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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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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愈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遭的惊呼和玻璃的反光似乎都静止了,只剩下彼此眼里的影子。
中间是激烈的拉扯,是关念的挣扎与原风平的压迫,可那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目光胶着,谁也没先移开视线,连呼吸都仿佛同步放缓了。
直到关念的手腕泛起红痕,原风平的骂声实在过于刺耳,祁忻云才睫毛轻颤,率先别开了眼。
身侧的范明远早就涨红了脸,忙不迭对祁忻云解释,“那位是原总,他就是性子急了点,没别的意思……要不是他肯把云上城腾出来,小念这画展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他已经一边小跑一边扬声,“原总!这两位是维护局的执行官…”
那语气里的急切,明摆着是在提醒对方收敛。
原风平却像没听见,反而低头凑近关念,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人听清,“挺聪明啊,惊动维护局,再引着媒体来拍?想借这出戏给画展造势?”
关念使劲往回抽手,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怕……”
“怕什么?”原风平嗤笑一声,指腹碾过他的皮肤,“你总是喜欢自说自话。”
说完猛地转头,视线像刀子似的刮向祁忻云,“调查清楚了?清楚了就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祁忻云没接话,目光掠过眼前的混乱,径直穿过人群,一步步朝柯愈走去。
柯愈站在原地没动,手心却沁出了汗。
西装熨帖的领口像突然变紧了,几乎勒得他呼吸都乱了。
他看见祁忻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比玻璃灯的光还要亮、还要烫。
擦肩而过时,原风平还在骂骂咧咧,关念的啜泣声细若蚊蚋。
祁忻云在柯愈面前站定,目光扫过他的腹部,西装熨得平整,看不出丝毫伤口的痕迹。
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日低了些,混着展厅里来回重复让人有些心烦的音乐声,却清晰地落进柯愈耳中,“好点了吗?”
柯愈愣了愣,旋即,点了点头。
眼前不过半臂距离的人,瞬间让周遭的人声、画框的棱角、玻璃折射的光都像被蒙上了层雾,让他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怔忪。
昨天接到原风平的邀请时,柯愈本想拒绝的,他早就不记得自己是在哪次聚会上认识的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了。
可当他点开电子邀请函的瞬间,便立即笃定执行处专案组一定会关注这场画展。
他甚至做好了连续几天来云上城蹲点的准备,没想到才第一天就遇上了。
柯愈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像在替他喊:这就是缘分啊!
原风平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松开了攥着关念的手,挑着眉问,“你们认识?”
关念趁机往后缩了缩,肩膀还在微微发颤。
原风平也不再管他,几步走到祁忻云面前,刻意挺直了背平视对方。
祁忻云比他高出小半头,眉眼清隽,鼻梁挺直,单看脸甚至比娇小的关念还要秀气几分,那股清冷的气质,突然就让原风平来了兴趣。
柯愈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伸手揪住原风平的花衬衫后领,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开半米远。
他动作快得像护食的兽,眼神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戒备。
原风平被拽得一个趔趄,非但不恼,反而嗤笑一声,拍了拍被抓皱的衣领,看向柯愈时眼里多了点玩味,“小柯总,不打算介绍介绍?”
柯愈没说话,眉峰蹙得紧紧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打算”甚至“休想”。
“我是祁忻云,那位是我的同事江鲸泓。”祁忻云却适时转过身,朝着原风平伸出右手,“我们受关先生委托,来调查匿名信事件,刚才已经和范先生了解了些基本情况,还有几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请教?”
原风平挑眉看了眼柯愈,伸手与祁忻云交握,“方便,尽管问。”
“想了解下云上城的楼层分布,以及各区域的功能划分。”祁忻云收回手,语气平稳,“比如哪些区域是对画展开放的,哪些属于私人区域。”
“简单。”原风平笑得坦荡,“云上城一共三层,一层是主展厅和公共休息区,二层是VIP展区和几个独立展室,三层……”
他顿了顿,“是我私人用的,这次没对外开放,不过祁组长要是感兴趣的话,私下里倒是能带你去看看。”
江鲸泓在一旁飞快记录,笔尖划过电子屏的声音格外清晰。
祁忻云又问了些关于监控覆盖、消防通道的细节,原风平都答得爽快。
末了他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祁组长放心,我这云上城用的都是顶级安防,监控无死角,需要的话,设计图纸我让人马上送过来。”
柯愈站在边上,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目光始终黏在祁忻云说话时的侧脸上。
灯光落在对方挺直的鼻梁上,说话时微动的唇瓣都看得很真切,他整个人几乎放空了,满脑子都是方才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
“我这地方安全得很,别说有人闹事了,就是只苍蝇想偷偷进来都难。”原风平还在自夸,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邀请函,弯腰要捡,范明远却眼疾手快地拾了起来。
范明远笑着打圆场,“原总,祁组长对小念的作品很感兴趣呢…”
原风平顺势提议,“那正好,我亲自陪祁组长逛逛展厅?正好给你讲讲我这云上城对于这次画展的设计巧思。”
“不必了。”祁忻云婉拒,“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这都快七点了…”原风平不肯罢休,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时钟,“你们维护局的人不用下班的吗?听我的,我们几个一起,加上小柯总,吃个便饭…”
柯愈忽然“嘶”了一声,手搭在腹部轻轻按了按,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点刻意的滞涩。
把原风平的话打断得刚刚好。
柯愈微微蹙着眉,没继续把疼意喊出声,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往祁忻云那边倾了倾,肩膀微耸。
那模样算不上多狼狈,却能引人注意,也露出了点破绽,好像在故意等着谁来接。
周围瞬间静了静。
祁忻云的视线果然立刻落了过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伸手就扶住了柯愈的胳膊,“怎么了?”
