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飘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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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仙观在梁都还要往西，中途要经过三座城，比起“清修”这个目的，实际上，遇仙观也是天下修道之人向往之地，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有钱。
这小观挂着神仙的名头，又帮忙解决了皇族和世家大族的很多麻烦，香火自然是不缺的，最重要的是，有一任观主喜欢收集典籍，所以，这地方，也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藏书阁”，每年的法会，总是万人空巷。
谢蓁磕磕绊绊的认着字，旅途漫漫又长长，直到一处岔路出现，她偶尔的抬头一撇，忽得愣住。
这是……太平村，她的来时路，在谢家许久，她从未走出过那高墙大院，也，从未再回到这里。
“停车。”她说道。
“小姐？”
“这……我们要不要停。”
“夫人说……哎，孙婆婆在呢，我去问问。
这一趟远途，虽说是送人，但是和“押送”没什么区别，除了有车夫两人，行李一箱，还有四个健硕的丫鬟和一个婆子，这些配置让谢蓁的旅途，舒适了不少，但很显然，谢蓁做不了主，也命令不过。
谢蓁对于这种监视当然不爽，更何况，还有陆渊在，总是不方便，她就自作主张的把人都赶去别的马车上了，她又不需要人端茶倒水的。
“我说，停车！”声音虽小，但却有着一种气势，众人此时不约而同的想起，这小祖宗在谢家学堂里的传闻，马车，竟然真的停了。
一位穿着得体，头发花白了大半，看着慈眉善目的婆子带着一贯的温和，询问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下车走走，这是，我来的地方，我要去看看我家，我娘。”
“这……”
孙婆婆立时就想明白了，这里的娘，是谢蓁的生身母亲，她本是乐姑娘身边的忠仆，下自己主子威风的事，她自是不会做的，于是，她开口劝道。
“夫人在府里呢，小姐是去修道，年节中秋的，是可以回府的。”
这话说的巧妙，也表明了立场，暗含威胁，若是谢蓁坚持要去看沈桃花，那年节中秋的，就别想回来了，孙婆婆是见过富贵乡的，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到底，她还是觉得，这小姑娘只是表面上镇定罢了。
“孙婆婆，我说了，要下车。”
“这……”
“风不会一直刮，暴雨也不会一直下，孙婆婆，没有什么是长久的，留人一线，总是好的。”
“小姐，我……我也只是一个婆子，你看，不要难为我，我也会在夫人面前……”
“那你传回去吧，我把你们所有人都打了一顿，或者我寻死觅活的，无论怎么样，都要下车。”
谢蓁没有再劝，而是径自下了车，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委屈，只是坚定的走自己的路，孙婆婆本打算拦，但对上那一双眼，却忽然退却了。
那双眼极冷，却又好像能照见所有的欲望，凌然不惧，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夫人一直压着不让她去家学，为什么夫人一定要把她送去遇仙观，因为，这样的人，本就不是能低头的，也不是能掌控的。
“……”
而如这位小姐所说，的确没有什么东西是长久的，留这样的人一线，总是好的。
“哟，刚才表现不错嘛，这几日，书确实是读出来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不错不错，没让我白费功夫。”
一向沉稳的谢蓁听得此言，脸色有些裂开了，她不知道这位仁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她知道，这家伙如果去当塾师，一定会被学生打死，东西只教一遍不说，还十分严苛，只要她有一点不对，就不肯往下教了，就连自己也是勉强能跟得上，学的十分吃力。
“蓁，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要去看谁？”
“我娘，沈桃花。”
“你不怕那位回去告状？年节，你可别想回了。”
“不怕，我这样，那位夫人应该是满意的，这样不尊礼法的人，已经是‘不孝’了。”
如今已是入了秋，正是“桃枝轻摇曳，秋意浓如诗”的好时节，那棵记忆里很大的树，原来，也没有那么大，许久没有人住的房子已经塌了，时间在让她长高了几寸的同时，竟然如此残忍。
谢蓁缓缓的走过那树，轻轻的抚上粗粝的树干，她见过它的春夏秋冬，它也见过她的，只是，他们都再也没有了沈桃花的春夏秋冬，其实，沈桃花并不在这里，她不知道埋骨在哪里了，谢家的祖地，大概不会接纳这个孤魂野鬼，想来沈桃花也不稀罕，她仿佛一位无来无始的人，除了，留下谢蓁这个“遗物”。
谢蓁用丝帕裹起一小搓桃树下的土，她轻轻开口“娘，你到这土里来，我带你走。”
其实，哪有什么魂魄呢，早就没有了，陆渊早就和她说过，凡人的魂魄易散，现在早已入了轮回，这天上地下，不会有第二个沈桃花了。
“那如果有一日，我有了惊天动地的修为呢？”
“你可以去找，但是，‘沈桃花’早就不知道轮回了多少世了。”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飘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