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又西风》非正式奶茶

4、公主之死（四）

　　裴怀之断案二十余载，前脚死了李鸾后脚便查出是柳鸿远所为，他与柳鸿远接触过几次，看不出他居然表里不一，居然太能装太能演，骗过了身边所有人。

　　他不仅背着李鸾偷情，还毒害公主，可谋害公主被发现后，是砍头抄家的大罪，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敢让他铤而走险的？寻常夫妻积怨已久拔刀相向的案子他处理过，但柳鸿远是有哪种不得不害李鸾的理由呢？能想出害李鸾，为何又没来得及销毁罪证？

　　他当初离开公主府是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么？那至少他得有中间人牵头才能完成这件事情。

　　裴怀之让水生芳兰离开后，又回到大理寺看刚整理出来的李鸾的卷宗，一沓沓纸上写满了李鸾身边人最近的行踪，思索着，忽然冒出来的芳兰的指证让他不是很信，决定明日去查查她。

　　翌日，裴怀之是被冷醒的，旁边的炭火不知何时熄灭了，盖着的棉被也不暖和，他揉眼片刻，看见紧闭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一角，凉风不停地往里吹。

　　“大人……静阳公主带官兵闯入东阳公主府了。”

　　大理寺评事跌跌撞撞来到他跟前，道：“静阳公主与东阳公主府的人起了争执，大人快去看看吧。”

　　裴怀之困惑道：“陛下让我彻查东阳公主之事，我才摸到点眉目，静阳公主来捣什么乱？”

　　大理寺评事道：“我也不清楚，是衙役刚传话回来的。”

　　裴怀之愁眉苦脸，潦草的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又往东阳公主府去了。

　　裴怀之临走前便把李管家等人放了出来，毕竟公主的葬礼是要有人安排的，他让衙役守着门户，除了李管家以外，外面的人不能进，里面的人不能出，就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他再踏进东阳公主府时，府里的白幡白绸都挂了一半，与这天地的苍白萧条融为一体。

　　他找到静阳公主李絮，问她缘由。

　　李絮正坐在一处偏厅，外面吵吵嚷嚷地在不断争辩，她仿佛感受不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悠闲自在的品了口茶水，不慌不急的看着裴怀之。

　　皇室子女成年后是需要出来建立门户的，有封地的去封地，没封地的，便在京城落脚，非诏不得不宫，但李絮得到李晟偏爱，虽在京城有公主府，却一直住在皇宫里，李絮挑剔眼光高，到了二十岁都没嫁驸马，李晟任由这个妹妹人性，从不插-手她的事。

　　“裴大人，东阳公主的案子不用查下去了，今天陛下发现东阳公主通敌叛国的证据，柳驸马已经被陛下捉去审查了，陛下派令国公带兵抄家，本宫协助。”

　　裴怀之呵斥道：“荒唐！”他早把东阳公主翻了个遍，哪里都没发现她通敌的线索。

　　“东阳公主乃陛下亲姐，何至于勾结敌国？”

　　李絮语气感慨，却神情镇定，道：“哎呀，本宫听闻姐姐噩耗，本想来这里祭奠的，结果撞上了尚书令大人弹劾她，让敌国探子混进乞丐堆里，她以布施的名义把消息传给他，不然，为何我军骁勇，可敌人却总能提前得知我军行动，趁机连夺三城？这人心隔肚皮，皇姐与皇兄关系不和睦，有了嫌隙，皇姐什么事做不出来？”

　　“若想知道究竟，便去问尚书令吧，如今，这朝上怕是吵起来了，裴大人有空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事已至此，大人带着你的属下撤了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怀之被李晟的圣旨压着，无奈的带着人走了。

　　裴怀之没遇见过这么快便无疾而终的案子，但从静阳公主的态度里猜出，东阳公主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了，但他敢继续追究下去，恐怕会淌进这趟混水里摘不出了。

　　东阳公主府内一阵鸡飞狗跳，自裴怀之带人离去后，令国公便不再顾及外人颜面，若有反抗者当即杀死，血溅当场，让李鸾的棺木上沾了血，白幡也染的血红。

　　府里的奴仆慌张逃命，娇艳的鲜血与地上的积雪混为一体，早晨的寒气被拨开云卷的太阳驱赶，这是冬日里难得的温暖，但死掉的人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银月被李管家带着躲在了公主府最偏僻的角落里，这里不常有人过来，疏于打理，看起来荒废，银月被吓到六神无主，在极度的痛苦下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想找银霜的，但银霜不见了，不知生死，这些官兵哪像是捉人下狱的，分明是刽子手，她看见好几个人死在她面前了。

　　李管家悄声道：“公主是被冤枉的，我们跟着公主多年，她的为人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只怕她的死与这通敌的罪名都有关系，有人计划好了一切要谋害她。”

　　银月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李管家，有些听不懂。

　　李管家郑重道： “我们得去搬救兵。”

　　银月嗫喏道：“……那我们去找谁？”

　　李管家道：“京城的人我们不能找，通敌的罪名来得太快了，大概是有人沆瀣一气，能让陛下不经过重重会审直接下诏，怕是朝廷上位高权重的人，就算有人想给公主翻案，但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得罪上面的人，得离开京城。”

　　“去找苏虞，她会帮我们的。”

　　银月见过苏虞一次，苏虞在她的印象里还停留在乖张的时候，她不同于银月见过的任何一位京城女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这些品性在她的眼里都是狗屁，但在鸾眼里她喜欢得不行，她给银月说过，苏虞能用箭-射准八丈外的靶心，而那靶心不过半片指甲盖大小，这是所有人比不过她的，假如世间女子都能如她般潇洒，该多好。

　　银月不确定道：“苏虞能帮我们吗？”

　　李管家道：“公主与她的感情不一样，她会的，哪怕不能为公主翻案也没关系，至少她能保护你。”

　　银月听出他话里的古怪来：“不是我们吗？”

　　李管家看着银月，银月从六岁就进入公主府，是他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己的半个孩子，他道：“我是公主的亲信，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很重要的人，假如我跟着你，你会被我牵连的，你出了京城，就去宁州找苏虞，葛统领也在她那。”

　　他摸出一枚红线系着的玉环，给了她：“这东西给你换盘缠，省着点花，能挨到宁州的。”

　　话音刚落，这处偏僻的地方很快来了几个官兵搜查，他们拿着刀不断地往草垛戳。

　　“国公让我们来这破地方做甚？这地方不像是能藏人的！”

　　有官兵发起牢骚：“其他人都去了银库那边，那边的油水才多！”

　　旁边的官兵安慰道：“行了，我们意思意思晃两圈再去银库看能不能捡漏。”

　　说罢，几人继续搜寻起来。

　　李管家忽然摸了摸银月的头，道：“我出去引开他们，待会儿你绕到这小院的后面，有个废弃的水缸，把它挪开，有个小洞，你钻出去就安全了。”

　　银月忍不住掐起她的手来，怕哭出声来，而李管家像交代遗言般说道：“银月，生死离别是常有的事，你要学会长大，莫要哭泣了。”

　　李管家说完，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银月懵懵的，脑子空白，依稀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她想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偏脑袋一团浆糊，耳朵不断嗡鸣，怎么也听不清，她不敢动弹，不敢喘气，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动静没了，她冷吸口气，依着李管家的话，毅然决然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