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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灯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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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苏虞依旧潜入刺史府,这回她不是缩在房梁上的,而是成为了一名厨房烧火做饭的婢女,她得弄到刺史的贪污账本与受贿名单。
她来之前把她要去找刺史府把柄的事情给王不让说了,而王不让要做的就是在刺史府接应她。
刺史府奢侈,连待厨房的奴仆都有三十多人,苏虞的脸庞做了伪装,混在人群里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她是新来的,大家对她爱答不理,让她做着烧火洗菜的活。
苏虞连着两日趁大家夜间熟睡的时候流到刺史的书房卧室,寻找证据。
这日晚上,她追踪到府里的账房先生去了外面,他行迹诡异,引起苏虞的怀疑来,苏虞不担心跟她同处大通铺的婢女们发现她失踪,她在她们睡觉后偷偷燃起迷香,能让她们睡到大天亮。
但账房先生警惕心太重,他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还没到达目的地,因是新年要举办数日的灯会,为了百姓能彻夜狂欢,宁州这段时间未设宵禁,所以街上处处灯火阑珊,笑语嫣然,苏虞望着汪洋人群,跟的颇为吃力。
终而,在一处寂静的巷子里她找不到账房先生的踪迹了。
苏虞内心郁闷,到处寻了遍,却毫无进展,决定打道回府。
她在路上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那石子不知飞到了哪处,忽然听闻一声“哎哟!谁大晚上的乱踢石头?有没有素质?有没有道德?”
苏虞失神,听见一个男人在骂骂咧咧,而周围是紧闭门户的街坊,没什么人路过,看来那人是在怨她了,她闻声走过去,打算道歉,居然看见他卡在洞里。
还是个英俊年轻的男人。
苏虞:“……”
她审视他须臾,一字一顿道:“方才是我砸着你了?”
男子叹了口气,仰望着她,他眉目黯然,晦涩一笑,语气温柔,揶揄道:“姑娘,附近唯我一人,你的问题是否有些多余?”
听闻这话,气氛便尴尬起来,她反应过来她刚问的话多余了,于是蹲下来靠在他旁边诚心诚意道:“抱歉。”
男子没有太生气,他信口道:“你把我拉出去,我就原谅你。”
他要求合理,苏虞没有拒绝,扯了几下终于把人给扯了出来。
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她拱了拱手,感激之情溢到眼底。
苏虞疑惑道:“你怎么卡在洞里?”
男子突然惆怅起来,毕竟说来话长。
他不是别人,正是李衍,李衍腹诽着怎么敷衍这位过路的素未谋面的姑娘时,他未来得及开口,一拨壮汉举着灯笼,扛着刀棍,气势汹汹地把他们围的水泄不通,氛围瞬时剑拔弩张,让苏虞摸不着头脑,苏虞看了看李衍,又看了看那帮打手,感觉稀里糊涂地搅进了他们的事里。
对面十几个身姿挺拔的壮汉,个个凶神恶煞,一人吼道:“呵,你小子居然还有帮手,弟兄们,把他们都给我砍了,在我万丰赌坊内出老千的时候,就该想想下场!”
说话的人激情澎湃的发言完毕后,壮汉们蜂拥而至,苏虞睁大眼睛,欲解释他们毫无相关,但一根棍子瞬间朝她挥来,苏虞眼疾手快,立即抬腿踢到他的胳膊肘,那人骤然失力,痛的松了手,棍子将将跌在半空中,她借膝盖的力碰了一下,又飞到她手里,制服敌人,抢夺武器,皆在两个呼吸间完成。
对方被猝不及防地躲了武器,更是大怒,冲上去想对苏虞拳打脚踢,但苏虞能预判他的动作,一记棍子敲在他脑袋上,让他当即倒地。
有了武器的苏虞在战斗里如鱼得水,棍首敲一人眼睛,甩在后面的棍尾戳在了敌人的腹下要害。
李衍只会躲,在混斗里如同泥鳅般滑溜,虽然在避之不及的时候挨些打,但比起苏虞面对的凶险程度来说,都是小打小闹了。
他看见打手如此痛苦,感觉自己的裆也痛了起来,不由的庆幸起自己的运气好,遇见了一个会功夫的人。
苏虞发现李衍能躲,于是只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替他阻拦一二,她一记脚掌踹在打手的脸上,烙下脚印,她的力气很大,打手被揍的后退了几步。
很快,苏虞便占了上风,无人敢靠进她三步以内。
苏虞以一敌多,只头发凌乱,毫发无损,这些打手她对付起来小菜一碟而已,可打手们个个皆是鼻青脸肿,苦不堪言。
打手们讨不到好处不说,还损失惨重,互相拖着拽着,见苏虞似看见恶鬼般,如鼠般逃窜,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解决完打手,苏虞转身把李衍逼到墙角,棍子也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声质问道:“你怎么招惹了那么多人,还连累上我?”
