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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辰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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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天贶节,流云宗的弟子在这一天很繁忙,须将藏书阁的书全部搬出来晒,一些冬日的厚袄、被褥也从衣柜里拿出来晒。
上周还为季夏的炎热烦恼,这周已感受到孟秋的凉爽。
七月初四,纪五生辰。
张二又在这天十分忙活,我们也是帮忙打下手。张二做的菜,永远都不会吃腻。纪五身穿宝石蓝流水纹锦服,她极少穿蓝色,却异常动人。蓝色衬得她宁静又深邃,如同神秘的深海,引诱人往下坠。
继纪五生辰宴后,她很长一段时间只穿蓝色服饰。卜让尘调侃她:“师伯是雪精灵,沈师弟是树精灵,纪师妹也要变成海精灵了?”
我反驳道:“卜让尘,你的小嘴儿像抹了砒霜一样。”
“哼!许三我讨厌你!”卜让尘气呼呼的走了。
待他走后,我好奇地询问:“你为什么一直穿着蓝色?”
她有些疑惑,答:“你不是喜欢吗?”
“我有对你说过吗?”
她面无表情,答:“那天生辰宴上我穿着蓝色,你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吃进血肉里。”
“哪有!”
她依旧面无表情,答:“许三,我很聪明的,你是知道的。”
“没大没小……叫……师姐!”我不自然地移开头。
她拧眉,无奈道:“好,师姐。”
八月初四,裴六生辰。
张二主厨,我们帮厨。裴六在生辰宴上吹起了笛,笛声悠扬、缓柔又悲寂。
我问道:“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裴六答:“念兹。”念兹在兹。
九月初四,谢七生辰。
谢七身体好转了些,煮的长寿面,她也吃了一大碗。谢七说:“吃长寿面,长长寿寿。我还要继续陪你们到白头呢。”
纪五望着她,拳头用力握紧又放下,“我给你调制了长寿香,要记的点上。”
谢七轻轻点头说:“好的,五师姐。”
十月初四,褚八生辰。
褚八一袭红衣,繁复的金线在红衣上蜿蜒游龙。墨发少年瓷。
十一月初四,路九生辰。
路九用两条粉色发带束起了双马尾,搭配上桃红外袍,恍若雪中一枝梅。
十二月初四,是掌门行云的生辰,掌门依旧在闭关。
虽然掌门在闭关,可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流云宗上下弟子都忙活了过来,将流云宗大扫除了一番,张灯结彩好生热闹。我没见过师祖,同门中唯有小师妹见过一次。
她说,师祖是她此生见过唯一的真神仙,眉中一颗红痣,就跟寺庙里的菩萨像一模一样。
我问她,有四大菩萨,文殊、普贤、观音、地藏,更像哪个菩萨?
她道,观音,师祖的眼神看向她时流露出悲悯。
世苦,人苦;世乐,人亦苦;苦中无乐,乐却有苦。
一月初四,楼尽雪生辰。
楼尽雪惯例一身白色裘衣,如圭如璋。梅似雪,雪如人。
流云宗弟子都会来到静明院为楼尽雪庆生,平常外门弟子不能进内院,今日也可以进来了,通常会向内门弟子请教剑术。外门弟子要升为内门弟子,主要看剑术如何。每年会举办一场升阶赛,通过考核即可晋升。升阶赛过后就是选拔赛,招揽有缘弟子入宗门。
当晚,我们围坐在火盆,彻夜长谈。
二月初四,木南枝生辰。
木南枝喜静,穿的外衣也是典雅素净的。礼节不可费,流云宗内外门弟子在宁和院为木南枝庆生,简简单单图个彩头。
可卜让尘不这么觉得,他就是要大办一场,这时,木南枝就会微怒道:“好小子,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于是,卜让尘只能乖乖听话。
三月初四,左一生辰。
左一平时单是穿浅色服饰,但这天她穿了凝夜紫的锦服。为什么呢?那是我昨夜提前送她的生辰礼物,她开始不情愿的,可架不住我眨巴眼睛,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她最吃我这一套了,从不例外。
哇!我炽热地盯住左一,不禁赞叹道:“春色不及尔,尔乃真国色。”
转眼和煦的春天已成为过去式,灼热的夏季已然进行时。
四月初四,张二生辰。
既然是二师兄的生辰,必然不会让他动厨,这项重大的使命就交给了张怀瑜。张怀瑜至从来到流云宗,就跟不同的庖子学习做菜,还自己研习菜谱,所以他成为继张二后最会做菜的人。但我们也想尽尽心意,我会做一些粗食,左一会做一些素斋,路九会煲一些汤……就这样五花八门的菜系登场了。
张二不想轻慢我们的心意,每个菜都吃了好多,肚子都鼓成圆球了。
五月初四,既是我的生辰,也是卜让尘的生辰。
这下静明院和宁和院都热闹了。至于先给谁过,来到流云宗第一年过生辰时已经确定了。
“许三,我比你早半个时辰出生,叫哥哥,叫了哥哥我就让你先过。”我没屈服他。
就这样先到宁和院为卜让尘庆生,再到静明院为我庆生。
卜让尘眉梢一扬,瞧着我,说话仍带着那副欠揍的腔调:“许三,虽然我的剑术比你差那么一点点,但我比你大耶,这你比不过我,你输了。”
“半个时辰而已。”
“半个时辰也是时辰。”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说:“哥……”卜让尘猛地瞪大眼睛,刚想应下。
“割手啊,阿弟,你这个纸鸢线太锐利了。”我偏头对张怀瑜继续道。
张怀瑜唇线紧绷,眉间微蹙,“阿姊,小心,我换条线。”
卜让尘气得牙痒痒,一字一顿道:“许三,你捉弄我?”
