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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首战 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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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摇曳,炭盆发出噼啪的吱吱响声,暮色已经降临,不二一揭开门帘就看见正在整装的手冢,脱下头盔,不二坐在床边朝正在穿衣服的手冢轻柔道:“将军,不痛吗?”
手冢一手绑紧腰带一边淡淡问道:“什么?”
不二将头盔放在床上,弯腰跪在床边的地板上,抬眉轻柔道:“将军,你还真是固执呢。”说完,转身从床底下拉出医药箱,不顾手冢的困惑,径自挽起手冢的裤管,一边还不忘低喃道:“将军受伤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我不说出来,将军是不是就带着这样的伤上战场?”
看着挽起自己裤管的少年,手冢冷漠的脸庞带着微微的羞涩,伸手推着不二的手,手冢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已经不痛了。”
抬头,入眼的是一脸别扭神色的手冢,清冷的眼眸此刻满是闪躲的神色,不二微微一怔,而后勾起嘴角笑问道:“将军,你不会是害羞了吧。”说完,不二还扬起了低垂的栗色脑袋,直到碰到手冢佯装的怒脸,不二这才放弃捉弄手冢,睁开蓝眸认真道:“将军,我包扎一下吧,将军也不希望这伤妨碍你的行动,对吧。”
低眉看着少年认真执着的脸孔,手冢这才放开阻止了不二的手淡然道:“快点吧,出发的时间要到了。”
宽松的裤管被挽到大腿上,看着从膝盖到大腿内侧的红痕,微笑的眼眸倏地冷厉起来,勾起的嘴角也突然弯下,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伤痕,感觉手中的颤抖,不二这才想起自己近乎丢失的语言:“抱歉,我该早点替你包扎。”
明知道他出生贵族,明知不管他如何厉害终究对马术一无所知,明知练习马术,这样的伤是必然,但是,眼前整整一长条的伤痕还是让从不颤抖的不二手指激烈颤抖,从不惊慌的人突然慌然道:“我马上给你上药。”早该不去考验他的耐心,早该知道,这人永远不会向伤痛低头。
看着慌乱的少年,手冢按住摸索着医药箱开口的手,低眉凝视不二没有焦距的眼眸淡然道:“是我不好,我早该向你说明伤势。”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如此慌乱了。依旧无语的少年让手冢再次说道:“慢慢来,没什么大碍了,没必要慌乱。”
听着手冢冷漠淡定的声音,听闻手冢话中的歉然,不二勾起苦涩的嘴角摇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其实,早知道你在承受着这样的伤痛但自己却一次次忽略,总以为,如果连这一点伤痛都承受不了的话,就更妄说要肩负将军的责任。
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就算有再多伤痛他也只会吞在腹中,但自己却故意对他的伤眼不见心不烦地无视着。直到此刻,不二才意识到自己是如何残忍。低下眉头,不二专心的为手冢抹上药膏,痉挛的抽搐让不二一时不敢下手,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伤痕。从未有过的乱,从未有过的痛啃噬不二的灵魂。
冷漠凝视停在了自己膝盖上却颤抖不已的手指,眼眸随即怔怔地看见了低垂着头的少年微微晃动的肩头,看不都他的神色却能猜测到他的内疚,这个少年,在颤抖,这少年原来也会惊慌失措。自虐似的心口竟然莫名高兴,但这样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手冢二话不说拿过不二手中的药膏,清凉的药膏涂抹之后伤口处传来一阵阵热气,当手冢把伤痕全部涂抹完之后淡然道:“包扎一下吧。”话说的好像那伤不是他身上的一样。
直到耳边再次听到手冢的声音,不二这才从惊怔之中清醒过来,抬头,收敛朦胧的眼色,不二直直凝视眉头都没有皱起的人,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了一样,而后低头,拿起纱布,一点点缠绕一步步覆上伤痕,直到眼前一边白色,不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将军,你留在营帐之内吧。”
淡然却笃定的声音让手冢从伤痛之中回神,低眉看着小心认真包扎伤口的少年,启唇淡淡道:“这伤不碍事。”
不二动作不变,语调依然轻柔道:“偷袭战本就不该让将军出战。况且所有将士都希望将军留守军营,以作静观其变。再说,如果将军不在后方,我们会为将军分神。”最后一句静止了手冢的表情。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手冢决定的事绝对不会改变。
看着终于放下的裤管,手冢一边继续未完成的着衣动作,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一场战争意义重大,将士们能不能继续以如此饱满的状态与冰帝对抗全看这一战的结果。所以,我必须出战。”
看着动作不停的人,不二站起身,从床头的茶几上倒出一杯水,然后举到手冢面前扬眉轻柔道:“将军,是不相信我们几个的实力吗?”
