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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陪伴型机器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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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淌开一片浅金。
祁忻云靠在沙发上接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抱枕边缘的流苏。
电话那头,付瑶琴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郁,“项一律他们正盯着汪璇的手环数据,连带着绑定的软件翻了个底朝天,希望他们能找出点异常波动。”
“瑶姐,如果他们需要的话,你可以提供些帮助。”祁忻云语气温和,说道,“我们组里你跟汪璇最熟,至于那个梁瑞……”
“梁瑞的反常我跟项组长提了,遗书也提供了,他说要等尸检报告出来。”付瑶琴的情绪有点激动,“组长,如果最终确定汪璇自杀的话,恐怕…”
她顿了顿,叹息像羽毛般落下来,“哎,这几天我们组里静得吓人,麦隽和年文艺那俩活宝都不斗嘴了,今早还一起请了假,估摸着也是憋得难受。”
挂了电话,祁忻云把手机搁在茶几上,目光落在窗外,天地半岛这个高档楼盘人烟稀少,像一串被按了静音键的省略号。
他静坐片刻,起身去换外套,羊毛面料蹭过手腕时,还带着点未散尽的暖意。
“对了。”对面沙发突然传来动静,柯愈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反光在他脸上晃了晃,露出双清亮的眼睛,指尖还停留在触控板边缘,“之前在医院,梁瑞提过个叫Emoon的陪伴型机器人,我想去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
祁忻云系扣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正撞见柯愈眼里的好奇,应道,“好,我也挺好奇。”
他理了理衣领,又道,“不过我得先去趟梁瑞家。”
柯愈指尖在电脑边缘敲了敲,“不是说要避嫌吗?”
“以组长身份确实要避嫌。”祁忻云的声音放得很轻,目光掠过茶几上柯愈泡的柠檬水,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但我现在在病假,就当是路过,顺道看看。”
“那我跟你一起。”柯愈合上电脑往茶几上一放,起身时椅腿在地板上蹭出轻响,语气里带着不容分说的笃定,像是怕他跑掉似的。
他走到玄关换鞋,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要是时间够,能不能绕去平安里公寓的地下车库?我的公路车还在你车位上呢。”
祁忻云这才想起那个拆到一半的大包裹,他望着柯愈眼里的期待,点了点头,“行,顺路。”
***
楼道感应灯随着柯愈和祁忻云的脚步次第亮起,暖黄的光在灰墙上晃了晃,又很快骤然熄灭,连最后一丝余晖都没留下。
拐角处,防盗门虚掩着,露出条黑黢黢的缝,门口站了个难缠的同事。
祁忻云侧头看向柯愈,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到楼下等我,在车里待着别上来。”
柯愈皱眉,表达不情愿的话在嘴边呼之欲出。
“听话。”祁忻云目光沉了沉,“别惹了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道,“就在楼下等着,我很快下来。”
柯愈点了点头,三步一回头地慢慢走远了。
祁忻云刚走到梁瑞家门口,就见靳嘉背对着门口站着,腰间带着个设备包,指节在黑色外壳上敲得笃笃响。
“祁组长?”靳嘉回头时眉峰挑得老高,语气里的不忿几乎要溢出来,“这才刚走了麦隽和年文艺,怎么您又来了?你们专案组是打算车轮战?难道没有觉得你们有点影响同事工作?”
边说还边瞥了一眼祁忻云身后,见空无一人才把目光又移到祁忻云身上。
对于这连环追问,祁忻云没接一句话,他知道靳嘉向来视项一律为偶像,对自己这个“平起平坐”的组长向来不服气。
立场不同而已,他不想跟这人多费口舌,本想转身离开,门内却突然飘出一阵婴儿哭声,细细嫩嫩的,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靳嘉脸色“唰”地白了,马上从包里取出探测仪,因为紧张掉在地上,又迅速拾起,腿肚子瞬间打了颤,“怎…怎么回事?”
祁忻云上前半步,靳嘉竟忘了阻拦。
两人循着哭声往里走,跨过玄关碎落的相框玻璃,浓稠的铁锈味从卫生间漫出来,在瓷砖上凝结成蜿蜒的暗河,破碎的镜面里映出各个角度的死亡现场。
卫生间地面混乱的脚印,甚至可以让祁忻云联想到当时紧张的救援过程。
声音是从客厅角落的储藏室传来的,最深处堆着个半开的纸箱,哭声正是从箱子里钻出来的。
“我刚来就听到这里有…断断续续的…”靳嘉的声音发飘,手紧紧抓着门框才没倒下,“我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祁忻云全程没说话,只蹲下身侧耳听了片刻,确认声音来源后抬眼,指尖指向那个纸箱,语气平淡,“抱歉,我在病假,不方便帮忙。”
靳嘉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储藏室挪,祁忻云则转身走向隔壁一墙之隔的主卧。
主卧门敞开着,珊瑚绒床单在白日里泛起细密的涟漪,右侧枕面凹陷的弧度里还嵌着几根栗色卷发。
床边的梳妆台前,天鹅绒圆凳微微偏斜,十几瓶同系列香水沿着镜缘列队,每个瓶子里的液体都在同一高度,像是某种强迫症般的孤独仪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左侧床头柜的无线充电器蒙着薄灰,插孔里还卡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看氧化程度至少是半年前的馈赠。
松木衣柜半开着,三套熨烫妥帖的男士西装挂着防尘罩,但内衬口袋的酒店洗衣签日期都停留在去年冬季。
一阵翻箱倒柜后的坍塌声里,哭声骤然拔高成电子尖啸。
靳嘉搬着个塑料箱踉跄着出来,在眼神扫过箱子里面时,瞬间突然僵直,“这是什么?她的眼珠子在转!”
