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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亲密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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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的马路有些空荡,祁忻云从一大早忙到现在,一整天只啃了两块压缩饼干。
导航提示“您已偏离路线”时,他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一个应该小转弯的路口。
误入的这条路是单行道,不能掉头,祁忻云又开了一段路,沿路有家亮着暖黄灯的花店。
他放缓了车速,瞥见花店的玻璃橱窗内,一片蓝绣球正在夜晚雾气中颤巍巍地绽放,便鬼使神差地停了车。
风铃撞碎寂静,老板娘打着哈欠剪掉过长的茎秆。
几分钟后,他抱着一束沾着夜露的蓝绣球,又回到了车里。
却州医院住院楼的轮廓刚映入后视镜,祁忻云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柯愈不见了!”谷音的声音劈开混沌,“我去跟主治医生讨论治疗方案,才一会儿的工夫,这个活爹就不见了!”
祁忻云猛地踩下刹车,花束重重撞上挡风玻璃,几片花瓣飘落在他颤抖的膝头。
“……但监护仪数据正常,应该没走远,我猜他是去找你了。”谷音骂骂咧咧,“他果然是铁打的,刚醒就下床跑啊…”
电话那头的话还没说完,祁忻云就已调转了车头。
祁忻云返回维护局,可执行处六楼的落地窗漆黑如巨兽闭合的眼。
慌乱让他整个人有些发冷,一时间竟突然有些无措。
他甚至还想调取沿途监控,又怕载摄像头也不一定能拍到出租车后排乘客的脸。
“冷静…冷静…”祁忻云在心里默念数遍,掌心冒出虚汗让他几乎无法握紧方向盘。
一公里之外,天地半岛的别墅浸在冷白的月光里,柯愈蜷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从抽屉翻出充电线,插在了手机上。
他有些脱力地倒在沙发上,寒气从皮质沙发渗入脊背。
冷白的月光悄然爬上他颤抖的指尖,柯愈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
后背的伤口们不太懂事,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细碎的疼。
他无数次将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又无力垂下,喉间酸涩翻涌,最终只化作一声消散在寒夜里的叹息。
而那通想要拨给祁忻云的电话,始终停留在犹豫的指尖迟迟无法拨出。
与此同时,玄关的智能锁突然“滴”地轻响,门开了。
夜风卷着露水涌进来,那人逆着月光而立,肩头落满碎银般的星屑,还在震惊着自己是怎么能打开这电子锁的。
柯愈周身一僵,见祁忻云目光逡巡着,须臾,落到了自己这边。
祁忻云立在光影交界处,月光将他抿紧的唇线镀成一道苍白的刃,镜片后的瞳孔里满是泠泠的碎光。
那层薄冰似的泪膜下,能窥见他咽回去的千百次欲言又止。
柯愈没想到祁忻云会出现,心跳在耳膜上撞出轰鸣,偷溜出医院的莽撞和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误会纷纷化作细针扎进身体。
“祁组…长…”柯愈撑起身体,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缓缓开口,“我…”
祁忻云从玄关一步步走近,踩过每一处地板的声响都极轻。
他停在沙发前半步,垂落的手无意识蹭过裤子上的褶皱,喉结滚动时牵出颈侧绷紧的筋络。
柯愈仰头看他,病号服领口歪斜着露出一截锁骨,脖子上还缠着纱布,“我…”
一个拥抱来得突兀又笨拙,让柯愈的心脏几乎漏跳半拍。
祁忻云俯身的动作像被按下慢放键,手臂环住柯愈时甚至带了一丝僵滞,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展品,“抱歉,忙着忙着就忘记时间了,我应该早点去看你的。”
柯愈被冷冽的夜露气扑了满面,鼻腔里全是鲜花茎叶折断后的青涩苦香,耳朵里听到的字字句句都能瞬间让他失控。
须臾,他猛地攥住对方后腰的衬衫布料,借力将人压进沙发,在企图将唇瓣贴近眼前的人的瞬间,他陡然察觉到对方的脖颈往后仰了仰,
那么微小的弧度,让他呼吸骤然凝滞。
柯愈僵在半空,喉间漫起铁锈味的涩。
这个躲避的动作,让柯愈在一呼一吸间,脑子里掠过了无数个猜测,他在拒绝,他不喜欢…
这些可能性,都不得不迫使他一点点松开手。
可就在他正要退开之际,祁忻云忽然抬手摘下了眼镜,轻轻搁在了茶几上。
月光瞬间毫无阻隔地落进祁忻云的眼里,他的睫毛低垂着,耳尖浮起薄红,向来抿成直线的唇微微张开,仿佛在等待什么被填满的空隙。
而那摘镜的手指甚至未完全收回,悬在半空就像一道未写完的邀请函。
柯愈的反应不算太慢,片刻,他的双手就重新箍住了祁忻云的腰。
手指刚贴上祁忻云的腰侧,脖颈处的剧痛便针扎般刺入神经,柯愈闷哼一声,力道不自觉地泄了三分,原本想将人拽进沙发的动作变成了虚浮的滑落。
祁忻云却顺势倾身,掌心托住他后脑勺,借着自己的重量将他缓缓靠在沙发上。