接过不二递过来的茶水,手冢不疑有他缓慢饮下,而后放开眉头摇头道:“不是不相信,只是想要锻炼自己。”只是想让自己得到成长而已。
不二弯腰拿起头盔弯着眉角笑道:“虽说战场是最好的练习场地,但是,将军,你不要忘记,重要的不是武斗而是智取,将军好好想想这一场胜利之后的计划吧。”说完,不二伸手将手冢推坐在床上。
在手冢惊疑眼前少年异常温柔的笑容时,突然发觉眼前一片模糊,惊怔的想要睁开双眼,但眼皮却越发沉重,手冢想借着晃动的双手来让自己清醒,但惊觉自己的声音都低地近乎自语:“你给我喝什么了?”又被计算了吗?又被设计了吗?到底,你为何如此做?
朦胧之中看见的是那少年单膝跪地的身影,高仰起温暖的栗色的头颅,收起了微笑,睁开了蓝眸,抚平了上扬的嘴角,少年一脸镇定淡然道:“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带冰帝军旗回来。”一如他请求入伍时的从容不迫,一如他请求要当前锋时的坚定毅然,这就是他的真实吗?隐藏在温柔如水的外衣下的是绝对不输于自己的冷漠与强悍。
手冢很想说我要与你一起上战场,手冢很想大骂他一顿,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自己。手冢很想说就算拿不到冰帝军旗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手冢从未想过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无力如此的不甘。种种情怀种感想种种的未说出来的语言最后还是消失在不甘心合上的眼眸之中。
“还是军医有办法。”乾含着笑一脸若有所指地说道。
戴上头盔,不二一脸笑意柔声道:“军师你该想想如何应对清醒过后的将军。”
桃城揶揄地笑道:“军师,你还是多拿几床被子来吧。”摇曳的篝火将众人想笑却不敢笑的表情映照地鲜明。
而海堂只是无声的撇撇嘴角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了。”说完,率先抬脚离去。
看着迈着坚定步伐离去的海堂,乾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一切小心,我在此等候诸位的佳音。”
桃城摆摆手挑眉道:“那是当然,我看军师你还是多准备一些柴火。将军冷起来的时候可是比这鬼天气还要冷上十分。”说完,人影已经散去。
最后剩下的是身影单薄的人,就算是穿上了厚重的盔甲,依旧让人看不出一点厚实,乾微微蹙眉道:“军医,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系上披风,不二挑眉笑道:“军师你可以试着猜猜我多长时间可以攻下冰帝军营。”说完,乾只觉眼前一晃,再回神时眼前一个人影也没有。乾抬手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脸讪笑道:“啊,还是先想想解决自己眼前的麻烦吧。”
风,呼啸而过,夜,孤寂的冷,眼前身后隐约的一片红,那是篝火,那是戍守战士手中的照明火把,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风声还是风声,除了安静随风飘摇的红光,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就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真切。
部队缓慢的移动声音被风声掩盖了,战士轻缓移动的身影被这暗色的天空遮掩了,步步为营,步步小心谨慎,目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听到人的声音,那是冰帝军营的喧闹,久久不散的是战士粗狂却缅怀的声音:“还真是怀念家乡的雪。”
“要在这破地方呆到什么时候?”
“放心好了,帝王给的是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将军应该有所谋划。”
“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吗?”
“当然,只要跟随将军,就绝对没有回不去的时候。再说,青国虽大,但却也已经病入膏肓了。”
“就是,青国怎么能与我们冰帝抵抗。”
“不过,南方的天还真是阴冷的够可以。”
“对啊,比我们冰帝的天还要冷。不是说南方会比较热的吗?”
