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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求心,求己 ...

  •   青云宗的石板路泛着冷光,叶灵跪在符箓殿外的青石板上,额头已经磕出了红痕,渗着细密的血珠。

      她双手撑地,每一次叩首都重重撞在石面上,声音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刺耳:“师父!弟子求见!”

      殿门紧闭,雕花的木门纹丝不动,只有风卷着殿前的松针,落在她的肩头。

      师兄弟们围过来,有人拉她的胳膊,语气带着劝:“叶灵师妹,师父闭关好些天了,连殿门都没开过,你先起来,等师父出关再说啊。”

      “闭关?”叶灵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声音因为反复嘶吼而沙哑,“还是不敢见我?!”

      她再次重重磕下去,额头的血蹭在石板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

      “师父!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是不是对陈一他们的死,有愧!”

      殿内依旧死寂。

      身后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青灰色的衣摆扫过地面,萧澈停在她身后,声音平淡无波:“叶灵师妹,掌门要见你。”

      叶灵攥着拳头站起身,膝盖因为长时间跪地而发僵,每走一步都带着钝痛。
      她跟着萧澈穿过回廊,主殿的轮廓渐渐清晰。
      殿身由白玉砌成,廊柱上刻着盘旋的云纹,阳光从穹顶的琉璃窗倾泻而下,将殿内的金砖照得发亮,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檀香,一派光明磊落的气象。

      可最高处的玉座上,凌仓宗主坐在那里,上半身恰好浸在殿顶横梁投下的阴影里。
      半边脸被阳光照着,线条温润,眼神却辨不清。
      另半边脸沉在暗里,连嘴角的弧度都显得模糊,像是光明与阴影硬生生劈在他身上,透着说不出的违和。

      叶灵迈进殿门,“噗通”一声跪在金砖上,膝盖撞得生疼,她却顾不上:“宗主!弟子有一事问!陈一等人,是不是青云宗杀的?!”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从破庙的剑痕,说到陈一手里的青云令牌,再到那些被当作“弃子”杀掉的人命,字字句句都带着质问。
      凌仓静静听着,手指轻轻搭在玉座的扶手上,没有丝毫波澜。
      身旁的萧澈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不满,几次想开口打断,都被凌仓的目光压了回去。

      叶灵却不管这些,她抬着头,死死盯着玉座上的人,连呼吸都带着颤抖:“那些剑痕,是咱们青云宗的‘流云剑法’!宗主!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他们纵然有错,可也还了钱、放了人,为何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终于,凌仓缓缓抬起手指。

      没有多余的动作,一股无形的灵力却骤然压下,像重山砸在叶灵身上。

      她瞬间被按在金砖上,肩胛骨像是要被这股威压捏碎,喉咙里涌上腥甜,却依旧咬着牙,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嘶哑却执拗:“宗主!你说啊!为什么……”

      “叶灵,”凌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掌门殿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话音落下,那股灵力骤然加重。叶灵“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溅在金砖上,开出一朵暗红的花。
      她浑身脱力,却还是用手肘撑着地面,不肯低头。凌仓看了她片刻,指尖的灵力缓缓收回。
      毕竟是纸鸢的亲传弟子,真要处死,面子上也不好过。

      “陈一的死,与青云宗有何关系?”凌仓重新靠回玉座,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过是我青云宗,行除魔卫道之事罢了。”

      叶灵怔怔地看着他,眼里的愤怒慢慢褪去,只剩下浓重的失望和疑惑。
      她不懂,那个从小被教导“心怀苍生”的青云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个被全宗门敬仰的宗主,怎么能对六十多条人命,如此轻慢。

      萧澈端着一杯茶走过去,递到凌仓面前。
      凌仓接过,指尖捏着茶盏,缓缓啜了一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方才的威压和叶灵的吐血,都只是殿内的一缕烟尘。

      “宗主,”叶灵挣扎着,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六十三条人命啊……到底和青云宗,有没有关系?”

