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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药 ...

  •   维护局执行处的灯光惨白刺眼,祁忻云坐在办公位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得飞快,胃里却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轻轻拧着。

      汪璇的名字落在内网报备系统的案件标题栏,他忍不住佝偻了下脊背,咳嗽声再次响起时,电子笔同时点在了“提交”按钮上。

      几分钟后,系统提示消息弹出,红色粗体字写着,“申请驳回:请联系直属领导确认案件归属”。

      祁忻云盯着屏幕上的红色提示,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胃里的痛感又清晰了几分。

      他起身时带倒了椅腿,刚要去找丛臻理论,走廊尽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丛臻的驼色大衣挟着寒风卷入,身后跟着个穿深灰夹克的年轻人,微胖的身形,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老实巴交的。

      “就知道你还在加班。”丛臻的目光扫过他泛青的眼圈,“给你介绍个新同事。”

      他侧身让出身后的人,说道,“这位是江鲸泓,已经在局里实习大半年了,有仿生物研究背景,你先带带他。”

      江鲸泓紧张地朝祁忻云鞠了鞠躬,手在身侧攥成拳头,结结巴巴开口,“祁、祁组长好,我叫江鲸泓,以后请多指教。”

      话音刚落,耳根就先红透了。

      祁忻云的注意力全在驳回申请上,胃里的绞痛让他脸色更差,而丛臻这副“汪璇刚出事就急着塞人”的姿态,像根火星点燃了他心底的火气。

      他直截了当开口,“丛处,汪璇的案件报备被驳回了,为什么?”

      丛臻的表情淡了淡,“汪璇是你专案组的人,按规定该避嫌,而且你们组的核心任务是查远景创界,这种意外案件,交给项一律查更合适。”

      “避嫌?”祁忻云的声音陡然拔高,胃里的痛感趁机翻涌上来,他撑着桌面,像是要压下身体上所有的不适,“我们组本来就是执行处的一部分,按你这说法,是不是所有人都该避嫌?”

      丛臻看了眼腕表,转向江鲸泓,说道,“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找祁组长交接,熟悉熟悉环境。”

      江鲸泓刚才一直杵在旁边,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额角早就渗出了不少细汗。

      他本就容易紧张,这会儿被夹在中间更是如坐针毡,听见丛臻发话,像是得了特赦,立刻挺直腰板,对着两人连连点头,“好的丛处,祁组长,我先走了。”

      话毕,又怕自己礼数不到位,补了个仓促的鞠躬,快步退出了办公室,关门时还不小心带起一阵风,把走廊的灯光都晃了晃。

      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祁忻云和丛臻,空气里的紧绷感却丝毫未减,只有祁忻云压抑的呼吸声和胃部隐隐作痛的闷响在安静中格外清晰。

      丛臻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现在有求于我了?早知道今天,当初对我寸步不让的时候,就没想想后果?”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祁忻云,他的睫毛在镜片后颤了颤,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他太了解丛臻的偏执,争辩只会让事情更糟。

      他也习惯了丛臻借着各种由头拿捏他,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谁才是主导者。

      最终,祁忻云别开视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了。”

      胃部的绞痛让他没力气再争,心里却清楚,丛臻根本不是在意什么规定,只是在等他低头。

      丛臻离开后,祁忻云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蜷了许久,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

      维护局办公大楼的灯光次第熄灭,唯有他的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枚悬在半空的孤星。

      祁忻云想要休息会儿再回平安里,可身体早已被高烧和疲惫掏空,别说开车回平安里,就连走到楼下都觉得难如登天。

      他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了“柯愈”的名字,刚想打过去,犹豫再三还是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挣扎着起身时,双腿像灌了铅,每级台阶都走得摇摇欲坠。

      走到大门口时,晚风卷着凉意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瑟缩了脖子,抬眼望去,昏黄的路灯在地面织出暖融融的光网,光晕深处,一道身影静立在侧,晚风掀起他的衣角,在夜色里漾开温柔的弧度。

      是柯愈。

      少年见他出来,立刻快步迎上前,脚步轻得像踏在云絮上。

      柯愈站在祁忻云面前时,脸颊泛着薄红,指尖紧张地蜷了蜷,“我看六楼的灯一直亮着,猜你还没走,想着或许…或许你需要人帮忙开车,就没走。”

      祁忻云望着他眼里跳动的灯光,喉咙忽然发紧。

      那些涌到嘴边的客气话全堵在了心口,只剩下喉咙里的痒意和鼻尖的微酸。

      他缓缓抬起手,车钥匙在掌心硌出浅痕,递过去时指尖都在发颤,“又要……麻烦你了。”

      柯愈接过钥匙的瞬间,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稳稳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手指触到祁忻云滚烫的后颈时,眉头蹙得更紧了,“病得这么厉害,不是随便吃个药就能好的,不然…”

      祁忻云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额角的冷汗濡湿了少年的衣领,说道,“不去医院。”

      柯愈的脚步顿在原地,晚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眼底藏不住的焦灼。

      他沉默几秒,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家就在附近,车程不过几分钟,平时就我一个人住,我有私人医生随时能来,你要是不嫌弃……去我家歇一晚?”

