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又西风》非正式奶茶

2、公主之死（二）

　　子时八刻，皇宫禁内，一重重宫门皆为一骑马而打开，夜开宫门乃大罪，但骑者手持一枚金符，金符为陛下亲赐，见符如见陛下亲临，让禁军不得不为此破例，而在深夜持金符入宫，必定有大事发生。

　　轻如鹅絮的雪飘在骑者身上，打湿了衣裳，他疾如星火的来到陛下的寝宫外，见陛下的贴身太监江广福靠着柱子打盹。

　　他唤了声：“江公公。”

　　江广福被声音唤醒，正不明所以着，骑者凑到他身边说了几句，惊得他困意全无。

　　江广福进了陛下的寝宫，寝宫内灯火通明，莺歌燕舞，陛下与美人们衣衫不整的说笑，看得江广福直害臊，他谄媚一笑，不知该用哪种表情来汇报，他不知是愁是苦，脸扭出一番难堪来，道：“启禀陛下，东阳公主薨了。”

　　陛下沉浸在声色犬马之中，他因醉酒，脑袋懵懵的，道：“薨了便薨了，大晚上的就为说这事？”

　　江广福道：“陛下，公主她……是暴毙了，据说是中毒而亡，太医们已经赶去公主府了。”

　　陛下名唤李晟，与东阳公主李鸾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姐弟二人的行事作风截然不同，李晟喜女色，荒-淫无道，登基后沉迷于后宫，朝政大事交给了一帮臣子处理；李鸾心系百姓，常布衣施粥，受百姓爱戴。

　　李晟二十有五，近几年沉迷女色让他看起来沧桑了点，听到“暴毙”二字，他被酒虫啄了的脑袋清明了两分：“暴毙？中毒而亡？堂堂公主怎么会突然暴毙？”

　　他那姐姐他是知道的，名声好极了，想给她磕头谢恩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怎地就没了，事关皇家声誉，他这个皇帝当然得表态，他醉醺醺道：“查！明日把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置，务必把前因后果都查清楚。”

　　李晟吩咐完江广福，有个美人忽然凑过来灌他酒，李晟觉得没意思，好好的心情被李鸾的去世给打乱了，他把她推到一边，而后往床上走，他走的跌跌撞撞，有美人想扶他，依旧被他推搡开了，边走边不耐烦道：“玩得好好的，突然给我说我姐死了，真扫兴，江广福，你让她们都散了吧，我要歇息。”

　　江广福诶了一声，三下五除二的把这群美人赶走了。

　　关于这对姐弟的感情，江广福是最知道的，李晟登基前还算和平，但他做了皇帝后，李鸾是如何都看他不顺眼，随便说两句两人都要吵架，这两年，他们见面是连话都说不上了，不怪李鸾不喜李晟，李晟上朝都要搂着美人，委实不像话。

　　纵然是九五至尊的兄弟姐妹，也没谁比李鸾有面子，敢甩皇帝脸色，偏她是李鸾，真敢骂他。

　　正月十五，元宵节，东阳公主之死的讯息如插翅般传了出去。

　　公主府外围满了凑热闹的人，公主府大门紧闭，他们想探究都探究不到消息。

　　大理寺少卿裴怀之一大早赶来这里，让衙役们把府里所有的人都唤到了院子里。

　　裴怀之不惑之年，乌黑的鬓发里掺着细微的灰白，他来得匆匆，靴子里一只脚裹了袜，另一只脚没裹袜，索性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至于颜面尽失。

　　裴怀之环顾四周，道：“昨日是何人在何地发现公主尸首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让每个人都听见他说话。

　　银月颤颤巍巍站出来回答道：“是奴看见的，昨夜奴伺候公主服药，见公主不醒，掀开被子一看，竟没了气。”

　　她连人带声都在发抖，朝夕相处的主子莫名横死在她面前，三魂六魄都飞了一半，如今没晕过去，全靠强撑，昨夜的事历历在目，让她又惊又恐。

　　裴怀之自有一套识人术，分辨得清话里的真假，知她没有撒谎，他询问道：“昨日公主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东西？”

　　银月如实讲了出来，公主除了她和银霜，另外又见了七八人，吃的食物穿的衣裳都事无巨细讲了出来。

　　裴怀之又审讯了银月所说之人，他抿了一口热茶，准备歇息片刻再审讯，此事有名衙役来回话：“大人，太医那边已经有了眉目，请大人移步。”

　　公主死因不能当着众奴仆的面宣扬出去，于是裴怀之挪步到了摆放李鸾尸身的正厅。

　　三名老太医是宫廷妙手，俱是天命耳顺之龄，章太医作为年纪最大资历最深的人，向裴怀之公布了原因，他道：“我等把公主的衣食查了遍，发现公主死于那盅汤药。”

　　银月搁置在桌凳上的药早就凉透了，由于李鸾暴毙的突然，她压根没处理那盅药。

　　“根据公主中毒死亡的情况，她应该是食了修罗草的缘故，修罗草当时服下并无反应，需等上大半天或者一两日才有迹象，此毒霸道非常，虽有解药但只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服用才会有救，可往往发作的时间与中毒的时间相隔太久，解药在毒发时已没了效果，毒素从五脏六腑逐渐渗透，它的毒性是砒霜与鹤顶红的数倍，毒发半个时辰则会丧命。”

　　“修罗草并非我朝所产之物，它生长在北方熊虎生存的深山里，且寒冬季节里成熟，所以只能在冬日里采摘，北方巫族常以它来炼制邪药。”

　　裴怀之身躯一震，大费周章的从千里之外的地方搞来毒药可见凶手目的性极强，但这药怎么能悄无声息的来到公主府的？

　　他立即唤来银月银霜，查询了起来。

　　银霜比银月镇定些，她道：“此药方是驸马从祈州带来的，药是奴买的和煎的，在上午喝了一回，驸马说那药需要早晚各喝一盅，所以到了晚上，奴让守值的银月端了过去。”

　　她从袖子里拿出配方，证明她没造假。

　　章太医接过药方，仔细端详着，他沉默良久，道：“药方确实是助女子有孕的。”

　　听到这话，银霜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的重点是修罗草的下落，修罗草送到京城，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途中要经过许多人的周转，裴怀之立即吩咐衙役道：“把公主府所有的人全部扣下，绝不让他们走掉，若有违抗者，打二十大板，将府里所有地方全部搜查，无论是房梁屋瓦，还是水池假山，全都搜仔细了，但凡发现可疑的东西立刻给本官拿过来，再分一拨人去药房医馆寻修罗草的踪迹。”

　　裴怀之一声令下，衙役们马不停蹄的奔走着。

　　这日无雪无风，东阳公主府却是阴霾弥漫，死气沉沉，昨日与今日的喜和悲大起大落着，人人都怕被李鸾的死殃及自身的性命。

　　李管家等数百人分别被关进了不同的屋子里，屋里人挨着人，李管家不觉得冷，只是公主府的天变了，他们这群奴仆的日子该怎么过，驸马还没有回来，是否知道了东阳公主的死讯？

　　……假如没有这档子事，今日的元宵节该有多热闹，他们会向往常那样，早晨的时候把那五十斤铜钱布施给穷人，豆丁大小的婢女和小厮会围着东阳公主堆雪人玩爆竹。

　　可这些美好在一夕之间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