      凌仓没有说话,殿内静得能听见茶水滴落在茶盏里的声音。

      萧澈转过身,看着叶灵,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师妹,你怕是失心疯了。陈一等人恶贯满盈,死在青云宗剑下,已是他们的荣幸。”

      这句话,无异于默认。

      叶灵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咳着血,眼泪却跟着掉下来。
      她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从破庙看见那些剑痕开始,她就该明白答案了,可她偏要跑回青云宗,偏要跪在师父门外,偏要跑到主殿来质问,偏要抱着最后一点可笑的希望,盼着能听到一句“不是”。

      “为成大道,不拘小节。”凌仓终于再次开口,指尖弹出一簇金光,直直落在叶灵的额头上,“人命这条路,本就无数,守住更多的人,便是正道,叶灵,我以为,你很懂事。”

      “伪善!”叶灵猛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你们这是妄为!是……”

      话没说完,额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脑子里扯走。
      眼前的玉座、凌仓的脸、萧澈的冷笑,瞬间碎成一片空白。
      她的身体软下去,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丝意识,停留在“青云宗”三个字的破碎里。

      殿门被推开,纸鸢走了进来。
      她穿着符箓殿的素色道袍,走到叶灵身边,轻轻将她抱起来,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转身时,她对着玉座的方向,声音很轻:“谢,宗主。”

      “纸鸢。”凌仓叫住她,语气依旧平淡,“成就大道,纵然多有误解,也要守住本心,叶灵心性不定,回去后,仔细教导。”

      纸鸢站在殿门处,面朝外涌进来的阳光,闭了闭眼。
      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将道袍的衣角染成暖金色,她的指尖攥着叶灵的衣襟,指节泛白,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山下客栈的木门被轻轻叩响时,天刚蒙蒙亮,窗纸上映着淡青色的天光。

      云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髻,揉着眼睛打开门,睫毛上还沾着没睡醒的水汽,看见门外的商惊秋,含糊地叫了一声:“师姐……”

      商惊秋站在台阶下,肩上落着点清晨的露水,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比前几日的沉重柔和了许多:“收拾收拾,我们要走了。”

      云舒的困意瞬间散了大半,眨了眨眼:“走?不等叶灵师姐了吗?”

      商惊秋的目光往青云宗的方向飘了一瞬,又很快收回来,轻轻摇了摇头:“不等了,我们等不到她了。”

      马车轱辘碾过青禾镇的石板路,渐渐驶离了这座弥漫过血腥味的镇子。

      云舒扒着车窗往外看,见路边的野草渐渐多了绿意,忍不住转头问:“师姐,我们去哪儿啊?”

      商惊秋靠在车壁上,指尖捻着车帘一角,望着外面掠过的田埂,声音轻悠悠的:“去看看海,看看花,找个清净地方待着。”

      “看花?”云舒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了起来,两条小辫子晃了晃,“我家乡有好多花!春天的时候,田埂边全是黄的野菊,河边还有开得像小喇叭的紫花,夏天院子里的栀子能香满整条街!”

      商惊秋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深了点,指尖轻轻敲了敲车板:“既然这样,那就去你家乡看看。”

      一路往南,景色渐渐换了模样。
      起初还是青禾镇附近的萧瑟土坡,后来慢慢冒出了成片的稻田,绿油油的稻穗在风里晃出细碎的波纹。
      再往前,溪流多了起来,水是清凌凌的,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偶尔有白鸭子扑棱着翅膀从水面划过。
      路边的野花也多了,黄的、紫的、粉的,星星点点缀在草丛里,风里都带着点草木的清香。

      “呼,总算能出来透透气了。”

      药药突然从商惊秋的袖口飘出来,小小的身子泛着淡蓝色的微光,绕着马车飞了一圈,语气里满是放松。
      前阵子商惊秋心情沉郁,它也跟着缩在系统空间里提不起劲,这会儿见外面天朗气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这花好看!比青禾镇那破庙里的野草强多了!”

      商惊秋看着它晃悠的样子,嘴角弯了弯,没说话,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也跟着这一路的风光,慢慢轻了点。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水乡小镇外。
      青石板路被雨水润得发暗,路边的房屋是白墙黑瓦,屋檐下挂着红灯笼,一条小河穿镇而过,河面上飘着几艘乌篷船,船夫摇着橹,吱呀声慢悠悠的,河边的芦苇丛里,还有蜻蜓停在穗子上。

      千寻谕从马车上下来,站在河边的石阶上,望着水面上的倒影,眼底难得露出了点柔和的神色,指尖轻轻碰了碰拂过脸颊的垂柳枝条:“这里很静。”

      商惊秋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河面:“你的家乡,也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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