真皮表面的凉意透过病号服渗入脊背,但那人覆上来的体温像一剂镇痛药,将痛楚融成温热的泉水。
唇瓣相贴时,柯愈周身有些发颤,呼吸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舌尖只敢在祁忻云的唇缝间试探。
他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一想到这段漫长的时光,他就会不甘心地仰头想加深这个吻,却被祁忻云按住了肩膀。
祁忻云的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他的唇峰蹭过柯愈鼻尖,温声道,“小心点。”
柯愈有些小失控,呼吸交缠的间隙,他的手指探进祁忻云后脑的发根,想同他贴得更近一些。
此时,茶几上祁忻云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
祁忻云条件反射要起身,却被柯愈扯拽着,虽然力道虚浮得可怜,却足够让两人的唇再次相撞。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两人才不得不分开。
祁忻云偏过头的动作很轻,像是不愿惊碎这一刻。
来电显示“谷医生”几个字跳动着,他伸手去够手机,却被柯愈勾住后颈,鼻尖蹭过他滚烫的耳廓。
祁忻云接起电话,他声音稳得过分,耳尖却红得能滴血,“找到了,嗯嗯…这就回医院。”
他挂断,低头正撞上柯愈虚弱却又略带心疼的眉眼。
“我姐姐那天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柯愈望着祁忻云,看着他慢慢戴上眼镜,眼里染着点急意,“我保证,我不会让她为难你的。”
祁忻云伸手将他从沙发上扶起来,掌心稳稳托着他的后背,“没为难。”
他指尖拂过柯愈颈侧未拆的纱布,声音依旧柔和,“她的诉求很合理,我很理解,她只是太担心你了。”
“可她……”柯愈还想辩解,话头却被祁忻云轻轻打断。
“书面情况说明,我昨天就写好了。”祁忻云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我效率很高的,一会儿就写好了,什么都没耽误。”
祁忻云扶着他往门口走,到副驾驶旁时,从座位上拿起绣球花,把花递到柯愈手里。
他绕回驾驶位坐好,发动车子时,瞥见柯愈正低头看着怀里的花,问道:“喜欢吗?”
柯愈立刻抬头看向他,眼睛亮得像落了光,“喜欢。”
***
却州医院,普通病房。
值班医生掀起柯愈的病号服,后背的伤口泛着淡红,好在没有渗血,在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疼成这样还敢偷跑?”谷音抱臂倚在门框上,“我怎么就没想到在他床头装个锁!”
“手机没电了你都能打到车啊?那你怎么付的钱啊?”谷音喋喋不休,“对哦,可以扫脸支付是吧,我真的是服了!”
柯愈脸上写满了心情好极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计较的小表情。
祁忻云见谷音明显被惊出了冷汗,安慰道,“谷医生,你也累了一天了,不然先回去休息,明早还是八点来换我?”
“我可以拒绝吗?”谷音双手抱胸,显然是怒气未消,“不然,干脆把我的工资分你一半,这样我俩责任也能均摊,到时候在他姐姐面前,我也能解释解释。”
“我是病人,又不是犯人…”柯愈的语气一开始还理直气壮,但说着说着也自觉理亏,越说越没底气,“你这人,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祁忻云对着柯愈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斤斤计较?”谷音气急败坏,拿出了准备火拼的架势,但理智告诉他,他是个医生,“我…我走了,懒得管你!”
祁忻云目送谷音离开,和柯愈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蓝绣球轻轻插入床头空置的花瓶。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柯愈试着撑起上半身,后背的牵扯痛让他倒吸凉气。
“慢点。”祁忻云快步走近,掌心贴着柯愈后腰将人托坐起来,问他,“伤口疼吗?”
柯愈摇头,视线落在祁忻云眼下的青黑,“案件有进展了吗?”
闻言,祁忻云的动作顿了顿,说道,“有进展。”
柯愈回忆着那天的细节,又道,“那天在二楼平台,关念的手扒着栏杆,然后护栏上的玻璃就开始碎裂,我瞥见他戴了枚戒指,有点像那种…”
“那种用于汽车的,破窗神器?”祁忻云回应着,但心里却又软又涩,说道,“好了,现在不早了,改天我们再讨论,好不好?”
柯愈乖乖点头,伸手抓了抓祁忻云的手臂。
祁忻云伸手托住柯愈的后背,按下床头的按钮,床板缓缓降下时,他小心地扶着柯愈躺好,替他掖了掖被角,“谷医生人挺好的,还给我带了个躺椅。”
柯愈乖乖躺下,刚躺好又抬手勾住祁忻云的袖口,犹豫了一会儿,问他,“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祁忻云看着他紧张得抿紧的唇,眼底漾起点笑意,语气像在询问对方的意见,“亲密关系?”
柯愈的眼睛瞬间亮了,嘴角绷不住地上扬,用表情表达着对祁忻云的答案颇为满意。
监护仪的滴答声似乎都动听了些,月光从窗外溜进来,落在床头柜的蓝绣球上,也落在了两人的身上,氤氲且安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