“好了,不要抱怨。再有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这里交给你们了。我们回去睡觉了。”
“放心,绝对不会让一只蚂蚁爬进我们的地盘。”
就在交换的士兵刚收起兵器时空中突然燃放开一朵璀璨的烟花,漆黑的天空绽放出一朵耀眼的烟花,天空一刹那间变得明亮起来,光亮之中映照的是战士那美丽而惊怔的脸庞。
在人人仰望烟火时,不二立马跨上战马,一声令下:“进攻。”而后,是不绝于耳的声音。
有金戈相撞的铿锵之声,有刀刃入身的钝钝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鲜血喷出的声音,最多的是哀伤与痛苦的叫声。
马踏大地,飞驰疆场,人影一飞而过,不知道落下多少头颅,不知斩杀了多少手无寸铁还处在半睡梦之中的人。不断前进不断深入,一刀一剑,一起一落之间,不知道破灭了多少人的归家之心,也不知道结束了多少年轻的生命。
他只知道,所到之处必须无一人生还,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结束战争,只有如此方可攻入冰帝的核心。只能如斯,才不愧于被自己强迫沉睡的人。
这是一场屠杀,这是一场让人闻之生畏的大屠杀。战袍沾满了温热的鲜血,指尖滴下的无疑也是红色的液体,并未挽起的发丝随风飞起时也必然是一片血腥色。慌乱的是冰帝战士不断后退的步伐,逼近的是青国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踏平了脚下的道路,扫平了前方的阻碍,开辟了前进的道路,抬眼,入眼的是冰帝的军旗。那,就是自己的承诺。
当全部营帐染上红艳的鲜血之后,海堂终于碰上了冰帝四军之一的日吉若。只见日吉若一脸冷厉眼眸含着深刻的仇恨抬起大刀就朝海堂劈来。海堂身子一侧躲过了那盛怒之下的一刀,立马拉缰转马挥起长枪朝刚收势的人戳去,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一个虚晃,躲过直戳向胸膛的枪却依旧无法避免长枪入体的结果,不同的是,这一枪戳在了腰际。用力拔出长枪,日吉若淡淡道:“不曾想青国也是如此勇士,我们算是轻敌了。”
不错,轻敌,冰帝最大的误点就是轻视了眼前的青国战士们。
国破家亡时,所有人俨然成了守卫国土的死士。生死早就置之度外,青国再如何无用,无用的终究是上层的领导阶级而不是眼前的这群奋战卫国的热血男儿。错误已经造成,轻敌的代价如此沉重,这是冰帝谁也不曾想到的。
祸大莫于轻敌。战场,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桃城看着一脸依旧年轻但却带着不可一世冷笑的人挑眉道:“你还是乖乖回去包扎伤口吧。流血过多可是会死人的呢。”口气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向日讥笑道:“本将军就算要包扎也要提着你的脑袋。”说完,向日双腿一夹马肚,丝毫不理会顺着手臂流淌的鲜血,扬手就是一个横扫,但却由于体力不支,横扫千军之势弱得就像是花拳绣腿一样。
桃城不是没杀过人,但是,看着眼前倔强的像个孩子一样的人却怎么也提不起刀,战争本就是你死我亡的游戏。战场上永远只有强者,马背上永远只适合强大的人,不管以前他的战绩如何,看着眼前无力趴在马背上的少年,桃城冷声道:“本大爷不跟小孩玩了。”说完,驱马扬长而去。
在向日要继续攻向桃城时,却听到一阵撤退的鼓声,向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后退的部队,一边快马加鞭地朝主帅的位置跑去,在紧急却并不慌乱的撤退队伍中看见了同样负伤的日吉若,向日挑眉,冷声问道:“为何突然撤退?”
只听见日吉若冷漠道:“冥户伤势过重昏迷,凤负伤无法再战,军旗已经被青国前锋军夺去。冥户昏迷前下令,立马撤退。”冷漠的声音包含了多少不敢与痛苦只有深刻尝试到失败的人才能领略。
向日捂着不断流血的手臂回首望着破空而出的朝阳缓慢道:“很好,终于遇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这仇,我不报就不是向日岳人。”
迎着朝阳,损失过重的冰帝队伍走在满是萧条的古道之上,意气风发的冰帝队伍第一次露出了垂头之势,第一次,冰帝队伍迈上的道路不是前进而是后退。
苦涩的风,苦涩的眼,苦涩的笑,泛出的是苦涩的心。轻敌的心态让冰帝第一次尝到了什么是失败,什么是伤痛,什么是不甘。
今日之耻,他日定当回报。这是日吉若冷漠之中映射出的刻骨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