李衍神色无辜,见识到了苏虞的厉害,他觉得要想活命,便得实话实说,他无措地摆着手,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是替朋友去赎东西的。”
程峰莫名听信了别人说赌坊是最快能赚钱的地方的话,他想着让大家日子好过,于是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底去了万丰赌场,结果赔了精光,李衍见他萎靡不振,程峰由于伤心过度,就把实情说了出来,输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教唆着府里一位老仆把他唯一值钱的家传宝镯子借给他当赌钱,事成之后再还给他,起初他局局皆赢,心便贪了,没想到收手,而后越赌越大,越赌越输,连老仆的镯子都搭了进去。
程峰事后意识到他是被人给做了局,他据理争辩,却无人信他,事后他懊悔不已,不知如何给那老仆交代。
李衍斥责了他几句,便独自来到万丰赌坊,想赎回镯子。
而他在赌坊里看见镯子戴在玉照楼老板娘手上,便邀她参赌,她的赌物就是镯子。
玉照馆老板娘混迹在万丰赌坊,与赌坊老板关系匪浅,她欣然答应李衍的请求。
李衍局局皆输,甚至把亲王印信也输给了玉照馆老板娘,此时的他身无分文,没有赌资了,玉照馆老板娘借机开口道,他想继续跟她赌也可以,没有银钱便拿人来赌,倘若输了,李衍要在玉照楼当五年的头牌。
此言一出,引起众人哄堂大笑,俱是鄙夷不屑,堂堂瑞王要去玉照馆供寂寞妇人消遣,真是贻笑大方!
但李衍豪爽地接受玉照管老板娘的赌约。
玉照馆老板娘以为她能继续顺风顺水的赢下去,殊不知,反转在此刻发生,李衍赢了一局又一局,连带着亲王印信与老仆手镯都赢了回来,玉照馆老板娘觉得自己被耍了,气的要收拾他,李衍丝毫不怵她,直言戳穿了万丰赌坊作弊的事实。
他在进入赌坊的时候观察到赌坊的人其实在作弊,谁输谁赢,皆是赌坊说了算。
在场众人听后勃然大怒,开始对赌坊摔摔打打,讨要说法,然后李衍趁机溜之大吉。
李衍戳穿他们的伎俩,让万丰赌坊的人愤愤不已,于是赌坊老板派人来教训他,李衍一路鬼鬼祟祟地躲避着打手们,但他慌不择路,钻狗洞逃跑的时候居然卡住了,他挣扎不断,认为自己性命可能绝于此地,情绪落寞灰败,但幸而苍天垂怜,让他遇见了苏虞。
他隐去了他的真实身份然后挑着给苏虞说了七分的真话,当朝瑞王卡在狗洞里出不来实在太丢人现眼,他还是要维护自己的尊严的。
苏虞若有所思道:“万丰赌坊欺人太甚,恐怕背后大有来头吧?”
李衍觉得与她刚才有了过命的交情,见苏虞武功高强,有能力自保,便坦言道:“当然,这万丰赌坊幕后的主人其实是宁州刺史。”
苏虞瞪大了眼睛,望着李衍的脸庞,仿佛听见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她愣愣道:“我听说宁州官场水深,却不明白其中厉害,朝廷命官竟是赌坊幕后之人。”
刺史等人的贪污行径在民间早有传言,但百姓只觉是闲言碎语,无人深究,苏虞以为他们贪些土匪们给的孝敬,以及官银之类,没想到他们的手伸的那么长。
李衍叮嘱道:“你可不能给别人说是我说的,我知道这事纯粹是个意外,我是看你对我拔刀相助的份上给你说的。”
他随即又将话拐了个弯,狐疑道:“你怎么知道宁州官场的事?”
宁州刺史惯会做人,上下打点得当,不会有人给他添麻烦。
苏虞想从他身上挖出关于刺史的更多消息,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塑造成另一个角色,正色道:“我家在宁州一处小镇上开武馆的,日子过的也算美满,但我爹撞见官员收受土匪贿赂一事,被杀害了,我要找到证据,替父报仇。”
李衍同情的拍了拍苏虞的肩膀,郑重且悲戚地注视着他,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又不忍心她不能替父鸣冤,道:“我见你救我的份上,我能告诉你的便是这些,至于你怎么做,能做到什么程度,都是运气,我希望你运气好些,能心想事成。”
他没选择帮她,因他自己本身都无能为力。
苏虞听后有些呆呆的,他的话跟她想要的话不一样,而且,他怎的忽然安慰起她来了?是她暗示的不够明显吗?要不要换种说话?能知道刺史与万丰赌坊勾结的人,肯定不简单,可能他大有来头,她沉默着想着该如何从他身上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