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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军情 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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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第一
冷的风,暗的夜色,黑的发丝,僵硬的脸孔,紧蹙的眉头,修长的身躯笼罩着深沉的孤独。垂下仰望苍穹的黑眸,手指无意识地一次次轻划腕上的珠链,紧抿的嘴角溢出缠绵的不舍:“走了吗?终于走了。”不舍却更多的是难以压抑的庆幸与惊喜。
收敛思绪,转身,月光将此人一身的尊贵与耀眼的华服清楚地印在光芒之中。低眉,看着跪地的禁军,冷声道:“下去吧。”
微微一怔,禁军将领低声说道:“陛下,可是,他是钦命要犯,真的不追踪吗?”
立海国君主对禁军将领的话听而不闻似的冷声道:“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搜索。下去吧。”
与皇帝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了,听着皇帝冷漠的声音,胡狼已经知道,这是最后的逐客令。可,作为守护皇家的禁军头领,胡狼还是硬着头皮将未说完的说出来:“他挟持了太子。如果不追捕,难以向太上皇交代。”
不理会胡狼的担忧,真田径自坐下,全身依靠在椅背上,闭目冷淡道:“不用去你交代。孤自然会向父皇说明一切,你下去。”话一说完,胡狼立马应声道:“是。微臣告退。”
待声音消散,真田这才睁开满是疲惫的双眼,清冷的月光清洗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朦胧的美,让真田不由陷入了迷茫之中。低低的像是谁的笑声,柔和清澈,转而又是谁的哭声,痛苦怨恨。随之又是谁的俊脸,安静沉稳。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吧。逃了,不要再回来了。
恍然回神时却发觉眼前一片迷蒙。湿润的眼,疼痛的心,光华倾尽,独照泪流如注的人。
这是我最不想看见的,但却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那就是,放你离开。
青国境内
激昂的是战士的呐喊声,被这一阵嬉笑开朗的声音包围,就连冬日的风都不似那么寒冷了。
军营一角。
弯腰笑望着正在为伤兵包扎伤口的少年,菊丸一脸好奇的问道:“你没有名字么?”虽然已经习惯了如此的场景,但每每看见,菊丸还是觉得有些奇异。
不二头也不回的笑道:“啊,没有,怎么?英二不喜欢叫我军医吗?”
虽然乾已经宣布交手之时做到点到即止,但,轻微的伤痛却是难以避免。从一开始只为手冢一人医治到现在为全军医治,不二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忙碌而充实。每次,看着战士感激的笑脸,心中总会扬起久违的暖泉,那是一种名为活着的感觉。
凝视着不二微微呆怔的笑脸,菊丸赶紧摇头摆手道:“没有啦,只是好奇而已。”这个人,让人不得不好奇,但偏偏一切是未知。名字,不说。为何参军,只说为国家而入伍。难以想象,如此淡然的人会有这样热血的时候。
不二撕下多余的绷带,收起药罐,冲坐在地上的战士轻柔道:“好了,没什么大碍了,以后有不舒服的,再来找我。”
虽然听说过军医很温柔很孩子气,但是,当亲自面对时,才知道那并不是虚言,军医笑的很温柔,笑的像个孩子一样让人从心底喜欢,战士像个傻子一样呆呆的点头道谢:“谢谢军医。”
“不用谢。”说完,不二站起身,动作缓慢,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所以不二每个动作都很慢。南方的冬天,真是湿冷的厉害呢。
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被全神关注不二的菊丸看出不对劲。看着虚晃了一下的少年,菊丸伸手扶着不二担忧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虽然大大咧咧,可,这个孩子还是眼尖的厉害,不二抬手扶着有点苍白的额头,低声说道:“没事,对了,前面怎么样了?”前面,指的当然是乾与手冢所处的选拔现场了。
扶着身体单薄的少年,菊丸不放心地道:“师傅说今天就能结束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比赛已经不会有伤员了。”
“是吗?”不二浅浅地笑着低喃道。要结束了么?要开始战争了吗?胜败难定,不,应该说,不管这些日子努力了多少,终究是临阵磨枪。那个人,心中可有计策?也不去坚持什么,最近身体是透支了。全身突然冒出的寒气让不二不由苦笑起来。还是好好躺到被子里去吧,不二依靠着菊丸的扶持朝将帅营帐走去。
