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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信纸上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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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秋在周五晚上终于有时间拆阅那摞积压的信件。大多是账单、广告和杂志,直到那个朴素的白色信封从指间滑落。
信封上有淡淡的松香,邮戳来自一个她几乎忘记的地名。笔迹工整熟悉,让她心头微微一动。
她先收拾完餐桌,帮小树洗了澡,读完睡前故事。等孩子睡着,陈宇还在书房加班。她泡了杯茶,在餐桌前坐下,终于拆开那封信。
信纸是三张普通的横线纸,字迹密密麻麻,但排版整齐。
“知秋,好久不见。你大概没想到会收到我的信...”
开头很平常,像老友闲谈。苏寂桐写了她这些年的护林工作,写保护区的四季变化,写山林里的动物们。语气平静舒缓,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中间部分提到了沈昭明。没有渲染悲伤,只是平静地叙述相遇、相处和离别。“他走得很安详”,这句话单独成行,周围留白,像一个小小的停顿。
谢知秋的手指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她想起几年前苏寂桐似乎提过有个生病的朋友,但那时她正怀着孕,晨吐得厉害,没有多问。
信的最后部分谈到决定远行。“不是逃避,只是想去看看不同的风景。”苏寂桐写道,像在解释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
没有询问谢知秋的生活,没有对疏远表示遗憾。只是在结尾处简单写道:“愿你一切都好。”
信纸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墨点,像是笔尖在此停留过久。
谢知秋放下信,茶已经凉了。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车流声像永不退潮的海浪。她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感到一阵陌生的空虚。
她起身去书房。陈宇还在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我们谈谈。”她说。
陈宇没抬头:“稍等,这个邮件马上回完。”
她站在门口,等待。五分钟后,陈宇终于转向她:“怎么了?”
“我收到寂桐的信。”
陈宇愣了一下,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你那个护林员朋友?”
“她爱人去世了。”
陈宇的表情软化了些:“节哀。需要寄点慰问金吗?”
谢知秋看着丈夫,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多么深的鸿沟。不是谁的错,只是两个不同频的人,碰巧走在了一起。
“不用。”她说,“我想离婚。”
话出口得很平静,像在说明天天气如何。陈宇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归于疲惫。
“为什么?”他问,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倦意。
她想了想:“我们都累了。”
那晚他们没有再多谈。陈宇睡在书房,谢知秋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看着天花板。婚姻像一件穿旧的衣服,不再合身,但脱下来需要勇气。
第二天早晨,陈宇做了早餐。小树开心地吃着煎蛋,浑然不觉父母之间的低气压。
“你考虑清楚了?”陈宇问,声音平静。
“嗯。”
他们像讨论工作项目一样商讨细节:房产,存款,孩子抚养权。没有争吵,只有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协商。
最后决定孩子一人带一年,房产出售后平分。陈宇说:“你不需要急着搬走,找到房子再说。”
“谢谢。”她说。
手续办得很快,像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袱。领离婚证那天,是个阴沉的下午。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在门口道别。
“保重。”陈宇说。
“你也是。”
没有拥抱,没有眼泪,像完成一项拖延太久的工作。
谢知秋抱着小树坐上出租车。孩子趴在她肩上,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不回家吗?”
“爸爸以后住别的地方。”她轻声说,“但一样爱你。”
小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被窗外的鸽子吸引。
回到家,她再次展开苏寂桐的信。阳光正好照在信纸上,那些平静的文字忽然有了温度。
她注意到信纸背面有一行小字,之前没发现:“生命有来有去,像季节更替。不必悲伤,只需记得。”
谢知秋抱起儿子,走到窗前。城市的天空被高楼分割成块,但在缝隙间,依然有阳光落下。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空气中有种陌生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