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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笼 ...

  •   比地下室更浓的黑,像粘稠的墨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听觉突然变得异常敏锐——柳文欣的呼吸声就在耳畔,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手腕上的手铐偶尔与铁架碰撞,发出单调的“哐当”声,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咚咚”地撞着胸腔。

      “这样是不是清净多了?”柳文欣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近得仿佛贴在她耳边,带着一丝刻意放柔的蛊惑,“没有那些讨厌的光,也没有那些让你分心的东西……你只能感觉到我,对不对?”

      宛苧咬紧牙关,没说话。黑暗剥夺了她的视觉,却让恐惧在心底疯长,像藤蔓一样缠得她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扯掉眼罩,手腕却被铐得死死的,徒劳的挣扎只换来金属摩擦皮肤的刺痛。

      “别乱动。”柳文欣的指尖轻轻落在她的发顶,顺着发丝滑到后颈,冰凉的触感让宛苧浑身一颤,“你越是挣扎,这眼罩就系得越紧。”她顿了顿,忽然轻笑出声,“其实这样也挺好,你看不见我,就不会用那种害怕的眼神瞪我了。”

      手指继续往下,停在她被打红的脸颊上,轻轻按压着。宛苧能感觉到那指尖的温度,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疼吗?”柳文欣的声音软得发腻,“疼就记住,是我给你的。以后你的所有感觉,都得由我来决定。”

      黑暗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宛苧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手腕的疼痛渐渐麻木,后颈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发酸。柳文欣似乎就坐在不远处,偶尔能听到布料摩擦的轻响,或是她极轻的呼吸声。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任何折磨都更让人煎熬。她不知道柳文欣下一步会做什么,不知道这黑暗何时才是尽头,只能像待宰的羔羊,被悬在半空,任由恐惧啃噬着神经。

      突然,一片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额头上。

      宛苧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仰,却被铁架挡住了退路。是柳文欣的吻,轻得像一片雪花落下,带着她身上惯有的、甜腻却危险的气息。

      “别怕。”柳文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喟叹,手指再次抚上她的脸颊,“等你习惯了,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全世界只剩下我和你,多好。”

      宛苧的眼泪终于冲破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眼罩的边缘。她在心里疯狂地呐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黑暗里,柳文欣的气息无处不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她知道,柳文欣要的从来不是顺从,而是彻底的掌控——掌控她的视线,她的听觉,她的感觉,乃至她的灵魂。而这无边的黑暗,就是她精心编织的牢笼,要将自己一点点吞噬。
      宛苧快撑不住了。这个姿势保持了不知道多久,酸麻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她晕乎乎的,连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搞不清,只觉得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实在熬不住了……

      “我……我答应你,你先放开我好吗,我好累。”
      她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被抽干力气的沙哑,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沾湿了衣领。维持这个姿势太久,手臂早已酸麻得失去知觉,指尖甚至开始发僵。

      “放开?”对方的声音贴着耳廓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刚才谁说绝不可能?”

      她咬紧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撑着气:“我……我错了……真的撑不住了……”视线……开始发花,眼前的人影都变得模糊,只有那只钳着她手腕的手,力道丝毫未减。

      “早这样不就好了?”对方轻笑一声,指尖却缓缓松了些,“乖,再忍忍。”

      她软着腿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只能下意识地往对方身上靠。残存的理智在叫嚣着抗拒,身体却诚实得可怕——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支撑了。

      宛苧喉咙里先是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紧接着,那呜咽竟抖着变了调,成了细碎的笑。眼泪还在疯了似的淌,砸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嘴角却咧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不是要我乖吗……我乖了啊……”她突然收了笑,泪眼婆娑地看向面前的人,声音又哭又笑地颤,“可你呢?你说话不算数……你混蛋……”

      她的笑还僵在脸上,眼泪却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没让自己瘫软下去。

      “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她声音发哑,带着哭腔的质问里满是不甘,“把人困在这里,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挣扎、求饶……你很得意是不是?”

