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的锦绣年华》山字头

30、计划

　　《女声》编辑部的密室隐藏在书架之后，这是苏珊耑特意设计的避难所。此刻，怜书、念依、苏珊耑和程素心四人围坐在一张檀木桌旁，桌上摊着各种文件和剪报，气氛凝重。

　　"李维琛这次是有备而来。"苏珊耑将一叠资料推到桌子中央，"我托上海的朋友查了，李家最近确实遇到了大麻烦。"

　　怜书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是一张剪报，标题赫然写着"李氏纺织厂面临破产危机"。

　　"破产？"念依惊讶地问，"李家不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富商吗？"

　　"表面风光罢了。"苏珊耑冷笑，"李氏纺织厂这几年经营不善，又赶上洋布倾销，早已资不抵债。李父原本指望通过与张家的联姻获得资金支持，现在婚事告吹，他们的资金链就断了。"

　　怜书恍然大悟："所以李维琛才如此执着，不仅是为了面子，更是为了救命钱。"

　　"不仅如此。"程素心接过话头，"我查到李父在政界的对头正在收集李家的把柄。如果这个时候传出李维琛逼婚未遂、伪造卖身契的丑闻，对李家将是致命打击。"

　　念依若有所思："所以李维琛想要先发制人，把我们抓回去控制起来，免得我们成为他政敌的棋子？"

　　"正是如此。"苏珊耑点头，"而且我怀疑，李父的病重也与此有关。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怜书站起身，在密室内踱步。父亲病重的消息仍让她心痛，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耑耑，"她忽然停下脚步，"你刚才说李父的政敌在收集李家的把柄？"

　　"对，是总统府秘书长一派的人。"苏珊耑从文件中抽出一张名片，"秘书长夫人对我的刊物很感兴趣，前些日子还派人来接触过。"

　　怜书接过名片，上面烫金印着"总统府秘书长夫人王慧兰"的字样。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如果我们与秘书长夫人合作呢？"怜书环视众人，"既然李家视我们为威胁，我们何不将计就计，真正成为他们的威胁？"

　　念依倒吸一口凉气："书姐，你是要..."

　　"我要主动联系秘书长夫人。"怜书语气坚定，"既然逃不过这场政治斗争，我们就要选择站在有利的一方。"

　　苏珊耑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个主意好！秘书长夫人一直想找机会扳倒李家，我们手中的情报正是她需要的。"

　　程素心却担忧道："可是与虎谋皮，风险太大。我们怎么知道秘书长夫人事后不会过河拆桥？"

　　"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依赖她。"怜书早已想好对策，"我们要有自己的筹码。"

　　她转向念依："你还记得在李府时见过的那些账本吗？"

　　念依点头："李公子有次醉酒，让我帮他整理过书房的账本。上面有些奇怪的款项往来，我当时没看懂..."

　　"很可能就是李家行贿的证据。"怜书激动地说，"如果能拿到那些账本，我们就有与秘书长夫人谈判的资本。"

　　苏珊耑立即道："我这就联系上海的朋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到那些账本。"

　　"不，"怜书摇头，"这件事必须我们亲自去做。"

　　密室陷入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重返上海，潜入李府，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太危险了！"程素心第一个反对，"李维琛正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们，这时候回上海不是送死吗？"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怜书出奇地冷静，"李维琛绝对想不到我们敢在这个时候回上海。而且..."

　　她看向念依："只有念依知道账本放在哪里，也只有她能认出那些关键的账目。"

　　念依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我去。为了书姐，为了我们的将来，再危险我也去。"

　　苏珊耑沉吟片刻："如果一定要去，我们必须有周密的计划。我在上海还有些人手，可以接应你们。"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四人详细制定了行动计划。怜书和念依将扮作一对乡下姐妹，以探亲为名前往上海。苏珊耑提前安排人手在车站接应，并准备好假身份和藏身之处。

　　"进入李府是最难的一步。"苏珊耑在纸上画着李府的布局图，"自从你们逃走后，李维琛加强了守卫，特别是书房一带。"

　　念依仔细看着图纸，忽然指着一处："这里，书房后面有个储藏室，与书房只有一墙之隔。墙上有个暗格，李公子常把重要文件放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怜书惊讶地问。

　　念依苦笑："有一次李公子醉酒，把我错认成他的心腹，让我从那个暗格里取过文件。后来他酒醒了，还警告我不准说出去。"

　　这无疑是个重大发现。如果能从储藏室潜入，就可以避开书房外的守卫。

　　"但是怎么进入李府呢？"程素心提出关键问题，"李府现在肯定是戒备森严。"

　　怜书沉思片刻，忽然道："林伯。"