      祁忻云抬起眼,借着路灯的光望进柯愈的眼睛。

      少年的瞳孔里盛着星光,脸颊泛着羞怯的红,连说话时的尾音都带着点紧张的颤,却字字真诚。

      他望着那片澄澈的真诚,紧绷的神经忽然松了,喉间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轻轻点头,“好。”

      柯愈的车平稳地驶入天地半岛,祁忻云半靠在副驾上,昏沉中瞥见窗外掠过的独栋别墅,在林立的高楼间格外显眼。

      直到车停在一栋带庭院的别墅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地方与柯愈研一学生的身份实在格格不入,奢华得超乎想象。

      被柯愈半扶半抱进门时,祁忻云的胃突然一阵抽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几乎是被半抱着到了卧室柔软的床垫上,刚躺下就疼得蜷缩成一团,像只脱水的虾米,额头抵着冰凉的床单,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半小时不到,甘家的私人医生谷音已经带着助手站在玄关,他穿着白大褂,身形清瘦,脸上带着点少年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

      “柯愈,你这钢铁般的身体还会生病?”谷音一边换鞋一边调侃,显然和柯愈熟稔得很。

      当年他俩在国外算是邻居,回国后已有些交集,因而两人交情匪浅。

      柯愈没心思接话,直接领着他往卧室走,“不是我。”

      谷音跟着他穿过客厅,本以为会去客房,却见柯愈径直推开了主卧的门。

      看到床上蜷缩的人影,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瞥了柯愈一眼,眼神里藏着点揶揄。

      “别瞎看。”柯愈沉声打断他,语速飞快地解释,“他昨天在涵洞吹了冷风还沾了水,晚上就烧到40度,吃了退烧药凌晨退了烧,今天中午精神还行,结果晚上又烧起来了,刚刚额温枪量出来39.5。”

      “哇,头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谷音见柯愈脸色凝重,很是紧张,也收起玩笑神色,快步走到床边,“我先检查。”

      谷音指尖先落在祁忻云的额头上停留片刻,又换了手背贴了贴他的颈侧,随即抬手掀开他额前的碎发,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瞳孔,“眨眼,对,看左边……还好,没什么明显的意识模糊。”

      接着他指尖移到他的下颌线,轻轻按压两侧淋巴结,“这里疼吗?”见祁忻云摇头,便顺着脖颈摸到锁骨窝。

      随后他俯身,手指并拢按在祁忻云的胸骨上缘,“深呼吸,吸气……好,呼气时疼不疼?”确认无异常后,才转向他按着的胃部。

      “先放松。”谷音掌心贴着他的上腹部顺时针轻揉,“是这里胀还是绞痛?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他边问边换了按压的力度,从胃部移到肚脐周围。

      这检查的时间对柯愈来说似乎有点长,他问道,“你摸来摸去干什么?要检查多久?”

      谷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向柯愈,“他吃过些什么药?”

      柯愈立刻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沙发边拿起祁忻云的外套,“药在他口袋里。”

      虽然知道不妥,但情况紧急,他还是伸手摸出个白色药瓶递过去。

      谷音接过药瓶看了眼标签,眉头瞬间拧紧,“这哪是感冒药?”

      柯愈一愣,反问,“那是什么?”

      “类似镇定剂功效的药。”谷音语气严肃,“这药对胃肠道刺激很大,加上他饮食肯定不规律,胃不疼才怪。”

      他顿了顿,转头对助手说,“先采血送检,等结果出来再开药。”

      又看向柯愈,“他吃过东西吗?我要打退烧针。”

      柯愈摇头,说道,“应该没吃,我现在去弄点东西给他吃。”

      “你可别端出两个硬菜出来,小当家。”谷音在他身后喊,“白粥就行了!”

      采血时祁忻云异常安静,闭着眼一动不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像累极了睡熟的样子。

      谷音在客厅等报告,柯愈则端着温热的白粥回到卧室。

      他小心地扶起祁忻云,用勺子舀起粥吹凉,递到他嘴边,“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吃药,不然胃会更疼。”

      祁忻云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落在粥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口小口地咽了下去。

      一个多小时后,加急血样报告送了回来,显示只是普通病毒性发烧,并无大碍。

      谷音收拾器材准备离开时,柯愈正好走过来,他顺手从随身的医疗包里拿出一个平板递了过去,说道,“把你‘朋友’的身份信息填一下,我得录入系统开药,后续就医记录也得存档。”

      他指了指旁边的药盒,“这是些常用的退烧药和胃药,我这里有现成的,半小时后助手会把咳嗽药送过来,记得按说明吃。”

      柯愈接过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熟练地填写完祁忻云的姓名、年龄等信息,动作流畅得仿佛填过无数次。

      谷音看着他利落的样子,挑眉调侃,“你‘朋友’要是知道你这么变态,肯定吓死。”

      柯愈抬眼瞪了他一下,把平板递回去,“你少管闲事。”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个镇定剂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吃这个?”

      “这得问你啊…”谷音接过平板保存好信息,才慢悠悠开口,“你好好想想,他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吃这药的?”

      柯愈皱眉回忆,“医院……我见过两次,两次都是在却州医院的地下车库。”

      谷音若有所思点头,“那可能,他对医院这个地方有阴影,让他产生过强烈的恐惧甚至导致应激反应,才需要靠镇定剂压制情绪。”

      他看了眼主卧的方向,耸肩道,“他……恐怕是心里怕是藏着不少烦心事吧。”

      柯愈没说话,望着卧室门的眼神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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