      身体晃了晃,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站稳,视线因为泪水变得模糊,却还是死死盯着前方。明明是哭着,嘴角却还扬着那抹别扭的笑,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又像是在嘲笑这场无望的困局。

      “我告诉你……我才不会……不会一直这样……”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哽咽打断。她别过脸,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副又哭又笑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又涩又沉。

      柳文欣连对方的话都没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但可以感觉到她没把房门关上。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远,没多久,便传来她与旁人低声吩咐的声音。宛苧僵在原地,手腕上的手铐还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勒得皮肤隐隐作痛。她竖着耳朵听着门外动静,心跳得又快又乱,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两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女保镖走了进来。她们动作利落,神情严肃,走到宛苧面前,其中一人拿出钥匙,在她手腕上的手铐锁孔里转了两圈。

      “咔哒”两声轻响,束缚瞬间松开。宛苧猛地缩回手,手腕上已留下两道清晰的红痕,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抬头看向门口——柳文欣并没有进来,只有走廊尽头传来她隐约的说话声,听不真切。

      女保镖解开手铐后便沉默地退了出去,房门依旧虚掩着,像一道未关紧的界限,将两个空间若即若离地连在一起。宛苧望着那道缝隙,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手腕上的红痕处,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宛苧急忙摘下眼罩,摘下的一瞬间因为还不适应光,自然地闭了闭眼睛。

      宛苧刚摘下眼罩,就见一个穿着浅蓝色围裙的年轻女孩端着托盘站在面前,眉眼弯弯的,带着点怯生生的笑意:“姐姐,文欣姐让我来给你送点喝的。”

      托盘上放着一杯温牛奶,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旁边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草莓,红得发亮。女孩把托盘放在旁边的矮凳上,手指绞着围裙边角,小声说:“文欣姐说你可能没睡好,牛奶加了点蜂蜜,喝着会舒服点。”

      宛苧看着她眼里的局促,像只受惊的小鹿,忽然想起刚才柳文欣出去时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突然安静下来而泛起的空落,莫名被这年轻女孩的拘谨冲淡了些。

      “谢谢。”她轻声道,声音还有点哑。

      女孩眼睛亮了亮,连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文欣姐还说,要是你觉得闷,我可以陪你说说话,不过……”她偷瞄了一眼宛苧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红痕,声音更低了,“要是你想一个人待着,我就先出去。”

      宛苧拿起牛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她轻轻抿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滑进喉咙,刚才因为紧张而发紧的胸口,竟松快了不少。她抬眼看向女孩,发现对方正偷偷打量着她,被抓包后立刻低下头,耳朵尖都红了。

      “没关系,”宛苧忽然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禾。”女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阿禾的发梢上,泛着浅金色的光。宛苧看着她,又看了看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忽然觉得,柳文欣这看似强硬的安排里,竟藏着一丝她从未想过的细心。

      “姐姐,文欣姐让我带你去浴室泡澡,顺便帮你搓洗。”

      “啊?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来,不用你帮我。”

      阿禾脸“唰”地红透了,手指使劲绞着围裙,声音细若蚊蚋:“文欣姐说……说你刚才折腾得累了,泡澡能松快些,她特意让厨房烧了艾草水,说驱寒的。”

      她偷瞄了眼宛苧,又慌忙低下头:“我、我不碰你就是了!就帮你递个毛巾、调个水温,真的!文欣姐还说,你要是不乐意,我就……我就把艾草包放浴室,你自己泡也行。”

      说着就要往后退,脚步却被门槛绊了下,差点摔着,慌忙扶住墙才站稳,耳尖红得快要滴血:“那、那我先去把水兑好?”

      “嗯。”

      阿禾如蒙大赦,几乎是小跑着往浴室去了,浅蓝色的围裙在身后轻轻晃悠,像只慌慌张张的蝴蝶。

      宛苧望着她的背影,缓了缓才站起身。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刚才被束缚的僵硬感顺着骨头缝往外钻,倒真觉得浑身发沉。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伴随着阿禾小声的嘟囔,大概是在调试水温。过了片刻,门被轻轻推开条缝,阿禾探进半个脑袋:“姐姐,水好了,艾草包也放进去了,你……你现在要进来吗?”

      水汽顺着门缝漫出来,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混着点温暖的湿意。宛苧点了点头,慢慢走过去。阿禾立刻把门让开,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紧张又拘谨的样子。

      “那我……我就在外面等着?”她小声问,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嗯。”宛苧应了一声,看着她轻手轻脚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浴桶里的水泛着浅绿,热气袅袅地往上冒,把镜面熏出一层白雾。宛苧脱了鞋坐进去,温热的水漫过腰际,带着艾草特有的微苦香气,顺着毛孔往骨子里钻。紧绷了许久的肌肉一点点松开,她靠在桶沿,闭上眼,忽然觉得眼皮重得厉害——原来自己早已累到了极点。
      富人区的家就是不一样,浴室大且还有一个浴缸,宛苧终于是可以享受了。这和她以前住的小公寓完全不同,那里的淋浴间狭小逼仄,冬天热水还经常不够用。

