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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假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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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恒远集团董事长宅邸前的车道旁,名车云集,衣香鬓影。这是一场披着悼念外衣的社交盛宴,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与暗流涌动的算计。
贺浔的黑色轿车平稳地滑入车道。他今天罕见地穿上了一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定制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愈发挺拔利落。头发也精心打理过,褪去了平日的随性不羁,多了几分商界精英的冷峻与矜贵。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扫视周围环境时,依旧透露出刑警特有的警觉。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莫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莫梨身上穿着他亲自挑选的礼服——一条月白色的及地长裙,款式简约优雅,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仅靠流畅的剪裁和细腻的真丝质感,便将她清冷出尘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柔顺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锁骨。她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些许苍白,却掩不住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疏离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慌乱。
“裙子……穿的还合身吗?”贺浔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莫梨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宅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拿包的边缘:“嗯。”
她确实感到紧张。并非因为这场合,而是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如同阴云般笼罩着她,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种直觉,在她作为侧写师的工作中,曾多次应验。
车子停稳,侍者上前拉开车门。贺浔先一步下车,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扶住莫梨的手肘,助她优雅地踏出车门。他的动作流畅而体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将一个细心呵护未婚妻的男友角色扮演得无可挑剔。
在踏入那扇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的大门之前,贺浔微微倾身,靠近莫梨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别紧张,跟紧我。”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你不会功夫,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
这句承诺,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莫梨紧绷的心弦上激起了一圈涟漪。她抬眸,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写满认真与守护的眼睛,那一瞬间,七年前那个会笨拙地保护她的青年的影子,与眼前这个成熟冷峻的男人重叠了。她点了点头,将那份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伪装一旦开始,便不容退缩。无论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彼此暂时的安全。
挽着贺浔的手臂,莫梨挺直背脊,脸上挂起一抹符合“艺术家”身份的、清淡而略显疏离的微笑,踏入了这个名为悼念、实为战场的宴会厅。
厅内觥筹交错,人声低语。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或真悲切、或假哀伤、或纯粹算计的面孔。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贺浔的身份自不必说,而他身边这位气质独特、久未露面的女伴,更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与窃窃私语。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今晚的主角——周纱纱。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正被几位老总和太太模样的人围在中间。她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并不明显的湿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对着周围的人诉苦:
“……永昌他……走得太突然,太惨了……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女俩……让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莫梨的目光敏锐地捕捉着周纱纱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她微微侧头,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对贺浔说:
“她在表演。眼神里没有真正的悲痛,只有刻意营造的哀戚和……警惕。她在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贺浔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弯里的手,示意他知道了。随即,他脸上绽开一个符合“小贺总”身份的、带着几分疏离客套的笑容,携着莫梨,从容地朝周纱纱那边走去。
周纱纱眼角的余光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靠近。几乎是瞬间,她脸上那副哀戚的表情如同变魔术般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喜、讨好与精明算计的热情。她立刻抛下身边那几位还在安慰她的人,快步迎了上来。
“小贺总!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太感谢了!”周纱纱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热情,伸出手与贺浔相握,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向贺浔身边的莫梨,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探究。
“周女士,节哀。”贺浔与她轻轻一握便松开,语气平淡,然后将目光转向莫梨,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莫梨。她是位画家,近年一直在国外潜心创作,很少露面。”
未婚妻。画家。
这两个词从贺浔口中说出,带着一种自然的亲昵和介绍意味。
周纱纱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了,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审视的意味却更浓了。她上下打量着莫梨,似乎在评估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的分量,以及她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原来是莫小姐,久仰大名!”周纱纱笑着伸出手,话语客气,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试图剥开莫梨优雅淡然的外表,看清内里的虚实,“早就听说贺总有一位才貌双全的未婚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没想到莫小姐是位艺术家,真是失敬了。”
莫梨保持着清淡的微笑,与她轻轻一握,声音平和:“周女士过奖了。请节哀。”
她的回应简短而得体,既没有过分热络,也没有失礼,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性格清冷、不喜交际的艺术家人设。
然而,周纱纱那如同实质般的打量目光,以及这宴会厅里无处不在的、若有若无的窥探,都让莫梨心底那股不安的预感,如同潮湿的藤蔓,悄然蔓延,越缠越紧。
这场戴着假面的狩猎,才刚刚开始。而她和贺浔,既是猎人,也可能在下一刻,成为别人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