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的锦绣年华》山字头

31、真情

　　李府的书房内，念依屏息躲在厚重的丝绒窗帘后，手中紧握着那本刚从暗格中取出的账册。窗外传来护卫巡逻的脚步声，每一次靠近都让她的心跳几乎停止。
　　账册很薄，但沉重得让她手臂发酸。借着月光，她能看到封面上"李氏纺织厂特别收支"的字样。这就是怜书说的关键证据——记录着李家与各方势力金钱往来的秘密账本。
　　"找到你了。"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念依浑身一僵。她缓缓转身，看见李维琛站在书房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手枪。
　　"顾念依，或者说，我该叫你林依？"李维琛缓步走近，"你以为换了名字，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念依下意识地将账本藏到身后："李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装傻？"李维琛冷笑，"从你们踏入上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怜书在明处吸引注意，你在暗处行动，很聪明的计划。"
　　他忽然伸手，快如闪电地夺过账本："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念依的心沉到谷底。完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然而李维琛看也不看账本，随手将它丢在桌上："你知道吗？这本账册是假的。"
　　"什么？"念依脱口而出。
　　"真的账本早就转移了。"李维琛得意地说，"我料到你们会打这个主意，所以设了这个局。现在，怜书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
　　念依这才明白，她们中计了。李维琛早就看穿了她们的计划，将计就计，要一网打尽。
　　"你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念依忍不住问，"书姐根本不爱你，强求有什么意义？"
　　李维琛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爱？谁在乎那个？我要的是张家的支持，是李家的生存！你们女人永远不懂，在这个世道，没有权力和金钱，什么都不是！"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打斗声。李维琛脸色一变，快步走向门口。念依趁机抓起桌上的裁纸刀，对准自己的咽喉。
　　"站住！"她厉声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李维琛转身，看到她决绝的神情，不由怔住。
　　"你死了，怜书会更恨我。"他试图缓和语气。
　　"那也好过成为你要挟书姐的筹码。"念依的手稳稳握着刀，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皮肤，渗出血珠，"我这条命是书姐救的，为她而死，我心甘情愿。"
　　这一刻，她忽然不再害怕。死亡的阴影曾经如此可怖，但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它变得无足轻重。
　　李维琛看着她眼中的决然，第一次感到事情超出了掌控。他习惯了人们的屈服和妥协，却不知这世上真有人宁愿死也不愿低头。
　　就在僵持之际，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怜书持枪冲了进来，身后跟着苏珊耑和几个陌生男子。
　　"放开她！"怜书的枪口对准李维琛。
　　李维琛冷笑："来得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书姐快走！"念依急喊，"这是个陷阱！"
　　怜书却一步步走近，目光始终锁定在李维琛身上："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独自离开。"
　　苏珊耑示意手下控制住局面，对李维琛道："李公子，外面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放下武器，我们可以谈谈。"
　　"谈？"李维琛嗤笑，"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就凭这个。"苏珊耑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总统府已经成立特别调查组，专门调查李氏纺织厂的违法经营。李公子若是不想李家彻底垮台，最好配合我们。"
　　李维琛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如此之快。
　　趁他分神的瞬间，怜书快步上前，一把将念依拉到身后。她看到念依颈间的血痕，眼中燃起怒火："你伤了她？"
　　"一点皮肉伤而已。"李维琛满不在乎，"比起你们给李家造成的损失，这算什么？"
　　怜书举枪的手稳如磐石："我数三声，放下武器。一..."
　　李维琛冷笑："你以为我会怕？"
　　"二..."
　　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到极点。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下一刻。
　　"三"字还未出口，窗外突然传来警笛声。数辆警车停在李府门外，红蓝灯光划破夜空。
　　"警察厅办案！里面的人放下武器！"扩音器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李维琛得意地笑了："看来是我的援兵到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冲进来的警察直接走向李维琛："李维琛，你涉嫌多起违法行为，请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搞错了！"李维琛又惊又怒，"我是李家的..."
