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誓》Neve

26、第 26 章

　　回到家中时，奥瑞拉正在花田里忙碌，晨光穿过薄雾，照见她指尖流转的淡绿色光晕——那光芒正轻柔地抚过一个个紧闭的花苞。
　　“回来了？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吗？”奥瑞拉维持着魔力的输出，微微侧头看向二人。
　　“拿到了，不过应该还要几天才能做出来……我没做出过能当商品的驱虫水。”薇尔指了指腰间的小包，里面装着她带回来的样品。
　　“没事，只要好用就行，品质嘛……比现在的强就好。”奥瑞拉完成了魔力输出，她收回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是在调整魔力平衡吗？”薇尔又不自觉地想到曾经的温室和格温德琳。
　　奥瑞拉点头：“没错，最近几个月的魔力都有些不稳定，我还以为只是正常的波动，不过昨天一说，可能是这些孩子们也感受到了。”
　　薇尔的目光扫过一株株含苞待放的冰蓝色菊花，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她能说什么呢？和别人缅怀自己曾经的友谊？还是自怨自艾自己现在的处境？繁多的思绪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喉咙。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这些花大概什么时候就开了？
　　“还要十天左右吧，到时候就可以联系买家了。”奥瑞拉忽略了薇尔的欲言又止，轻快地回应她，她指了指屋旁的一处小木屋，“你想要研究驱虫水的话，仓库里有个小房间，堆了几个旧农具，你可以收拾收拾用那里。钥匙在芬恩那里，他应该在屋后照顾烬火花。”
　　薇尔点头谢过。奥瑞拉看起来似乎又想抬手摸摸她的头，但瞥见自己指尖沾着的泥土，她笑了笑，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重新将注意力投入花田。
　　仓库里弥漫着干草、木头和淡淡铁锈的气息。角落的那个房间果然如奥瑞拉所说，堆着些废弃的农具，上面落满了灰。薇尔和伊芙琳花了不少力气才清理出一张靠窗的旧木桌和一个稳固的架子。
　　当薇尔将那个装有噬铁虫巢穴样本的木盒郑重地放在擦干净的桌面上时，窗外，奥瑞拉依旧在花田间穿梭，指尖的绿光在不同的花苞间跳跃，像一个耐心十足的母亲，安抚着她躁动不安的孩子。

　　第二日，薇尔在她的“工作室”里开始了第一次尝试。她按照记忆中的经典配方，将银叶草粉末与地根草汁液混合，加入微量硝石，当淡绿色的药剂在陶碗中成型时，她小心地加入一小撮噬铁虫巢穴的粉末中的提取物。
　　"嗤——"
　　刺耳的声响中，药剂瞬间变成浑浊的暗褐色，腾起的铁锈味让她忍不住后退。尝试以失败告终，可能是纯度不够，或者是噬铁虫被影响后，分泌物中的能量成分有所变化。
　　伊芙琳适时地上前，用手帕将飞溅出的液体擦干净。窗外，奥瑞拉正在花田间缓缓行走，指尖的光晕如流水般拂过每一个花苞。有些花苞格外躁动，需要她停留许久才能让它们平静下来。

　　等到薇尔在尝试她的第七种配比时，花苞已经在悄然之间舒展，她在奥瑞拉吟唱咒语的声音中炸烂了又一个烧杯。
　　“有进步……但是还有哪里不对……能量太混乱了……”薇尔自言自语着，伊芙琳在她思考的间隙递上了一块施了清洁咒的手帕。
　　薇尔抬手，碎玻璃落进一旁的垃圾桶，手帕擦过桌子，回到伊芙琳手中。
　　一边盯着窗外奥瑞拉引导花苞能量的身影发呆，薇尔一边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当看到花苞中多余的能量被引导出，散至上方时，薇尔不合形象地猛拍了一下椅子的把手，站起身来。
　　“对了！不是压制！是逸散！”她起身在房间里绕圈，伊芙琳被她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最佳的硝石用量和悄然绽放的第一朵霜迹菊一同出现，奥瑞拉操作着魔法为菊花们浇水，薇尔则将半匙粉末加入烧杯中——碗中只泛起细微的涟漪，再没有刺鼻的气味。

　　窗外一朵霜迹菊在晨光中悄然绽放。冰蓝色的花瓣缓缓舒展，边缘凝结的霜晶在阳光下闪烁如碎钻。奥瑞拉的工作进入了最紧张的阶段。她要在花期鼎盛前确保每一朵花都能完美绽放，这意味着她需要投入更多魔力来对抗地脉的干扰。
　　薇尔想和伊芙琳说些什么，她本能地转头，却突然想起伊芙琳今天在家里为大家准备午饭——尽管在家中她并不在厨房工作，不过简单的饭菜也难不倒她。总之现在没有人在她身边。
　　略有些遗憾地回过头，薇尔将试剂滴在她为噬铁虫搭建的窝旁——虫子绕开了那滴驱虫水，不过仅此而已，似乎并没有匆忙逃窜的迹象。
　　薇尔叹了口气，继续将自己埋进写满了实验记录的笔记本中。