“是又如何?”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看来你是不需要了。”卜让尘转身不理我了。
在生辰宴上,大家一起放了纸鸢,题字:一愿山河无恙,二愿人间皆安,三愿宗门长青,四愿天下第一。
虽然是夏季可今天风格外大,纸鸢随着风高高挂起,牵引心弦。
谢七真的做了磨喝乐送给我,一个她的模样,一个我的模样,亲情信物!
晚上宴席散去,我来到卜让尘的住处,敲了敲门。卜让尘打开门,冷声道:“什么事?”
“你生辰礼物还没送给我。”
“年年送,腻了,今年没有了。”
“当真?你的生辰礼物,我也不打算给你了。我送给别人。”
“你要把它送给谁?”
“谁想要就送给谁。”我转身就要离开。
他拉住我的衣袖,“站住!”
“还有什么事?”
他低声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是你把我惹生气的,却每次我先服弱。”
“先服软的那个人是输家,我只当赢家。”
“好,我是输家,真是败给你了。”
我问道:“所以我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跟着卜让尘来到后山,他从腰间佩囊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顿时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流光溢彩。
卜让尘笑吟吟地看着我,得意道:“这是我捉来的一百只萤火虫,好看吗?”
我望着他,月光下的少年笑得肆意又张扬,眼尾那颗泪痣被衬的更加瑰艳,“好看。”
我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剑穗递给他,“给你,生辰礼物。”
“剑穗,你亲手做的吗?”
“嗯。”
“真好看!我现在立刻马上把它配到剑上。”卜让尘边说边动手把剑穗绑到他的剑首上。
我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偶然。这里是不是很好?可以清晰地看见星宿。”
“的确。”
“你识得星宿吗?”
“你问。”
卜让尘指着夜空中一个星宿问:“这是什么星宿?”
“箕宿。”
“那这个呢?”
“危宿。”
“这个?”
“奎宿。”
“那个?”
“柳宿。”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就是为了见到你这幅崇拜我的模样。”
“不公平,明明是我先发现这个地方的,要识得星宿的人也应该是我,由我来告诉你星宿的名字。”
“谁说是你先发现的?”
“不是吗?”
“不是哦,你是近三个月才发现的吧?”
“是。”
“这三个月我忙着练剑没有来过。”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
“我来到流云宗的第一年就发现了。我偶尔晚上有空闲时来这里发呆,放空,数星星,识星宿。”
“你一个人吗?”
“嗯。”
“以后我陪你一起来,你想来时要记得叫我。”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躺下,卜让尘也躺下。我们一起抬头看着星空。
卜让尘低声数着星星,吐出的热气弄得我耳朵痒,“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喂!许三,你当时是有多无聊才会数星星啊。”
“超无聊。”
次日,五月初五,既是端午节,又是张怀瑜生辰。我和他的生辰只相差一天。
端午节,流云宗弟子在日中之时,会在澡盆里面放上国香、艾叶、蒲草等“驱邪”之物,沐浴香汤;汤浴过后换身干净的衣服,挂上提前准备好的香囊,大体由芳香、芎藭、黄芩等中草药混合;在门额上悬挂编成人型的或虎型的艾草;吃角黍,喝菖蒲酒;若是在东京金明池,定要好好看龙舟竞渡。
张怀瑜生辰都是在静明院举办,我们把昨日的去掉,挂上今日新的灯笼,点上长命灯。张二依旧下厨,我们依然打下手。张怀瑜虽然不是同门,但也是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
“阿姊,今日我生辰,我可不可以向你指定生辰礼物。”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什么事?”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可以答应我吗?”
我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张怀瑜挺听话的,挺正常的,应该不会让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好,我答应你。”
“不准反悔。”
没听到这句话还好,听到了这句话怎么怪怪的。“我……”
张怀瑜打断我,“阿姊,不可以反悔的。”
对就这个味,原来是没叫阿姊,往常他都拿阿姊当话首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