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尘观》长风去兮九万里

7、赶路

　　热闹渐渐褪去，谢蓁走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和来时一样。
　　谢兰海没有来送，只是，终究是守了一次承诺，谢蓁看着那几本装订好的道经，书页厚实，字迹清楚，想来，也是花了心思的，一时之间，觉得心下被五味填满。
　　而一直待她不好的夫人，竟也发了善心，或许，是要全了世家小姐的体面，说是遇仙观在山中，清苦，倒是给谢蓁备齐了铺盖及四季衣物，还很用心的带了一套木制碗筷，想是考虑到途中颠簸，这些木制的东西，不容易磕碰。
　　“蓁，我看他们，也没有厌弃你，不如我们回去？”
　　“回去做什么？”
　　“享受人间富贵。”
　　“……我已经看过比那个更好的东西了。”
　　“哈，当修士可不容易，尤其是，现在的灵气，还真是稀薄，这条路，只会比人间富贵更险，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后悔的。”
　　“是，不后悔。”
　　“遇仙观，是什么地方？”
　　“这些天，你没打听到吗？”
　　“哈，他们都传你到山上去当姑子了，还说你要把头发绞了，以后是个光头呢。”
　　谢蓁想了想自己是光头的样子，叹了口气，她缓缓的，满足了陆渊的好奇心。
　　“遇仙观，是为苍生祈福的，似乎是开国时候的事了，陈士圭帮助太祖打下了天下，最后一无所取，只要了这座道观，常年清修于此，最后，说是成仙了。”
　　“噢，那之后呢？”
　　“后来，遇仙观就变成了一座‘监狱’，进去容易出来难，名义上是为苍生祈福，实际上，也是‘清修’的好地方，我还听过，先太子也在那里常年诵经。”
　　“听起来，的确很适合你，我很好奇，第一条路听起来比这个好多了，为什么不选？”
　　“只有遇仙观，才是生路，庄子，你猜是谢家的庄子，还是乐家的，这位夫人……她早就容不下我了。”
　　“……”
　　陆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这样的选择，心情忽然很是低落，他当时真是只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加上对这个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世界颇为好奇，才选择推了谢蓁一把，今时和往日，他们怎么就那么像呢，像到，他忍不住再推一把了。
　　他向来是个干脆的人，于是，他开口
　　“路途这么漫长，你读些道经给我听吧。”
　　“陆渊，我一直想问，我……这里有什么你想要的？我需要回报你什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人总是容易想太多，蓁蓁，有时候，也可以不用想那么多。” “我……”谢蓁还想张口说些什么，陆渊却打断了她。
　　“其实我本也没安好心，受得苦楚多了，遭得难多了，其实乍一修炼，容易入魔，我本以为，能看场血洗谢府的戏码，我也不知道，你能走到现在，但既然走到了，也挺好的，不是吗？”
　　谢蓁垂下眼睑，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陆渊没安好心，但是，她想到初见时的情景，他从暗夜里飘荡出来，古韵流长的衣袖上绣着山川河流与百鸟走兽，星光与月色环绕左右，仿佛能听见众生的声声祝祷，这样的人……
　　谢蓁坚定的开口
　　“不，你不会看着我血洗谢府，那团灵气，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属于我，你……”
　　“哎呦！”
　　谢蓁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砸中，原是陆渊拎起堆放的道经朝她丢了过来。
　　“啧，都说了不要想那么多，蓁，实话说，我现在从你那里，什么都得不到，除了，能给本君逗趣之外，拿起书，快点。”
　　“……”
　　难得的，除了那一个笑之外，现在谢蓁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恼怒，被猜中心事的鬼，素质竟然这么差，还向她丢东西，以往，若是吃亏了，都是她先动手的。
　　但是，她也只能低下了这次的头，因为，陆渊说的对，她如今，确实只能给这位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仙的大人物逗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
　　伴随着一路前行的马车，在颠簸中，低低的读书声时断时续，谢蓁正在努力认着字，由一位“半文盲”的鬼教导着，在两种迥异的文字中打牢修道的基础。
　　期间，还夹杂着人间的遗音。
　　“这位小姐真是去修道的？”
　　“夫人让我们送就送，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哎，夫人也是，养在身边大了嫁出去算了，如今，送去遇仙观，实在是让人多想。”
　　“夫人还在乎这点名声吗？记得，看好了，若是让这小姐跑了，我们就难做了。”
　　“这……看着也不像是要跑的，她一直在读，什么道啊，名啊的。”
　　“那书是老爷送的……哎，和你说了别多嘴，赶紧赶路吧。”
　　“啊？啊！哎呀，这……”
　　“别想了，赶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