      “果然……不一样啊。”她轻声呢喃,指尖划过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疲惫随着泡沫一点点消散,可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像缺点什么。

      指尖刚触到水面下的按摩按钮,忽然想起临走时阿禾塞给她的那瓶薰衣草精油。玻璃瓶身凉丝丝的,倒出两滴在水里,紫色的液珠在泡沫里打着旋,香气慢悠悠地漫开来,带着点田野里的清苦味。

      她往水里缩了缩,让温热的水漫到锁骨,耳边隐约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动静——大概是管家在轻声吩咐佣人收拾东西。这房子大得像座迷宫,每个角落都透着精致,连浴缸的瓷砖缝里都嵌着细闪的晶石,可她总觉得脚底下发飘,像踩在棉花上。

      “还是自己的小窝好啊……”她对着水面里自己的影子小声说。影子被水波晃得歪歪扭扭,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明明该享受这难得的松弛,脑子里却反复跳过世居小巷里的石板路,跳过高楼下那家总飘着葱油香的早点铺,跳回那个挤得转不开身、却能晒到正午阳光的小浴室。

      泡沫渐渐消了些,她伸手关掉按摩键,水声戛然而止,空气里只剩下精油的香气在漫荡。该出去了,她想,毕竟这精致的浴缸再舒服,也盛不下心里那点踏实的暖意。

      不过宛苧比较好奇的是她今天会睡在哪一个房间,文欣会给她什么样的衣服穿?

      宛苧裹着浴巾站在走廊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墙沿。走廊两侧的房门都虚掩着,每个门缝里都泄出不同的光——有的暖黄如蜜,有的清冷似霜,还有一扇门后隐约飘出雪松的香气。

      “在找房间?”柳文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搭着套浅杏色的真丝睡衣,领口绣着细碎的银线,在廊灯下泛着柔光,“左手第三间,铺了鹅绒垫,夜里不会冷。衣服是新拆的,尺码照着你上次填的报给裁缝的,试试合不合身。”

      她把睡衣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宛苧的手腕,带着点微凉的香氛气。宛苧接过衣服的瞬间,瞥见柳文欣耳后别着朵新鲜的白茉莉,和她往常冷冽的样子不太一样。

      “谢谢。”宛苧低头看着那身柔软的衣料,忽然想起今早自己塞进包里的旧棉睡衣,边角都洗得起了毛边,此刻在这精致的房间映衬下,倒像块格格不入的补丁。

      “不合身再跟我说。”柳文欣转身时,发尾扫过宛苧的手背,“隔壁房备了热水,洗完澡早点歇着。”脚步声渐远时,宛苧才发现,那扇飘着雪松香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半寸,里面的月光正顺着地板,悄悄爬到她脚边。

      宛苧捏着那身真丝睡衣,指尖能摸到布料下细密的针脚,暖黄的灯光透过衣料,在她手背上投下淡淡的杏色光晕。她走到左手第三间房门口,轻轻推开门——

      房间中央摆着张雕花大床,鹅绒垫厚得像朵云,踩上去陷进半指深。床头立着盏琉璃灯,光线透过彩色玻璃洒在地毯上,拼出细碎的光斑。衣柜门敞开着,里面挂着好几套款式相似的丝绸衣裳,浅粉、月白、淡蓝,领口都绣着同样式的银线花纹,像是早就备好的。

      “原来……是特意准备的。”她小声嘀咕,指尖拂过那件浅杏色睡衣的领口,银线绣的铃兰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正发怔时,门外传来柳文欣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轻的调子:“热水够吗?不够我让佣人再烧点。”

      宛苧慌忙应道:“够、够了!”转身时撞到床脚,疼得她龇牙咧嘴,却听见门外传来低低的笑声——柳文欣居然笑了?

      她摸着发烫的脚踝走到浴室,镜子里映出自己泛红的脸颊。热水漫过小腿时,才发现浴缸边缘摆着瓶沐浴露,标签上写着“野蔷薇与雪松”,正是刚才闻到的那股香气。泡沫浮起来的瞬间,宛苧忽然觉得,这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像被人细细琢磨过,连香气都恰好是她偏爱的清淡款。

      洗完澡换上那身睡衣,丝绸贴着皮肤滑溜溜的,她坐在床边摩挲着袖口,忽然想起柳文欣耳后的白茉莉——原来冷硬的人,也会藏着这样细的心思。

      文欣就坐在床边等待,看到宛苧穿上的那身睡衣刚刚好就夸道“这睡衣你穿上去好好看。”

