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不二—青之帝王》幺*

3、知己 知彼

　　中军，冥户亮，冰帝世袭将军。年二十二，出战多次，屡建奇功。冰帝不可或缺的三军统帅之一。
　　右军，凤长太郎，与冥户亮自小一起长大。亦为世袭军人。对主将冥户亮言听计从。要说拍档默契度的话，没有谁能比得上这两个人。
　　左军，日吉若，天生的军人。只要战号拉响，除非将对手斩杀于马下，否则决不甘休。
　　前锋，向日岳人，以快速矫健的身影活跃于军队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后军开辟道路，为冰帝之所以战无不胜的法宝之一。
　　除却将领，冰帝士兵亦个个英勇善战。更让人闻风丧胆的是这四军紧凑的配合与精湛的战术，只要被这支部队的盯上，几乎没有能逃脱升天的。故，冰帝四军又被成为死亡之师。谁遭遇他们，谁就注定死路一条。
　　菊丸低头将冰帝四大将领简单叙来。
　　手冢接过不二递过来的茶杯，低头淡淡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光看外表的话，这个孩子，不像是如此细心的人。
　　暗自吐舌，菊丸伸手挠着后脑勺笑道：“这个，其实，是我师傅教的。”
　　师傅？手冢将茶杯放在茶几之上，挑眉冷声道：“你师傅也是伙头工吗？”
　　“是的。”菊丸低头道。
　　“去请你师傅过来吧。”手冢双手放在膝盖上，淡淡道。
　　“咦？”菊丸困惑的抬起头，看着手冢冷漠的脸立马回应道：“是。小人这就去。”说完，退身离去。
　　看着离开人影，不二暗自想道：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不像是外界传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呢。
　　侧脸，望着凝视营帐门口的人，微笑的脸庞给人的冷漠明显到让手冢无法不在意，挑眉，手冢轻声问道：“在想什么？”想什么可以想得如此入神？
　　回神，转过身，看着满脸困惑的手冢，不二轻笑道：“啊，没想什么。”这个人，很奇怪对自己的身世，对自己的想法，对自己从未想要说明的一切，他并不想知道似的。虽然，不二从没想过要实话实说。但，像手冢如此不追根究底的人，还是少见的让不二不由暗自庆幸。
　　这个人，谜一样。笑容迷离，表情温柔却冷静，举止缓慢却毫不拖泥带水，看着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少年，手冢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了沉思。
　　但，奇怪的是，自己却一点也不着急，不想如此快地知道这个人的一切。所有的，任凭事情的自然发展。这是手冢的第一次任性。第一次知道何为放任自己的思维。
　　你知道我的一切，但，我却不知晓你的所有，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无所谓。觉得，只要这样看着你就可以了。莫名其妙的放任想法让手冢暗自叹气，或者，这样的任性并没什么不好。
　　望着低头而入的人，不二回身，看着散漫思绪的手冢，勾着嘴角笑道：“将军，人来了哦。”话完，不二拎着茶壶安静地站在一边。
　　回神，入眼的不是那温柔的少年而是低头跪地的人，入耳的是一记镇定沉稳的声音：“将军，小人乾贞治来见。”
　　凝视蹲跪在地的人，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背挺得笔直，声音冷静淡漠，伙头工吗？分析打量的差不多时，手冢这才冷声道：“冰帝形势不用你说了，你给我分析一下我军实力。”开门见山的话语让乾微微一怔，惊怔过后，乾问道：“不知将军要小人从何处说起。”
　　“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手冢向来就不喜欢拖拖拉拉。手冢更不喜欢朦朦胧胧。
　　乾低头勾着嘴角淡淡道：“将军，请恕小人直言。我军将领之中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带过兵的。所有人都是世袭的将军，都是出自官宦之家，上有将军您是相国的弟子，下至副将都是皇亲国戚，如果战斗，我们必败无疑。”
　　很大胆的言论，很直白的挑衅，手冢收敛锐利的眼眸，站起身，伸手扶起乾，清冷道：“起来说吧。”
　　谁都不会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年忠心，谁都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系在从未打过仗的少年将军身上，他乾贞治也不例外。