　　三人齐齐看向她。

　　"林伯还在武汉，"怜书解释，"他说父亲病重，要我回上海。如果我跟他说我改变主意了，愿意回去，他一定会安排。以林府千金的身份进入上海，李维琛反而不会怀疑。"

　　"不行！"念依急切道，"这太冒险了！万一林伯已经被李维琛收买呢？"

　　"我相信林伯。"怜书语气坚定，"他是看着我长大的，绝不会害我。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也确实该回去看看父亲了。"

　　计划就此定下。怜书将随林伯回上海，以探病为名光明正大地进入上海。念依则与苏珊耑的人手同行，暗中潜入上海，在约定地点等候。

　　"记住，"苏珊耑严肃地说，"无论发生什么，安全第一。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撤离。"

　　次日清晨，怜书来到林伯暂住的客栈。老人见到她，喜出望外："小姐想通了？"

　　怜书点头："我想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但是林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她将李维琛的所作所为和她们的计划全盘托出，只隐瞒了念依同行的部分。她需要林伯的帮助，但不能让他卷入太深。

　　林伯听后，久久不语。最后，他长叹一声："老爷果然没看错，小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他抬头看着怜书，"小姐要老奴做什么，尽管吩咐。"

　　三天后，一列从武汉开往上海的火车缓缓进站。怜书穿着素雅的旗袍，在林伯的陪伴下走下火车。她刻意低调，但仍引起了不少注意——张家大小姐回上海的消息早已传开。

　　如她们所料，李维琛的人很快找上门来。在站台上，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张小姐，李公子派我们来接您。"为首的男人恭敬地说。

　　怜书冷笑："李公子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不必了，我要先回张府。"

　　"李公子说务必请张小姐过府一叙。"男人坚持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李家的人敢拦我张家的人了？"

　　张府的老管家带着一众家丁赶到，瞬间将李府的人团团围住。怜书心中一暖，知道这是林伯的安排。

　　"小姐，老爷在家等您。"老管家恭敬地对怜书说。

　　在李府的人不甘的目光中，怜书坐上张府的汽车，驶向那个她曾经逃离的家。

　　张府依旧气派，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下人们见到她，纷纷低头行礼，眼神中带着同情和担忧。

　　怜书直接来到父亲的卧室。曾经威严的父亲如今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父亲..."怜书跪在床前，握住那只枯瘦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张瀚文缓缓睁开眼，看到女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怜书...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父亲。"怜书哽咽道。

　　"好...好..."张瀚文艰难地喘息着，"为父...对不起你..."

　　父女相认的感人场面很快被打破。管家匆匆进来："小姐，李公子来了，说要见您。"

　　怜书擦干眼泪，眼神变得锐利："让他等着。"

　　她为父亲掖好被角，轻声道："父亲放心，女儿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张家。"

　　走出卧室，怜书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容地走向客厅。

　　李维琛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她，望着墙上的字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怜书，好久不见。"

　　怜书冷冷地看着他："李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听说你回来了，特来探望。"李维琛走近几步，"顺便谈谈我们的婚事。"

　　怜书几乎要笑出声："李公子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张怜书吗？"

　　"人总是会变的。"李维琛意味深长地说，"比如我，现在比以前更有耐心，也更有...手段。"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上，念依正从武汉的住处走出，浑然不觉自己被偷拍。

　　怜书的心猛地一沉，但面上不动声色："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顾念依也回上海了。"李维琛微笑，"你说，如果我以拐带人口的罪名把她抓起来，会怎么样？"

　　怜书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李公子，我们也别绕弯子了。你我都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李维琛挑眉："哦？"

　　"李家的纺织厂快要破产了，你需要张家的资金支持。"怜书直视他的眼睛，"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选择。"

　　她从手袋中取出一份文件，放在照片旁边："这是总统府秘书长夫人的邀请函，她对我手中的一些...情报很感兴趣。"

　　李维琛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拿起邀请函，确认是真的后，眼神变得危险："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给你选择。"怜书平静地说，"是两败俱伤，还是各退一步？"

　　就在这时，管家再次匆匆进来，在李维琛耳边低语几句。李维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看来李公子有急事要处理。"怜书微笑道，"不送了。"

　　李维琛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步离开。怜书知道他为什么匆忙——苏珊耑的人刚刚在李府附近制造了一场小骚动，引开了部分守卫，为念依的潜入创造了机会。

　　夜幕降临，怜书站在窗前，望着上海的万家灯火。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不再是棋子。

　　远处，李府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此时此刻，念依应该已经潜入其中，寻找着那些能决定她们命运的账本。

　　怜书握紧胸前的怀表，那是念依临走前给她的，约定得手后会用特殊方式通知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怀表始终寂静无声。

　　夜色深沉，危机四伏。但怜书知道，无论结果如何，她们都已经踏上了无法回头的路。

　　而这条路，必将通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