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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还个人情 ...

  •   客厅里,谷音已经把带来的便携医疗箱打开,血压计、听诊器摊在茶几上了。

      他让祁忻云坐在沙发上,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不经意扫过他左眼眼下,那里有个极浅的小疤痕,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路西哲最近怎么样?”谷音突然问,手里的动作没停,开始给祁忻云量血压,“我可有阵子没见过他了。”

      “借助矫正靴能慢慢走,但快走还是不行。”祁忻云答着,顺势反问,“你们认识?”

      “算是吧。”谷音调着听诊器的频率,“我回国开了诊所,后来想继续深造,有次在甘家碰到他提起这事儿,第二天他直接把我拉到他家里见了路院,平时我们大多在手机上聊,说起来…更像网友吧。”

      祁忻云被他这形容逗笑了,觉得这个谷医生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谷音却话锋一转,听诊器贴在他胸口,“路西哲跟我提过他腿的事,说要不是你,他可能都没命了,还说你在那起爆炸案里,眼睛也伤了?”

      祁忻云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语气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眼球缝了几针,不过现在早好了。”

      柯愈在旁边一直没插话,安静地看着谷音检查,见两人暂时停了话头,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等等。”谷音眼疾手快地拦住,挑眉看向柯愈,“什么水啊?千年人参泡的吧?”

      “蜂蜜水。”柯愈解释,“温的。”

      谷音哼了声,“就知道你不肯给喝普通白水。”

      他收回听诊器,平板上记录了些,“行了,今天没大碍,我明天再来复查。”

      “不用了。”祁忻云连忙摆手,“我马上就回去了,实在不好意思一直麻烦柯愈。”

      “哦,不要紧。”谷音合上本子,笑得意味深长,“那我明天先来这儿,让柯愈再送我去你家,反正我也挺想见见路西哲的,对了!”

      他突然看向祁忻云,“路西哲是硬要去你家住的吧,你不嫌他烦吗?”

      祁忻云愣了下,“啊?不会啊。”

      “也是,祁组长看着就好相处。”谷音话锋又扫向柯愈,“不像某些人,一看就浑身带刺,特会嫌别人烦,所以祁组长一秒也不想多待,对吧?”

      这话像根小火苗,“噌”地燎红了祁忻云的耳根。

      祁忻云嘴上反应不过来,脑子却领会到了谷音的话里有话,他哪经得住这么密集的调侃,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眼神下意识飘向柯愈,带着点无措的求助,像是求救似的。

      柯愈几乎是瞬间接收到了信号,受宠若惊于祁忻云突如其来的眼神,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眉头紧锁着,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对谷音说,“滚、滚滚吧你……”

      谷音“哦”了一声,又瞪了柯愈一眼,“小当家,收起你那点孔雀开屏的心思,乖乖煮白粥!”

      说完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祁忻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柯愈看着祁忻云捏着沙发边角的手,耳廓还红着没褪,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着谷音那番话虽说本意是想帮他,可实则句句都是在给祁忻云压力。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抬眼却撞见祁忻云垂眸时,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手里拿着杯子,想要喝又带着点无措的样子。

      柯愈心头一动,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他定了定神,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在祁忻云身边坐下,刻意拉开了一点不远不近的距离,才开口道,“祁组长,我很喜欢你送我的那辆公路车。”

      祁忻云一愣,抬眼看向柯愈,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啊?”

      “我父母意外离世时我才十岁,虽然我亲戚家条件不错,对我也很照顾,还给了我大房子住…”柯愈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尽量自然,“但我只是个学生,没有收入,车坏了,第一反应是想着去修,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跟他们要钱。”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我没想到你会送我辆新的,我很开心,所以想在你生病的时候多照顾照顾,就当是还你这份人情了,如果你还是觉得麻烦我……我马上送你回家,那车的钱,我之后慢慢攒了还你…”

      祁忻云的目光忽然沉了下去,审讯犯人时,他常被谎话欺骗,眼前,柯愈那几句半真半假的话里,没有让他感到被欺骗着,反倒心里浮起一层不受控的涩意。

      “你父母都不在了?”祁忻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柯愈没想到他会揪着这个点反问,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愣了几秒才缓缓点头,“嗯。”

      话音落下的瞬间,祁忻云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那种从小就熟悉的、被世界孤零零丢下的感觉,突然顺着柯愈这句轻飘飘的“嗯”,漫了上来。

      祁忻云垂下眼,看着自己交握的手,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怅然,“那我们很像。”

      柯愈张了张嘴,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突然全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祁忻云低垂的眼睫上沾着的细碎光影,还有那瞬间笼罩在他身上的、与平日干练截然不同的脆弱,心像是被轻轻攥住了,竟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须臾,祁忻云调整了状态,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轻声说,“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柯愈立刻打起精神,眼睛亮了起来。

      “汪璇的案子我们组得避嫌,暂时查不了。”祁忻云说道,“她丈夫之前在甘氏集团的药矿工作过,叫梁瑞,现在自己开了家小公司,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集团里有没有和他相熟的老同事?”

