎明才把几人的伤处理完。
      浪三归把二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这种亲密和熟稔感不像朋友,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叨扰了,话说……他是你表亲吗?”
      沈行云倒水的手一抖,有些无奈道:“不是。”
      “啊,我没别的意思,”浪三归微微睁大了眼,说:“就是看你们关系很近,还以为是亲戚。”
      沈行云揉了揉鼻间,耳朵可疑地红起来,眼神飘忽着说:“我们不是表亲,我们是一家人。”
      “亲兄弟?”浪三归更惊讶了,说:“他不是姓裴吗?还是说……”他目光骤然变得复杂,顿了顿道:“抱歉,我不问了。”
      沈行云看他一脸掺杂着同情尴尬和歉疚的表情,就知道此人大概已经脑补了一场怨偶父母劳燕分飞留下孤苦兄弟的苦情话本大戏,颇为无语道:“想什么呢?你当我和他是夫妻就行了。”
      “哦……夫妻……嗯?”浪三归眼睛睁得更大了,连嘴都微微张开合不拢。
      沈行云皱了皱眉:“怎么?”
      他以为浪三归要同世俗之人一般不解或是鄙夷,拔剑的手都准备好了,结果只听他恍然大悟般道:“你是妻吧!”
      沈行云:“……”
      屋子里又是一阵死寂。
      浪三归把他的沉默当默认,点点头,正色道:“我懂了,我真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不清楚你们关系的话以后会有冒犯之处。”
      懂了?懂什么了都?沈行云咬牙切齿。
      浪三归十分懂得见好就收,自认贴心地不再打听,扭头就去捞水里的帕子拧干,轻轻给何方易擦他额上不断疼出来的冷汗,冷帕子覆上去,不一会儿就被他滚烫的额捂热了。
      他表面看起来冷静,实际心绪已经如拉满的弓弦,紧绷到极致,方才不说点什么松一松劲,怕是就得断了。
      朝阳透过木格窗洒满整间卧房,细小尘埃的浮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沈行云自然能看到他颤抖的手。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会没事的,”沈行云把倒好水的杯子递给浪三归,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阿晚不说没把握的话,他说能挺过去就一定能,熬了一夜你去睡会儿?等你朋友回来再看看你们身上的毒有没有别的办法。”
      浪三归摇摇头:“我就在这儿,他烧的厉害,离不了人。”
      沈行云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看似随口道:“你一个中原人,怎么会跟他们关系这么好?”一边说一边去推开丝窗户缝,想散一散满屋的血腥味。
      浪三归捧着水没喝,憋了憋,说:“我喜欢他……”
      沈行云:“哦?”
      浪三归:“的刀。”
      沈行云:“……嘁。”
      浪三归顿了顿,此地无银般找补了一句:“他救过我的命。”
      “嗯嗯嗯你说的对,”沈行云敷衍道:“我去看火,这些衣物你看着收拾。”
      “哦。”浪三归目送他出去,慢腾腾把血污狼藉的衣物收拢好。
      清理伤口时衣物被血黏住,不得不剪得面目全非,浪三归折腾了一下,手伸进胸口襟内的衣袋,摸到一个硬牌子。
      是那块被他抵给何方易的镖局信物,除了穗子还有些湿漉漉,铁块上连划痕都没添一道,他犹豫片刻,偷偷摸摸掀开被子一角,又把东西塞进了何方易手心。
      “平时我都把它当护身符,看来还是有用的,这次继续借给你,”浪三归戳戳他的手背,对昏迷的人小声强调:“是借,要还的。”
      ……
      天光大亮,城北早市同往常一般热闹非凡,肉菜摊子开张,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早点铺子的老板笑盈盈掀开蒸笼,新鲜包子馍馍热气腾腾,旁边还有一篮子老板娘巧手烙出的金黄肉饼,不到一盏茶,摊前已经排起了队。
      一队衙役风风火火赶过来,领头的捕快蛮横挤开正要付钱的客人,一串铜钱噼啪仍在桌上,急吼吼道:“老罗!二十个包子二十张饼,快快快!”
      客人瞪了捕快一眼,也不敢争执,让开一旁。
      捕快大嗓门道:“对不住啊!”
      “李捕头,这么着急?逮着哪个江洋大盗啦?”老板好奇攀谈起来,手上十分利索地装着吃食。
      李捕头看起来心情颇好,眉开眼笑地说:“好事儿,那桩案子失踪的人都救回来了,就是哥几个刚从公廨出来又得去干活儿,回头一起来吃酒!”
      老板也笑道:“恭喜,大案子破了,少不了您赏银吧?吃酒得来我家,正好苒娘新酿了梅子酒!”