推开营帐的门,原本吵闹的声音忽的静止了下来,抬头,入眼的除了手冢乾贞治之外多了几个人,应该是结束了吧。不二淡淡一笑,冲呆怔的人们轻柔道:“你们好。我是军医。”大概他们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吧。不二看着呆呆的人暗自笑着想道。
刚抬脚要往里屋走去时,却发觉自己冰冷的手上附上了一只温暖修长的手,微微一惊,定睛,映入眼帘的是眉头微蹙的少年将军。
这个人,不二从没看见他为了战事以外的事蹙眉,不管是之前的受伤还是后来因拉弓让伤口重裂开时都没有蹙过眉头,这次,为何这般担忧。
就在不二陷入沉思之中时耳边传来手冢的冷声调:“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担心的是我吗?不二睁开蓝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凝视冷眼的人,那双眼中只有自己的影像。
心口一暖,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不二收回被握得有些温度的手,低眉淡笑道:“没大事,可能是着凉了吧,吃点药就好了。将军,你们继续吧。”说完,不二抬脚缓步朝里屋走去。
直到不二的身影消失,手冢这才将停在半空之中的手收回,收敛忧色,手冢沉声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听着手冢冷如北风的声音,乾立马低头道:“刚说到冰帝的不利因素。”
手冢回到刚才的位置,抬眼问道:“除了水土不服之外,可有其他不利因素?”
位于手冢左侧的年轻人先露出一脸灿烂笑容,随后有点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道:“末将以为冰帝最大的致命点还有一处,就是粮食供给。冰帝远离故土,孤身入我疆土,粮草供应不便,后勤无法及时给予保障,如果我们再拦截冰帝的供给,冰帝军心势必散乱,到时打起来就轻松多了。”此人正是乾之前推荐的一位猛将——桃城武。
桃城通过军事比武与军事知识的双重考核才迈进了将帅的主营。通过这一次考试,手冢这才发现,部队里有不少人都是爷爷下属的后辈。
虽说爷爷的核心部队被分派到西北边陲地方,但,由于当年的军队全由爷爷统帅,因此,就算过去十年,军队的部分老将都跟随过爷爷。
手冢知道,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收敛军心,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手冢家族的血液。就在手冢陷入沉思之中时,耳边响起了另一声音。
“末将以为擒贼先擒王,直接攻击敌军主帅位置,然后将对方主帅控制住,如此,可免去不少麻烦。”说完的是坐在那笑容灿烂的人身边的一位表情严肃阴沉的一个青年。此人就是海堂薰。
海堂薰也是当年跟随爷爷的将领之子,生性却不似他父亲温和,外表有些凶恶,性格有点阴沉,但,军事知识厉害的紧,考核成绩与桃城不相上下。
海堂薰话一完,桃城就一脸不认同地嗤笑道:“要是主帅可以轻易擒获的,那么,战争就不会死掉这么多人了。”
听着桃城的嗤笑,海堂立马还以颜色道:“那你觉得长途去攻打敌军后方可行吗?如果被反扑的话,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说来,你是怕死了。”桃城依旧一脸坏笑地说道。
“军人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海堂倒是回了一句很正常的话。
随后两人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恶狠狠的怒视着对方。
这两个人,以前从来没见过面,但是自从见面之后就开始了这样不休不止的争吵。起因是什么,不清楚。大概是因为在擂台上没有分出胜负的原因。
手冢微微蹙眉,看着像孩子一样争吵的两个人,轻轻敲着桌面冷冷道:“如果你们再争吵下去,什么事都干不了。”随后抬眉看着自扶了不二进来后就一直呆立一边的红发少年道:“菊丸,你可有什么计策?”这个孩子,跟随军师如此久,多少受到点熏陶吧。
因为没有听到将军说下去的而乖乖立在一边听着两人争吵不休还在乐笑的菊丸突闻一记冷漠的声音,全身紧绷,随后,菊丸立马跪下怔怔道:“小人以为,查探军情要紧。”
这就是所谓的军情第一。
听着菊丸不太确定的声音,海堂与桃城,脸上顿时一阵火热,讨论半天,还不如一小孩说的中听。如醍醐灌顶似的,桃城先是尴尬一笑道:“末将这就去安排先遣队去探测军情。”
就在桃城要起身之际手冢一脸淡然道:“菊丸英二听令。”
“小人在。”菊丸立即应声道。
不顾一室人的惊疑,手冢径自道:“从即日起,侦察队由你指挥。限你一日之内探清冰帝后勤部队所在。将沿途地理环境摸清并拟出地图,你可受令?”