　　抬头，入眼的是显眼的金褐色发丝，随后，是犀利坚决的黑色眼眸，虽然听闻是从未出过宫闱的司仪，虽然听闻是刚过16的少年，但是，看着眼前的人，乾散漫的心忽的凝聚，低头道谢道：“谢将军。”这个少年，这个手冢家族最后的血脉，或许是一个例外。
　　看着终于不再漫不经心的人，手冢挑眉道：“可以说说我军有什么人可用了。”没人会对从未见过面的上级倾吐所有不满，没人会胆大到在新上任的将军面前说将军的不是，但是，你做到了，那就说明，我没有做错。
　　乾依言坐在手冢对面冷静道：“好的将领才能带出好的兵。以小人之见，将军势必要选拨一批真正能作战的人带兵打仗。至于能用之人，小人在军队多年倒是有几个人选，就不知道将军意下如何让。”
　　手冢目不转睛地看着乾轻吐道：“名字，特长。”
　　迎着手冢冷漠的眼神，乾暗自吸气道：“海堂薰，作战凶猛无比，斗志极其坚强，意志非常坚韧，作战多次，无一败绩。不过，为人不怎么好相处。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多年不得往上提拔。桃城武，积极向上的好少年，与阳光外表相反的是他猛烈的战斗术，与海堂薰刚好相反，人缘不错，但却也因为为人正直而多次被上级军官摒弃在外。个性与战绩突出的就是这两个人了。”在手冢目不转睛的直视之下说完这段话的乾不由干笑了起来。虽然对方是一个比自己要小好几岁的少年，但，这却是乾出生以来承受过的最大压力。
　　听着乾镇定的声音，手冢降下眉眼淡淡道：“菊丸英二。”
　　突然从手冢嘴里听到菊丸名字的乾惊吓地笑道：“那个孩子还是差了点。没什么心眼。心地太过善良了。不适合在军队生活。”
　　手冢像是没听到乾的话似的径自说道：“明天进军冰帝兵营。”
　　听着手冢的命令，乾急忙阻止道：“将军，现在我们根本不是冰帝的对手。”不是已经分析过眼前实力了吗？为何还要贸然行动。
　　看着犹豫的乾，手冢站起身，低眉问道：“号令手是谁？”一脸明日非战不可的坚定表情让乾不由低头道：“小人这就去传令。”果真还是不可以吗？乾边想边往外退去。
　　待到乾退出营帐，不二这才起身弯腰，执壶为手冢倒水，一直，他都冷眼旁观，一直，他都微笑依旧，一直，他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偏着脑袋勾着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伸手，扣住不二要收回的手，手冢抬眼清冷道：“晚上你睡在帐内吧。”明明想问他有何意见，但是看着他微微惊慌的眼神，手冢脱口而出的却是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这，算是16年以来，手冢第一次言不由衷。
　　这算是恩赐么？不二微笑道：“将军要睡在哪里？”不二从没想过会与人同床。所以，不二的问句是下意识的。
　　对视轻柔微笑的少年，手冢表情不变地冷声道：“你不是女人，无所谓名声清白顾忌。”果然，手中的手腕轻轻地抖动了一下，但却只是一下，轻微的抖动，随后少年立马恢复正常。
　　惊讶地睁开眼眸，眼前虽然依旧是一张冷漠如冰的脸庞，可不二没理由地觉得这是这人的回敬，毫不客气的挑衅，回握手冢微凉的手，不二低头淡笑道：“那。我们就一起睡吧。将军大人。”谁怕谁。这是不二隐去的回敬语。

　　“师傅，我说了吧。这位将军不像之前那帮废物吧。”菊丸晃动着显眼的红色脑袋惊喜地笑道。
　　“不错，光是看外表，就知道这孩子定是一位非凡之人。确实，没人能比他冷漠沉稳，这些将军之中，就他还算是一个比较有想法的。我也以为他可以带领我们走过这一坎。但是，英二，他毕竟只是一个16岁的少年。”乾一脸无奈地说道。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啊。一个还在成长的孩子。
　　“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师傅？”菊丸一脸困惑地问道。
　　乾脱下伙头工的衣服倒在床上闭眼泄气似的道：“将军有令，明日开战。”
　　“什么？让那帮吃喝玩乐的将领去抗击冰帝？谁敢去迎战素有鹰狼之称的冰帝大军?我看，他们不连夜逃跑才怪。”菊丸一脸讽刺地说道。
　　听着菊丸讥讽的话，躺在床上的乾忽的坐起身，挑眉，惊叫道：“英二，你刚刚说什么了？”
　　第一回看见如此惊疑的乾，菊丸怔怔道：“我刚刚说，那帮人会连夜逃跑啊。你想啊,平时只要受点伤就尖叫的像是杀猪一样，更不用说明天是要他们去挨刀子了。”
　　紧紧的拉着菊丸的手，乾一脸惊喜地叫道：“英二，我们终于可以打一场漂亮的仗了。”
　　咦？菊丸满头冒着泡泡困惑道：“师傅，你刚刚还放弃的呢。”
　　放开菊丸，乾从床垫下拿出久违的记录本喃喃自语道：“先要拟一套甄选规则出来，然后再做详细规划。”说完，埋头拿起毛笔就开始计划。