      宛苧刚坐下,就听见柳文欣这句带着笑意的话,脸颊“腾”地一下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那银线绣的铃兰像活了似的,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你早就知道我穿这个尺码?”她抬头时,撞进柳文欣含笑的眼睛里,对方正支着下巴看她,灯光在眼尾描出柔和的弧线。

      “猜的。”柳文欣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袖口的铃兰,“上次看你穿的外套肩宽,就估摸着差不多。再说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些,带着点促狭,“就算不合身,我也备了针线,大可以当场改。”

      宛苧这才发现床头小几上放着个针线篮,丝线颜色和睡衣的银线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刚才撞床脚时门外的笑声,原来那时柳文欣就知道她在里面手忙脚乱,却故意没作声。

      “笑什么笑。”宛苧小声嘟囔,却忍不住把睡衣的领口又理了理——确实挺舒服的,像被柔软的云裹着。

      柳文欣看着她这副样子,笑意更深了,伸手递过一杯温牛奶:“快喝了睡吧,明天……还有事呢。”话里的尾音轻轻上扬。

      “嗯”

      牛奶的温度刚刚好,带着淡淡的甜香滑入喉咙,熨帖得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宛苧捧着空杯子,指尖还沾着点奶香,抬头时正对上柳文欣含笑的眼。

      “放着吧,我明天收。”柳文欣接过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宛苧“嗯”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柔软的被褥裹着身体,像陷进一片云里,刚才还紧绷的神经彻底松了下来。柳文欣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睡吧。”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晚风拂过湖面,“灯给你留盏小夜灯。”

      宛苧点点头,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她看着柳文欣转身时的背影,看着那盏小夜灯在墙上投下暖黄的光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困倦的小猫。她往被子里钻得更深了些,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梦里有暖黄的灯光,有淡淡的牛奶香,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说“睡吧”。
      -------早上9点

      宛苧的意识是被冷水泼醒的。

      冰凉的液体顺着额角滑进衣领,激得她猛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女仆低着头,手里的铜盆边缘凝着水汽,显然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小姐,该起了。”声音又轻又抖,不敢看她的眼睛。

      洗漱被安排得像场机械仪式。女仆替她解开睡袍系带时,指尖碰到她后背的旧伤,引得她瑟缩了一下,对方立刻像触电般收回手,改用木梳僵硬地梳理她的长发。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的乌青还没褪,嘴角被自己咬破的地方结了层浅痂。

      还没等她系好晨裙的腰带,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就站在了门口,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是请求,是命令。宛苧攥紧了裙摆,指节泛白,却没敢说一个“不”字——在这里,反抗的代价她试过,断过三根肋骨,发着高烧被扔进柴房三天。

      楼下的客厅比她住的阁楼冷得多。红木地板光可鉴人,倒映着水晶灯冰冷的光。柳文欣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银质打火机,火苗“噌”地燃起,又被他用指腹按灭。他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柳家的掌权人,柳文欣的父亲柳正宏。

      “跪下。”柳正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保镖的手立刻按在了宛苧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道让她膝盖一软,“咚”地砸在地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晨裙的膝盖处瞬间洇开深色的印子,想必是磕破了。

      柳文欣抬了抬眼皮,视线扫过她颤抖的肩膀,嘴角勾起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爸让你来,是告诉你规矩。”

      柳正宏放下手里的茶盏,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从今天起,你负责文欣的起居。他的书房要每天擦三遍,不许留半点灰尘;他的衬衫必须手洗,用进口的肥皂。我女儿不开心的时候就‘取悦’她。

      他顿了顿,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宛苧的脸:“记住,你是我们柳家买来的,命都是我们的。文欣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哪怕是……”他故意停住,看着宛苧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哪怕是让你去死。”

      “爸,”柳文欣忽然开口,打火机又“噌”地燃起,“也不用这么吓她。毕竟是要留在身边的人,吓坏了不好用。”他看向宛苧,眼神里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只需要记住,在这里,你的呼吸都得看我的脸色。明白了?”

      宛苧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出声。她知道,在这里,任何求饶都只会换来更恶劣的对待。

      柳正宏不耐烦地挥挥手:“带下去吧。

      保镖再次架起她的胳膊,拖着她往楼梯口走。经过柳文欣身边时,她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头发乱了,女仆做事就是不细致——看来,以后还是得让你自己多费心。”

      屈辱像潮水般淹没了宛苧,膝盖的疼痛反而变得麻木。她被拖回阁楼时,晨光正从气窗里钻进来,落在地板的裂缝上,像一道冰冷的嘲讽。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着自己渗血的膝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她连疼痛的资格,都得看别人的脸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暗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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