　　"抓的就是李家人。"为首的警官冷冷道，"李家已经完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李维琛被戴上手铐带走。他临走前狠狠瞪了怜书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让人不寒而栗。
　　危机解除，念依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怜书急忙扶住她，小心地为她检查颈上的伤口。
　　"只是划破了皮，不碍事。"念依轻声说，目光却无法从怜书脸上移开。方才那一刻，她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苏珊耑走过来，神色复杂："秘书长夫人出手了。李家倒台的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怜书却没有丝毫喜悦。她看着李维琛被押走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以李维琛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临时落脚处，已是凌晨时分。这是一处隐秘的安全屋，位于法租界的一栋公寓楼内。苏珊耑安排好人手警戒后，便体贴地留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浴室里，怜书小心地为念依清洗伤口。温水流过细腻的脖颈，带走血渍，露出那道浅浅的伤痕。
　　"疼吗？"怜书轻声问，指尖轻柔地抚过伤痕边缘。
　　念依摇头，却在怜书的触碰下微微战栗。这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指尖带来的奇异触感。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怜书的声音带着后怕，"你若有什么不测，我..."
　　她说不下去，眼中浮起水光。
　　念依转身，握住她的手："书姐，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生死与共。若是用我的命能换你的安全，我心甘情愿。"
　　"我不要你为我死，"怜书的声音哽咽，"我要你为我活。"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什么在悄然改变。浴室的蒸汽朦胧了视线，却让心中的情感愈发清晰。
　　怜书抬手，轻抚念依的脸颊："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甘愿放弃一切，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与你在一起？"
　　念依屏住呼吸，等待着她下面的话。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正义，因为不齿李维琛的所作所为。"怜书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后来我以为是因为责任，因为是我连累了你。"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念依的眉眼："但现在我明白了，都不是。"
　　浴室里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窗外，上海的夜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是因为爱。"怜书终于说出口，声音轻如耳语，却重如千钧，"我爱你，念依。不是主仆之爱，不是姐妹之爱，而是...想要共度余生的那种爱。"
　　念依的泪水无声滑落。这句话，她等了太久，想到不敢想。
　　"书姐..."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要有负担。"怜书为她拭去泪水，"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回应，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尊重。"
　　念依却用力摇头，扑进她怀中："我也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你。只是不敢说，不敢想..."
　　她们相拥在晨曦微光中，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这一刻，世俗的眼光、礼教的束缚，都变得无关紧要。在生死考验之后，她们终于敢于直面内心的真实情感。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浴室，怜书轻轻吻去念依脸上的泪痕。这个吻轻柔如蝶翼，却承载着千言万语。
　　"等这一切结束，"怜书抵着念依的额头，许下承诺，"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好。"念依微笑，眼中闪着泪光和希望，"去哪里都好，只要有你在。"
　　她们走出浴室时，天已大亮。苏珊耑坐在客厅，看到她们交握的双手和亲密的神态，露出了然的微笑。
　　"看来有些话终于说开了。"她为两人倒上热茶，"我为你们高兴。"
　　怜书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松开念依的手："耑耑，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朋友之间，何必言谢。"苏珊耑正色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李维琛虽然被捕，但李家的残余势力还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上海。"
　　就在这时，程素心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出事了。李维琛在押送途中被劫走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刚刚获得的安宁瞬间被打破。
　　"是谁干的？"怜书急问。
　　"不清楚，但对方手段专业，不是普通劫匪。"程素心道，"现场留下了这个。"
　　她将一张字条放在桌上。上面只有一行字：
　　"游戏还没结束。"
　　字迹狂放，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怜书握紧念依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她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她们都将携手面对。因为爱给了她们勇气，让她们无惧任何风雨。
　　晨光透过窗帘，在上海滩的晨雾中铺开新的一天。而对怜书和念依来说，真正的抗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