他后撤时还撞翻了客厅立柜上的奶粉罐,铝罐滚动的空响中,Emoon的睫毛忽地颤动起来,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挣扎着坐起来的恐怖错觉。
“祁组长,你想想办法,这东西得带走,但我不想碰它!”靳嘉对着Emoon张牙舞爪,一时间很难分清谁比谁更吓人。
祁忻云的目光越过靳嘉的肩膀,落在箱子里,谁也没想到那东西竟做得和几个月大的婴儿一模一样,粉白的硅胶脸蛋泛着不自然的光泽,睫毛纤长浓密,连头顶的胎发都根根分明,若非那双眼珠转动时透着机械的滞涩,几乎能以假乱真。
“这、这怎么是个婴儿?”靳嘉的声音发飘,他一个大男人,平时见了亲戚家的真婴儿都手忙脚乱,更别提眼前这东西了。
更可怕的是,大概是在储藏室被压得久了,Emoon的半边脸颊微微凹陷,嘴角被挤得歪向一边,原本该是天真无邪的表情,此刻竟透着股说不出的扭曲,像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玩偶。
电子尖啸还在持续,刺得人耳膜发疼。
靳嘉抱着箱子的手越抖越厉害,眼神死死盯着那半张扭曲的脸,仿佛下一秒就会看见它咧嘴哭出眼泪来。
祁忻云皱了皱眉,看了看靳嘉抖得像筛糠的手,沉声道,“样本箱。”
靳嘉这才回过神,慌忙去翻随身的勘察包,手抖得半天没拉开拉链。
祁忻云上前半步,用指节敲了敲包侧的卡扣,示意他按对位置,压缩样本箱打开的瞬间,他又抬下巴点了点箱底的无菌垫,说道,“铺平。”
靳嘉依言照做,眼睛却不敢再看箱子里的Emoon,那扭曲的小脸总让他想起恐怖片里的场景。
祁忻云的目光落在Emoon背后的电源键上,“把箱子倾斜三十度。”
靳嘉咬着牙照办,塑料箱与样本箱边缘对齐的瞬间,祁忻云突然抬脚,用鞋跟轻轻勾了下箱底,箱子一倾,Emoon顺着惯性滑进了样本箱,落地时后背磕在箱壁上,电源键被震得弹起,电子尖啸戛然而止,眼珠也定在了某个角度,那半边扭曲的脸颊被阴影遮住,终于没了那股活人般的诡异。
“盖盖,锁扣。”祁忻云后退半步,重新站回主卧门口。
他看着靳嘉哆哆嗦嗦扣好样本箱,又从包里翻出消毒喷雾往箱面喷了两下,才低声道,“标记好,通知项组长派人来取。”
靳嘉连连点头,抱着样本箱的手还在抖,看向祁忻云的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抵触,多了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铝罐滚动的余响还在地板上慢慢消散,像在替刚才那场诡异的“啼哭”收尾。
楼下,柯愈正低头看着手机,忽然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麦隽和年文艺,两人正鬼鬼祟祟往楼道里探头。
“你怎么在这儿?”麦隽认出他,挑眉问道。
“等祁组长。”柯愈站直身子,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圈,“他病了两天,一直惦记着汪璇的事,我刚想帮他去问问周围邻居,就碰到你们了。”
“你一个学生懂什么打听?”麦隽拍了拍胸脯,“这事儿还是得看我的。”
年文艺正要跟上,却被柯愈叫住,“那个…”
“怎么?”年文艺回头。
“你能调取这附近的监控吗?”柯愈语气认真,“之前在医院,听梁瑞说汪璇的陪伴型机器人Emoon是她妈妈买的,或许能从监控里看看汪璇妈妈的动向。”
年文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柯愈立刻补充,“这事祁组长提过,我记了下来而已。”
麦隽在一旁听得发懵,“Emoon?这跟汪璇的死有什么关系?”
柯愈没接话,只看着年文艺。
后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找个合理的由头就行,只要不被举报,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