      “还是你福气好啊,看看我,差事一茬接一茬,前两天跑断腿,现在又要去盯梢……”李捕头酸溜完,忽然往前一趴,凑近道:“哎,你最近还去不去胡商那儿进香料?”
      老板疑惑道:“去啊,我家生意这么好,哪能少了香料。”
      “我得提醒你一句,城里这段日子不太平,别跟西域蛮子搅合,那香料少放点也差不离。”李捕头收了吃食,挥手道:“记住啊!风头过了再说,出事儿我可帮不了你!”
      阿利亚压低斗笠,差点撞上这群挡在路中间的衙役,大白天闹市里用轻功实在是引人注目,他只能按下心里的急躁,在被注意到之前连忙混入人群,倒是把李捕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一路过来,这已经是第三队人了,另外两队有往胡商聚集的商行去的,也有往码头去的,这一队……
      阿利亚蹙眉沉吟片刻,等他们走后连忙闪身悄悄插进了前方的小巷,他可以肯定这一队是冲慈幼院去的。
      天亮前他回了一趟何方易的宅子,果然遇到受他指点逃出来藏身于此的掌旗使和几名普通弟子,从他们口中得知来龙去脉,也得知莫萨独自跑出来寻他。
      可城北码头这么大的动静,莫萨不可能不露面,他没有出现在码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中途出事了。
      莫萨什么身手阿利亚很清楚,要埋伏暗杀一名精于此道的高手绝非易事,他即便打不过,也有很大机会逃走。天策本就打着各个击破的注意,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抓住他的软肋,阿利亚唯一能想到的这个软肋就是慈幼院,莫萨和慈幼院的关系在破立令之前对教中来说并不算秘密,几个掌旗使多少都知道。
      明知是陷阱,莫萨也一定会去,以他重情又刚烈的性子,会发生什么阿利亚不敢想,因为光是胡思乱想的一点念头,他就发现自己承受不了。
      他就是这般脆弱,若是莫萨扔下他,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疯掉。
      他只希望莫萨这时候能自私一些,能为他想想,能做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阿利亚抄了近路,速度又快,比那队捕快先到,但慈幼院外已经被监视成了铁桶,除了明面上守在门口的两个天策士兵,对面墙角卖鱼的汉子,推着小食摊的摊主,写字卖信的先生……阿利亚隐在阴影中能看出来的暗哨就有七八个。
      这般布置,明显就是在软禁。
      此刻天色尚早,他不可能坐以待毙等到入夜再进去,他思忖片刻,转身朝白府的方向跑去。
      慈幼院这么多孩子的吃穿用度光靠莫萨一人肯定捉襟见肘,除去妇人平时绣活儿贴补,蜀中分坛曾经保白龙口的商路平安,商行中的义商便自发定期捐赠作为交换,虽然破立令之后分坛隐退,但他们还一直坚守约定。
      阿利亚不认识人,但以白家在商行的关系,助他一臂之力应该不难。
      一个时辰后,两辆载着米粮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站住,你们什么人?”李捕头咽下打了一半的哈欠,拦在了粮车前。
      车夫跃下车,一脸憨厚茫然地看了看大门上挂着的慈幼院木牌,才将视线落在拦下他们的衙役上,拱手行礼道:“官爷,小人是王记米铺的伙计,我们东家每月都按时来慈幼院送些米面,敢问出什么事了吗?哎呀,这里可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孩子!”
      李捕头忙制止他的大呼小叫,“停停停,里面人没事,上头说最近城中不太平,让我等来看着点,行了,把东西卸了,我们会搬进去。”
      “没事儿就好,”车夫话锋一转,有些为难道:“官爷,不是小人要碍您眼,只是我们虽然行的是善事,但做生意最忌货不清账不明,小人每次都得跟阮姑娘清点对好数才行,何况……”他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何况您又不是看押犯人,青天白日的,我们几个就是米铺伙计,来往几年了,街坊四邻都认识,也不是什么歹人。”
      李捕头眉头一皱,还未开口,身后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重重推开,他回过头,见是一位身形纤细的女子。
      她绾着妇人髻,乌发中只簪了一朵素白绢花,衣外罩着宽大的白麻,一身缟素,她的脸在阳光下也毫无血色,微厚的嘴唇干裂惨淡。
      她浑身上下除去头发和眼瞳的黑,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白,仿佛朗朗乾坤下一抹执念深重的幽魂。
      然而细看之下,她胸前的白麻在刺眼阳光中似乎透出些不同寻常的斑驳,里面的衣物像是被大片深色的东西晕染过。
      李捕头看着她,忽然忘了想要说什么。
      还是车夫先开了口,他有些震惊道:“阮……芸娘?你这是,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
      “郑伯,”叫芸娘的女子拂身行礼,嗓子像咽过沙砾般干哑,她目光扫过李捕头,仿佛当他和其余如芒在背的盯梢不存在,“恕芸娘招待不周,劳烦您把东西送进来吧,单子不必对了,我相信王老板的为人。”
      “啊,那至少让伙计进去帮帮忙……”
      “不必了,”芸娘又行了一礼,淡声道:“您帮忙把车赶进来便是,正好前几日跟姐姐们制竹篾,过两日您正好来带回去。”
      李捕头:“听见了吗?东西留下我来送,人快走!否则……”
      “官爷,里面都是孤儿孩子,闻不得您一身腥臭,”芸娘尖锐打断道:“您不让他进,是想把我们活活饿死吗?”