　　看着埋头的乾，菊丸知道就算有十头牛也拉不回他的思绪，干脆趴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径自低喃道：“师傅，你看见军医了么？我从没见过那么安静的人，即使微笑，但却是无声的，像是平静的湖水一样，让人看不清也摸不透，而且，他好像比我还要小的样子。可惜，只要将军在那里，我就没机会接近军医的呢。”
　　菊丸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弯着眉角的笑得安静的少年柔声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军医哦。要多多注意身体，我的工作会减轻不少呢。”那个人，怎么会进军队呢。这是菊丸困惑的。

　　呼呼的是账外的西风，耳边响起的是身边人轻浅的呼吸声，双手无措地放在身侧，虽然当时是孩子气的回敬，但到真的面对时，不二还是有点拘束。背向手冢，从来就一个人的不二有点排斥地紧缩着身体，与手冢远远相离。
　　手冢同样侧身，同样背向不二，受伤的手，放在胸前，右手压在身侧，耳边除了咧咧的战旗声更清晰的身边人紧张的呼吸声。同样不习惯身边有外人的手冢紧紧地蹙眉，全身都僵硬了起来。周围一片安静，但气氛却压抑的让人难受。
　　手冢坐起身，低声淡淡道：“我去外面睡。”怕会窒息而亡，手冢选择离开。
　　听着手冢的声音，不二立马坐起身，伸手适时地阻止了手冢的步伐，越过中间的界限，不二笑道：“还是我出去吧。”毕竟，这是将军的营帐。再说，这人可还是伤员呢。
　　拉下不二的手，手冢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我出去。”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个少年饱受冷风的肆虐。这是手冢唯一的坚持。
　　真不是一般的顽固。不二倾身，用力拉着手冢的胳臂，心急之下却没有掌控好力道，听着手冢低声呼出来的痛声，不二蹙眉道：“好了，谁也不要出去了。还是一起睡吧。不过，首先申明，我睡相不好。”再僵持下去还是一样的结果吧。既然不忍心让对方出去，那就互相忍耐了。不忍心吗？还真是奇妙的感觉啊。不二暗自笑着。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中途僵持的不过是为了打破刚才那窒息的宁静而已。手冢转过身，低眉看着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害的少年淡淡道：“彼此彼此。”彼此彼此而已。
　　没有了刻意的躲避，没有了刻意的排斥，手冢与不二双双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不二低声道：“我要睡了。将军大人也早点睡吧。”这是第一次，容忍自己睡觉的时候身边有外人的存在。
　　手冢双手放在胸前，轻声应道：“啊。”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身边有了陪伴的人。虽然，我们并不熟悉。但，一切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难以入睡，相反，手冢从未如此睡得踏实安心。直到账外传来号令手惊慌的叫声，手冢才匆匆从睡梦之中醒来。抬手揉着酸涩的眼，低眉看着窝在一边的少年，手冢拉下帷帐，起身朝外厅走去，帅营是由对着侯在门外的号令手低声唤道：“进来。”
　　急忙跪地，号令手低眉惊慌道：“将军，昨天传令下去今日出战的将领全都留书回宫去了。”
　　手冢挑眉，伸手抚平凌乱的发，低眉淡声道：“传将军令，从今日起，收回三军将领印玺，新的三军统帅通过甄选比赛选拔，不论出身，一切以个人能力为先，谁要是能进军前三名，就可以统领三军。”
　　“是。将军。”号令手领命退下。
　　抬手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心想是不是睡得太沉的手冢转身就看见了探出头的少年，一张睡意朦胧的俊脸让手冢清冷的俊脸微微一怔，从心口瞬间洋溢出一种名为温柔的感觉。
　　本能的，手冢抬脚向前，伸手拍着少年的头低声哄道：“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下。”轻柔的语调听得手冢忘记了要抬脚，只能怔怔地看的像是梦游一样的少年乖乖地躺在床上咕哝着听不见的低语。
　　那是绝对无害的微笑，那是绝对真实的声音。轻柔撒娇。听不见说什么，但却可以看出他的毫无防备的孩子气。不像清醒的时候，用微笑筑起一道厚厚的心墙，让谁也靠近不了。看着如此乖巧的少年，手冢再一次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困惑：这个少年，守护的是究竟何处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