　　待整片花田都披上了冰蓝色的辉光。奥瑞拉就开始清点包装用的棉纸，计算着运输需要的木箱。盛花期就要到来，她的工作即将完成。
　　而薇尔依旧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她再度调整了用量的配比，效果好了不少，但是仍不太稳定。有时甚至反应太过剧烈，在中心会发生小型的爆炸——很小，只能炸死几只虫子，但对于商品来讲显然是不合格的。
　　当第二天奥瑞拉开始在伊芙琳小心翼翼地剪下第一束盛放的霜迹菊时，薇尔的工作室里迎来了转机。
　　这些天她已经验证了"引导逸散"的思路是正确的，但药剂始终缺乏最后那分稳定性。
　　就在她对着又一碗即将失败的药剂出神时，目光无意间落在窗台上——伊芙琳前几天插在陶罐里的月影草正在日光下舒展着银白色的叶片。
　　这种随处可见的野草在王都被视为杂草，但薇尔忽然想起在某本古籍的边注里看到过：月影草的根系能在地脉紊乱的地区顽强生存，其叶片汁液具有独特的平衡特性。
　　她起身将月影草的花瓣和汁液分别捣碎取汁。当淡银色的汁液滴入配方时，原本躁动不安的药剂突然变得温顺起来，所有材料完美地融合成清澈的浅绿色。
　　最终测试时，药剂在锈蚀表面形成均匀的薄膜。那些暗红色的锈迹先是停止蔓延，随后慢慢褪色成灰白，最后化作细腻的粉末簌簌落下。整个过程温和而彻底，再没有刺鼻的气味和失控的能量波动。
　　薇尔又试验了一下其他部位的汁液，然而只有花瓣的浓缩液效果最好。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其他三人忙碌的身影。
　　“成功了……”一种混合着巨大疲惫和更深层忧虑的复杂情绪，取代了短暂的喜悦——这就够了吗？只解决表面的问题，这真的能够持续下去吗？
　　摇摇头，将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薇尔如法炮制了几份驱虫水，将其分装在几个玻璃小瓶里。沉思了一下，薇尔在标签上各画了一朵傲然绽放的霜迹菊。

　　拿着那几个画着霜迹菊的小瓶走出工作室时，奥瑞拉和芬恩正在将最后几箱花束搬上马车，伊芙琳则细心地用软布擦拭着箱子上沾到的泥土。
　　“成功了？”奥瑞拉看到她手中的小瓶，眼睛一亮。
　　薇尔将其中两个小瓶递过去：“嗯，这两个给您。一瓶可以送给需要的人，另一瓶可以涂在金属物件上，应该不会再被虫锈了。”
　　芬恩珍重地接过，指尖摩挲着瓶身上那朵稚拙却充满生机的菊花图案。“画得真好，”他轻声说，目光柔和地看向薇尔，“谢谢你，薇尔。”
　　“我去一趟约克先生家。”薇尔收起剩下的几瓶驱虫水。
　　“路上小心，”奥瑞拉叮嘱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晚饭前回来，伊芙琳说今天烤了苹果派。”
　　“好。”薇尔点点头，手中的驱虫水似乎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前往约克农场的路上，薇尔的脚步比往日轻快了些。远远地，她就看到约克正在田里干活。
　　"约克先生。"
　　农夫抬起头，古铜色的脸上皱纹似乎比前几日更深了。"法米利家的小姑娘？"他声音沙哑，"是驱虫水......"
　　"我试着做出来了一些，"薇尔走上前，没有直接递过瓶子，她示意约克和她一起走到墙角处噬铁虫的巢穴旁，它们比前几天看起来更大了，像一片片溃烂的伤口蔓延在墙根，“平常应该用这个来抹在农具上，不过既然这里有窝，我想先试一下效果。”
　　薇尔拔开木塞，一股清冽的草木气息飘散出来，约克颇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这和他印象中那些刺鼻的驱虫水完全不同。
　　她小心地在几个活跃的巢穴边缘各滴上一小滴药剂。淡绿色的液体触碰到暗红色的巢穴表面时，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像是雨水落在烧红的石头上。只见巢穴表面那些原本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纹路，在药剂滴落的地方迅速褪色、凝固，变成了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褐色。更让人惊喜的是，周围几只正在爬行的噬铁虫像是嗅到了天敌的气息，慌乱地改变方向，拼命远离被药剂覆盖的区域。
　　“这太好用了。”约克露出多日来最为真诚的一个笑容，他接过薇尔递来的小瓶，小心翼翼地又往其他几个巢穴上滴了几滴，“你叫什么，小姑娘？我一定给其他人也宣传一下这玩意儿。”
　　“我是薇尔，薇尔·埃尔温，”薇尔将剩下几瓶也递给他，“这些都给您，定期用应该能控制住情况。”
　　“好嘞，小姑娘，薇尔，”约克叫着她的名字，“谢谢你。”
　　薇尔微笑着，心中那份"只解决表面问题"的忧虑似乎被冲淡了些——至少在此刻，她确实阻止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小片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