咋听一下,菊丸立马扬起难以置信的脸庞,但是看着手冢冷漠的表情时菊丸立马低头领命道:“是,末将定当竭尽所能。”
“不是竭尽所能,而是一定要办到。”手冢冷着声音再次说道。
没有犹豫没有可能,而是确定。菊丸紧握双拳大声应道:“是,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乾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孩子,笑容满脸道:“英二,没有完成任务的话,我会好好招待你哦。”听着乾恶寒的话,菊丸难以置信的挑眉叫道:“师傅,不是要徒儿吃你那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吧。”
“英二,你真是聪明。”乾一脸贼笑道。
如果说听到手冢的命令还有一丝犹豫的话,在听到了乾的威胁之后,菊丸发誓,无论如何人一定要完成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喝那个东西。
虽然无法知道这师徒俩之间所隐晦的是什么,但是看着菊丸脸上扬起的万丈豪情硬是让手冢松了一口气。战争,其实战的就是一个勇气,一个斗志,还有不怕死的精神。如果,你连死都不怕了,天下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望着被风割得嗡嗡作响的营帐,手冢淡淡道:“好了,今天暂时告一段落,具体作战计划等菊丸的军情。对了,忘记介绍了。侦察队菊丸英二,军师乾贞治,左军海堂薰,右军桃城武。你们回去挑选自己的副将,以今天的选拔标准,不要徇私枉法即可。”
说完,手冢挥手淡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听着手冢的逐客令,四人立马弯腰单膝跪地道:“是,将军。”
待到完全没有声响时,手冢这才放下支着额头的手,抬眼望望了一帘相隔的里屋,想起那少年幽蓝失神的眼,以及那异常的冰冷,手冢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担忧占了上风,虽不知那少年为何不喜欢自己的关心,但手冢还是揭帘入室。
看着侧躺在床的少年,手冢淡淡问道:“你没事吧。”半饷,没有听到回应,手冢单膝跪在床沿,探身朝背对自己的人望去,却发现这少年拉着棉被的手在发抖。
一直都知道这个少年是淡定沉稳的,第一回看见他如此不安的神色,手冢一怔,随后伸手拍着少年的脸孔低声唤道:“喂,你没事吧。”
手冢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后悔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从来就没有叫过军医这两个字。如果没有名字,手冢宁愿没有称呼。再者,与他说话,从来就没有称呼,而是直接把想说的说出来。可,现如今,没有名字的一个喂让手冢感到十分的陌生与无奈。
入手的凉让手冢这才回神听清了少年含糊的声音,那是一个字,“冷……”听清了少年的声音之后,手冢这才急忙脱去了冰冷僵硬的盔甲,匆匆爬上床,钻进被窝,手忙脚乱的将直呼冷的人抱进了怀里。
手指冷若寒冰,身体寒如冰窖。手冢从来没有给人取暖过。只能是下意识的将全身颤抖的人拥入怀里。手指握紧那双纤细却苍白的手指不停的摩擦,双脚也盖住了少年弯曲的膝盖。眉宇之间不再冷漠而是一片的慌乱与无措。从未有过的惊慌揪着他的心脏都疼痛了,揪得他眉头都蹙成一团了。
自记事以来,手冢觉得再也没有会害怕的事,自家破之后,手冢觉得再也不会有自己害怕失去的,但是,眼前此刻,他害怕了。
这个人。是自己唯一想要靠近也唯一靠近了自己的人。这个人,是第一个给自己注下活着的信念的人。这个人,是自己长大到如今唯一想要守护的人啊。怎么可以有事?