      她声音忽而高亢,惹得四周渐渐围上人群。
      有衙役上来悄悄咬耳朵道:“头儿,上面只说让我们盯好,不可亏待,她们见了什么人如实上报便是,我看几个伙计也没什么可疑的,都是汉人,”他眼神往后瞟了瞟,说:“况且让人家指指点点,对您名声不好。”
      李捕头犹豫片刻,脸色不耐,侧身让开挥了挥手道:“快些。”
      粮车慢腾腾挪进院子,车轮轧过尘土,前车比后车留下两道更深的车辙。
      芸娘目光微闪。
      阿利亚没等粮车停稳便立刻松开攀着车底的手,灵巧落地,他翻身站起来,和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四目相对。
      郑伯将马车拴好,目光在二人间逡巡,对芸娘道:“我先走了,有什么难处记得带个话来。”
      芸娘垂眸行礼:“多谢郑伯。”
      郑伯挥挥手,转身离开。
      院子里安静下来,芸娘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阿利亚,细瘦的手指死死搅着腰间的白麻带,用力得关节指骨都似是要刺出来,她哑声开了口:“你是来接他回家的吗?”
      阿利亚茫然看着眼前的女子。
      一身缟素,白麻系腰,他自然知道中原人什么时候才穿这样,他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从来没有这般紧张和慌乱过。
      视线被刺目的白晃得有些模糊,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仿佛被硬块堵住,让他根本发不出声。
      他脑中混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所有情绪连同呼吸都被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强行夺走,像潮水猛然退去,凝聚成能冲垮一切的巨浪,等待着宣判月落的那一刻汹涌而来,只为将他吞没。
      芸娘缓慢眨了下眼,她脸颊凹陷,近看显得双眼尤其大,此刻眼中嵌着的漆黑瞳孔仿佛干涸的枯井,只余血丝密布,死气沉沉。她自顾自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不知疼一般握着匕首刃,递到阿利亚胸前,艰涩道:“你带他回家吧。”
      匕首柄端嵌着一颗珠子,珠子被弄脏了,黑褐色的污迹渗进匕首柄上精致的纹路中,阿利亚的视线落在这颗珠子上,他听见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这把匕首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他送给莫萨的生辰礼,那颗珠子是他亲手打磨,他在映月湖边翻了几个夜晚才寻到的原石,石头只是普通的石头,可在明亮月光下却奇迹般透出碧绿,像极了莫萨的眼睛。
      月亮落下,名为绝望的巨浪如潮汐,铺天盖地砸来,霎时便将人冲垮了。
      阿利亚有一瞬的天旋地转,他闭眼晃了晃才握住匕首,用颤抖到他自己都认不出的声音问:“他在哪?”
      “他死了,是自尽,我擅作主张把他安葬了,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东西。”芸娘干哑道。
      阿利亚怔怔看着眼前白衣素绢的女人,嘴巴开合好几下,喉头哽塞起来,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芸娘沉默了片刻,喃喃着说:“你走吧,带着你们的人走,今日就去西域,去大漠,去哪里都好……不要再回来,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阿利亚木然听着她的话,他不知道什么表情能承载骤然而来的生离死别,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结果。身体里那团血肉像被绝望压碎了,只剩鲜血淋漓的空洞,他站在明亮阳光下,无声无息,不到片刻就已经泪流满面。
      “有孩子病了,还需要我照顾,”芸娘说着忽然双膝跪下,深深叩首,额头触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抬起头,对阿利亚道:“保重自己,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他要怎么活下去。
      阳光刺目,混着泪水让视线模糊不清,地上大片暗褐色的血迹还在,阿利亚脚步落在血迹旁,脑中浑噩不堪。
      他跪坐下去,手指轻轻抚摸早已干涸的斑驳血块,初夏的阳光仿佛没有温度,他觉得冷,触碰下只有这片血是温热的,他不由自主歪倒下去,怀中抱着那把仿佛还残留着莫萨体温的匕首。他慢慢蜷缩起来,仿佛还如从前,贴着的是一片炽热温暖的胸膛。
      “阿利亚,看,这是什么?”
