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心》妍辞寄羽

41、默契交锋

　　贺浔与莫梨的出现，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两颗石子，漾开的涟漪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广。尤其是莫梨，“天才画家莫梨”这个沉寂七年的名字，伴随着“贺浔未婚妻”这个爆炸性的身份，迅速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传开。

　　很快，便有不少人端着酒杯，带着各式各样的目的凑了过来。其中不乏一些曾经收藏过莫梨画作、或是对艺术市场有所涉猎的商界人士和他们的夫人。

　　“莫小姐！真是您！好久不见！”一位大腹便便、戴着金丝眼镜的收藏家热情地伸出手，“您七年前那幅《烬》，我可是在拍卖会上忍痛割爱了啊！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本尊，真是荣幸！”

　　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太太也凑上前，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莫小姐，您真是比画还好看！和贺总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新作？我们画廊可是非常期待能与您合作呢！”

　　这些恭维和套近乎，看似热情，底下却藏着打探、衡量，甚至一丝对贺浔身边突然出现重要人物的审视。无数道目光像细密的网，试图将莫梨笼罩、解析。

　　贺浔始终站在莫梨身侧半步的位置，身形挺拔，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屏障。他没有过多言语，但每当有人靠得太近，或是问题过于咄咄逼人时，他便会微微侧身，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或是递上一杯香槟，巧妙地将莫梨与那些居心叵测的视线隔开些许距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保护。

　　莫梨则维持着那位“沉寂七年、性情清冷”的艺术家形象。对于众人的恭维和试探，她只是微微颔首，唇角挂着清淡疏离的弧度，回答得简短而克制。

　　“谢谢赏识，画作有知音是它的幸运。”

　　“近期重心在沉淀，暂无新作计划。”

　　“过奖了。”

　　她的态度既不热络，也不失礼，恰到好处地维持着一个距离感，让那些想深挖八卦或寻求合作的人有些无从下手。

　　这时，一个自诩风雅、与贺氏有过合作的中年男人，带着几分酒意，笑着对贺浔说：“贺总，藏得可真深啊！有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未婚妻，竟然到今天才带出来让我们见识。是不是怕我们吓着莫小姐啊？” 话语里带着试探，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佻。

　　贺浔尚未开口，莫梨却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人，声音清冽如泉：“张总说笑了。艺术家习惯独处，不喜喧闹，与阿浔无关。倒是张总去年拍下的那幅仿作，不知可还满意？”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却精准地点破了对方曾经打眼买了赝品的糗事。那张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贺浔适时地接话，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淡然：“个人私事，不值一提。张总还是多关心一下城东那块地的开发进度为好。”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引回了商业正事，既维护了莫梨，也敲打了对方不要过多窥探私事。

　　一人一句，配合默契，一个点破尴尬，一个转移压力，瞬间将那张总以及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人弄得讪讪不已，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灰溜溜地散开了。

　　短暂的安静降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和无需言明的默契。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穿越了七年的时光，在某个特定的情境下，再次被激活。

　　“要不要去那边露台透透气？”贺浔低声提议，他也需要一点空间来梳理刚才观察到的信息。

　　莫梨点了点头，她也觉得需要片刻喘息，来平复被众人关注带来的不适和心底那股愈发清晰的不安。

　　然而，就在他们刚准备挪动脚步，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方向时，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刻意调整过的、既显哀伤又不失热情的音调：

　　“贺总，莫小姐，怎么站在这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周纱纱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色泽金黄的香槟，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她显然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的动静，此刻精准地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将托盘递到两人面前，目光在贺浔和莫梨之间流转，最终落在莫梨脸上，笑容热切，眼底却藏着更深的探究：

　　“莫小姐，刚才人多，都没能好好跟您说几句话。您能来，我真的很高兴。像您这样的艺术家，肯定见惯了各种场面，我们这种小打小闹的聚会，希望没让您觉得无聊。”

　　她的话语看似客气周到，实则步步紧逼，试图打破莫梨那层清冷的外壳，挖掘出更多信息。同时，她亲自送来的这两杯酒，也像是一个不容拒绝的试探。

　　贺浔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莫梨的心也微微提起，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现在才真正开始。这场由周纱纱主导的夜宴，每一杯酒，每一句话，都可能暗藏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