他的指尖力度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柯愈抬眼望过去,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快得让人抓不住。
“可能…站得有点久……”说着,还故意往祁忻云身边靠了靠,“能送我回去吗?”
那语气里的依赖太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出几分刻意,原风平在一旁嗤笑出声,却被柯愈眼风扫过来的冷意堵了回去。
祁忻云没半分犹豫,应道,“好。”
他转头对江鲸泓吩咐,“你把公务车开回局里,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江鲸泓看了眼柯愈,又看了眼祁忻云紧绷的侧脸,连忙点头应下。
原风平也没再勉强,从范明远手里抽过那张邀请函,朝着祁忻云递过去,“这张邀请函祁组长先拿着,后天的VIP专场,随时欢迎。”
祁忻云没伸手,目光落在柯愈身上,留意着他的神色。
江鲸泓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接了过来,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原总”,顺手夹进了笔记本。
关念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眼角的余光怯怯地瞟向祁忻云,又飞快缩了回去。
原风平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
关念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说出口,连句简单的招呼都没敢打,只低着头,任由原风平半带着往楼梯口走了。
范明远跟在后面,脸上始终挂着圆融的笑,一路对着祁忻云点头,“几位慢走,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直到目送他们进了电梯,他脸上的笑才淡了些。
柯愈的车就停在停车场,祁忻云扶着他坐进副驾驶,自己绕到了驾驶座。
车门刚关上,柯愈捂着腹部的手就放了下来,脸上的痛意迅速褪去,甚至还能看出点狡黠的红。
“我是装的。”他坦白得干脆,眼神亮晶晶地撞进祁忻云眼里,像藏了颗星星。
祁忻云发动车子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他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嗯,我知道。”
疼得那样“恰巧”,又那样“懂事”地只往他身边靠,柯愈的假装和他的谎话如出一辙的容易被看破。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什么,却有笑意悄悄漫开,在车厢里漾开了点……甜。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祁忻云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柯愈在副驾驶坐了半晌,手指在膝盖上蜷了又松,好几次张开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祁忻云先开了口,目光没离开路面,语气却比刚才柔和了些。
柯愈转过头,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想等你问我……怎么你会在这儿…”
祁忻云目视前方,过了几秒才说,“习惯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却州就这么大点地方。”
柯愈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
路口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下。
祁忻云侧过身,目光扫过柯愈的腹部,说道,“新衬衫过水了吗?毕竟腹部上还有伤。”
柯愈挑眉,干脆掀起衬衫一角,原本该缠着纱布的地方,只贴了张巴掌大的创口贴,边缘粘得严实,底下的皮肤隐约可见。
他故意挺了挺腰,带着点炫耀似的。
祁忻云的目光刚落在创口贴上,视线却不经意扫过他收紧的腰腹,淡青色的血管隐在皮肤下,腹肌的轮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像被烫到似的猛地转回头,耳尖悄悄泛了红,低声道,“小心着凉。”
柯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放下衬衫正经道,“原风平那个人我不熟,就接触过几回,总觉得他挺缺心眼的,而且关念跟他,绝对不是普通合伙人那么简单。”
祁忻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认真听着,“所以呢?”
“刚才听你提到匿名信。”柯愈认真道,“我猜会不会是原风平哪个前任搞的恶作剧?他那种性子,惹的麻烦估计不少。”
祁忻云转头看他,“你认得他的前任?”
“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柯愈连忙摆手,语气急了点,“他社会关系乱得很,我才懒得搭理。”
红灯跳成绿灯,祁忻云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平稳前行。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祁忻云才又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那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去云上城?”
柯愈被问得一愣,见祁忻云终于将重点问出了口,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须臾,他抬眼看向祁忻云,像是早有准备,定定道,“因为,我也在查远景创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