      鼻子下忽然窜出一股骆驼嚼的草料味,阿利亚睁开眼,视线被一只草编的虫子挡住。
      应该是一种虫吧……阿利亚没见过,翅膀有两对,身体比蝴蝶细长得多,脑袋上顶着两个圆溜的大眼睛。编的时候应该是嫩草,这会儿已经枯黄褪色了,干巴巴的,很丑,却能看出被人小心翼翼保护着。
      莫萨坐在他身边,笑吟吟的,长腿懒散伸着,对他道:“没见过吧?这叫蜻蜓,蜀中入夏之后水塘子里到处都飞着,只不过翅膀是透明的,那儿花花草草可多了,中原人喜欢用嫩草编物件,可惜沙漠太干燥,带回来就……”
      阿利亚怔怔听着他说话,眼睛鼻子却酸涩得厉害,他好像做了个噩梦,这会儿不记得梦见什么,只知道可怕极了。
      莫萨发现他不对劲,话语声顿住,有些手足无措道:“怎么了?哎哎哎别哭啊,我……我去蜀中是久了点,这不就回来接你了。”
      “两年……”阿利亚贪婪看着他,喃喃道:“这次你走了两年。”
      莫萨闻言心口忍不住抽痛起来,他脸色一白,剧痛好像有些不同寻常,他却强忍住了,对阿利亚张开手臂,轻声笑道:“是我不对,来,师兄抱抱,答应你,以后去哪都带着我的小月亮,好不好?”
      “你骗我。”阿利亚睁大眼睛,眼泪流得更凶了,水光让视线中莫萨的脸变得模糊。大漠里忽然起了风,风声呼啸尖利,他只能看到莫萨的嘴张张合合在说着什么,却听不清。
      阿利亚用力揉着眼睛,等到风声渐停,他睁开眼,发现手中一沉,草蜻蜓变了模样,成了那把他送给莫萨的匕首。
      匕首握在他手中,他满身是血,原本向他张开怀抱的人却消失不见。
      阿利亚骤然清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额都是汗,他的手抖得厉害,匕首差点掉在地上,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撑坐起来,喃喃道:“他们把你带走了对不对?”
      阿利亚眸中的情绪似是被黑云压城般强行按了下去,陡然变得阴沉,但这股压下去的力量又不算坚固,那些如疯魔一般生出的怨恨,愤怒,痛苦,不断挤压,裂出的猩红血丝渐渐爬满双眼。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般清醒过,清醒知道此时此刻他想要的是什么。
      阿利亚用力拍打芸娘方才进去的房间门,突如其来的巨响把房中的女人和孩子吓了一跳。
      芸娘连忙安抚着高烧惊厥的阿朵兰,小姑娘受了一夜的惊吓,后来又哭得太凶,这会儿被吓得半梦半醒,攥着芸娘不肯松手,她只得抱着女孩起身,一把拽开了房门。
      “他们把他带去了哪里?!”阿利亚语气冷厉,目光骇人。
      芸娘不怕他,只皱了皱眉道:“我把他葬在后院柳树下了,没有人带走他,入夜你就走,带着你们的人出城,别再回来。”
      “撒谎!”阿利亚低斥,他粗暴地踹开芸娘用手抵住的门,迫近了一步,“他们若肯轻易放过,何必再软禁慈幼院!你直言不讳告诉我他死了,又着急赶我走,就是知道他们带走他还有别的目的!”
      芸娘目光有些闪躲,用力去推门,急促道:“没有!我们只是想让他入土为安,你们带着尸体能怎么走?”
      阿利亚眸色越发黑沉,塞满了暴雨前的乌云,“软禁你们,是要掩盖莫萨的死讯,一个活人,更比死人有当诱饵的价值。”
      芸娘猛地仰头看他,眼中噙满了泪,满是祈求。
      “哥哥……别来……”芸娘怀中的女孩喃喃呓语,阿利亚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女孩烧得脸颊通红,她拽着芸娘的衣襟,捏紧了另一只手中攥着的草编蝴蝶。
      阿利亚仿佛被冷水兜头浇下,他愣了片刻,手一缩松开房门,踉跄后退出去,哑声道:“抱歉,不该把你们卷进来。”
      “你既然知道我告诉你真相的原因,也该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去死,”芸娘哽咽道:“你要让他的血白流吗?”
      阿利亚沉默看着她,片刻后扭头就走。
      芸娘知道他是铁了心,忽然一抹眼泪,喊住他说:“等等!你带我走,我有办法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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