      这些关于梁瑞的事,是为数不多汪璇向他们提到过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可以,马上。”柯愈点头应下,见祁忻云脸色还有些苍白,又补充道,“你先靠会儿休息,查到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说完就小跑去厨房,端了个碗过来,又道,“这是白粥,得吃点,还要吃药。”

      接着转身跑回主卧,又拿来了药放在茶几上,最后去到阳台打电话了。

      与刚刚的动线形成强烈的对比,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静态下柯愈的侧脸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好看。

      他的那个“还人情”的理由,把那份关心照顾说得合情合理,也让祁忻云的心里萦绕着一丝不真切的受宠若惊。

      祁忻云早已习惯了颠沛流离,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片刻的安逸,也从没奢望过会有人在身边忙碌,桌上有温热的食物,连空气里都飘着踏实的烟火气。

      他捧着碗小口喝着,明明是寡淡的味道,舌尖却吃出了点微甜。

      吃完药,他靠在沙发上歇着,柯愈依旧站在阳台打电话,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把那个人看成虚影,直到倦意悄悄漫上来,他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睁眼时,窗外已经黑透了。

      祁忻云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条带着阳光味的毯子,后背又沁出一层薄汗,黏糊糊的,却奇异地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他坐起身,客厅里没开灯,静悄悄的,没看见柯愈的身影。

      他起身在屋里兜了一圈,餐厅、书房都空着,直到走进卧室,才发现自己昨天换下的脏衣服已经被洗好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身上的汗味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拿着干净衣服去了浴室。

      热水冲刷着身体,疲惫感渐渐褪去,等他擦着头发出来时,厨房突然传来忙碌的轻响。

      柯愈正在厨房忙活,备菜台上摆着几个刚拆开的保鲜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小青菜,绿油油的看着很新鲜。

      听见动静,柯愈回头看了一眼,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递到祁忻云面前,“通讯录里有个叫章诚的,发来了关于梁瑞的消息,你看看。”

      祁忻云接过手机,指尖触到屏幕的微凉。

      他点开聊天软件,找到章诚的对话框,余光瞥见柯愈还在看着自己,抬眼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便轻声道了句,“多谢。”

      “不用谢。”柯愈摇摇头,转回身继续处理手里的青菜,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祁忻云低头翻看消息,章诚发来的是几条录音,附带着简单的文字说明。

      点开第一条,里面传来章诚走访询问的声音,几段不同的男声交织着,拼凑出梁瑞的轮廓:
      「梁瑞啊,看着热情周到,其实心眼多着呢,有一次我们部门一起做项目,就因为多跑了两趟腿,他就非得跟领导提加奖金,一点亏都吃不得。」
      「这小子哄女人是真有一套,嘴甜会来事,身边总换女朋友,对感情根本没真心。」
      「他爸妈催婚催得紧,每次家庭聚会都念叨,我看他结婚就是为了给家里交差。」
      「他在甘氏做采购时就不安分,离职前把不少客户资料都带走了,据说现在在郊县弄了个破厂房,圈了几个小破矿搞药矿生意,说白了就是倒腾差价,就他那点资源,早晚还得被甘氏吞了。」

      祁忻云听完这些录音,心中五味杂陈,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

      在医院见到梁瑞时,他除了神色伤心,下意识地对汪璇的死的推诿实在让人怀疑,而原本那个只存在于调查线索里的梁瑞,此刻竟鲜活地“立”在眼前,每一条录音都好似一把锐利的刻刀。

      祁忻云曾设想过梁瑞的种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人。

      殷勤背后是急功近利的算计,看似孝顺却在感情上肆意敷衍,把婚姻当作完成任务的筹码。

      除了录音,章诚发来的资料里还有一些关于梁瑞生意往来的明细,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梁瑞和几家小型药商的交易,每次交易的价格都压得极低,手段看似精明,实则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

      还有一份他厂房的租赁协议,破旧厂房的位置偏远,设施简陋,根本不具备长期发展的潜力。

      祁忻云垂下头,手机在掌心硌出微凉的印子,梁瑞那副精于算计又敷衍感情的模样,像根刺扎在心头,让他愈发觉得这人藏着猫腻。

      掌心一空,手机被轻轻抽走。

      他抬头,见柯愈端着碗面放在面前。

      清汤里漂着几缕细面,卧着个溏心蛋,翠绿的葱花撒得匀净,是最简单的阳春面,却蒸腾着暖人的热气。

      “祁组长…”柯愈的声音放得很轻,“吃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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