手冢孩子气地撇着嘴角,低头,用自己的脸庞贴合少年苍白的脸,轻轻地蹭蹭,张开双臂,紧紧地将缩成一团的人搂进怀里,手脚并用的摩擦着少年冰冷的身体,一次次抚摸着少年冰冷的身体。一边还不忘一次次低喃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过去的记忆全是红色的。鲜红的血,炎色的火,耳边充斥的全是呐喊声,惨烈的,惊慌的,悲伤的。一直都觉得无所谓。反正没什么他在乎的,所有的亲人都逝去,已经没什么可以让他在乎的。手冢一直都如此觉得。
可是,他的出现扰乱了他沉寂的心。我们并不熟悉。但是我们认识。有过一面之缘。然后,被他无形之中牵入了现在这样的只能前进不可后退的境地,他认了。真的,他认了。不管他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自己,手冢全都接收。只要他在乎他,他可以继续生存的。只要是他说要他活着,他就活着。这是坚持他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不再听到颤抖的声音了,而,怀里的身体也不再冷的像是寒冰一样,手冢暗自松了一口气,抬起有点酸痛的手,微微挑开遮掩了不二眼睑的刘海,手中的柔软让手冢微微一怔,看着手中的栗发,想起乾的那句话,手冢不由仔细打量起手中的发来。虽说各国的发色不一样,而,同一国家,各式各样的发色也很普遍,但是,像这样暖和的栗色发,手冢还是第一次见到,奇特的让人怀疑。
就在手冢对着手里的发丝发怔之时,不二从寒冷之中清醒了过来。
以为会更长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清醒了。不二暗自勾着嘴角苦涩的笑了笑。
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白色,鼻息之间环绕着清冷的味道。身体暖烘烘的,手指触摸到的是另一个人一双手,就连脚板触碰到的也是一双暖和的脚。
微微一怔,最后不二抬起低垂的脑袋,仰头,入眼的是手冢冷漠却不再僵硬的侧脸,虽说是16岁的少年,但,单就这一个侧脸,就让无数人都沉沦了吧。是他吧。那个一直在自己耳边说着不会有事的人,是他吧。
先是手中的手有了动静,而后是自己夹住的脚板伸缩了一下,随后是靠在自己胸前的脑袋仰起,就算是白痴也知道,他醒了。
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发,手冢低眉,冷眼之中映入的是不二迷离的蓝眸。呆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手冢伸手,拍着不二的脸轻柔道:“你怎么了?”不会是还没完全清醒吧。
直到脸颊感觉到一阵暖流,不二才从散漫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看着手冢困惑的眼眸,眼前晃动的是手冢那纤细修长的手指,不二这才想起此刻两人的姿势依旧纠缠着,急忙往后退却,不二退出手冢的拥抱后笑道:“谢谢将军。现在没事了。”
突来的空虚让手冢有点不适,想起什么似的,手冢挑眉问道:“你身体是怎么回事?”第一次问出了这样的困惑。不管之前手冢如何担忧,此刻冷漠镇定的是手冢将军。
不二裹着被子,弯着眉角,轻笑道:“因为南方的天气太冷了。”当不二闭上蓝眸之时就意味着你再也看不见他的真实。
但是,手冢还是听出一点线索,伸手整理凌乱的衣服,手冢淡淡道:“以前,你一直生活在北方吗?”
眯眼望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不二咧嘴笑道:“啊,是的,在很北很北的地方。将军,作战计划研究出来了么?”不二的话题转移的很成功。
手冢从一个困惑转到另一个惊疑了。这个少年,第一次问战略上的事。手冢实话实说道:“还没有具体的作战计划,先派菊丸去打探军情了。”虽然回答了,但手冢还在想着不二的那句很北很北。最北的国家是冰帝,他会是冰帝的人吗?突来的猜测让手冢微微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冰帝的人。
听着英二的名字,不二微笑道:“英二啊。那个孩子是很适合当探子的。就不知道他能不能服众,将军应该让英二参加选拔大赛的。”当初没有让英二参加比赛呢。
孩子?自己指不定还比那孩子小,竟然如此轻易地把孩子两个字说出口。是心太累了吗?看着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庞的不二,手冢淡淡道:“他伸手很灵活,最适合当侦察兵,他不该留在战场。”那双灵活充满生机的眼眸不适合在战场上流血。
这话,要不是亲耳听见,不二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出自手冢的口。但,就算是这样,不二也依旧只是淡然一笑,转身之际缓慢地说道:“擒贼先擒王这条不是不可以用。如果能把冰帝帝王引来并将之生擒,我们就可以不用战斗了。”
轻柔的语调说出的却是一个天方夜谭般的计策。手冢看着背对自己的少年怔怔地想道:计策虽好,但,实施度却是零。
以冰帝以往的作战历史来看,冰帝绝对不是一个君王会亲征的国家。要让迹部景吾亲征,这绝对不可能,更妄谈生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