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51、南海鲛踪

　　黎明前的海面泛着铁灰色的冷光。阚舜禹独自驾着一艘改装过的渔船，向南海深处进发。船是徐老安排的，配备了特殊的水下装备和足够的补给。掌心的星印随着靠近目的地而愈发灼热，指引着方向。

　　晨雾弥漫，能见度不足百米。阚舜禹打开父亲玉佩中解析出的坐标，与星印的感应方向一致——南海某处无名礁群，地图上甚至没有标记。

　　突然，船身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阚舜禹跑到船边查看，水下黑影一闪而过，速度极快，不像是普通海洋生物。他立刻警觉起来，天工鉴的力量在体内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海面恢复了平静，只有晨雾在无声流动。阚舜禹刚松一口气，船尾又传来"砰"的一声闷响。这次他看清了——一条银灰色的鱼尾掠过水面，鳞片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鲛人......"他喃喃自语。

　　没有攻击，只是警告。鲛人族显然已经发现了闯入者，正在驱赶他离开。阚舜禹取出蓝汐曾经给过的信物——一枚泛着蓝光的鳞片，轻轻放入海中。

　　鳞片沉入水中的瞬间，周围的海水突然泛起涟漪。几秒钟后，一个身影破水而出，轻盈地跃上船尾。那是个年轻的鲛人男性，上半身与人类无异，只是皮肤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耳后有鳃裂。他的眼睛是奇特的竖瞳，正警惕地打量着阚舜禹。

　　"蓝汐的鳞片。"鲛人青年声音低沉，"你怎么得到的？"

　　"她给我的。"阚舜禹平静地回答，"我需要见鲛人族长。"

　　"公主失踪了。"鲛人青年的眼神变得锐利，"自从上次与你们接触后，再没回来。"

　　这个消息让阚舜禹心头一紧。蓝汐可能遭遇了不测，或许是在帮助他们逃离潜龙渊时被俘或......

　　"我为救同伴而来。"他直接说明来意，"需要替心珠。"

　　鲛人青年冷笑一声："替心珠是鲛人族圣物，岂是你说要就能给的？"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离开这片海域，人类。鲛人族已经不再与陆地来往。"

　　"等等！"阚舜禹急忙道，"我父亲曾来过这里，他叫阚天工......"

　　这个名字让鲛人青年明显一怔："阚天工的儿子？"他重新打量阚舜禹，目光中的敌意稍减，"证明给我看。"

　　阚舜禹举起右手，掌心星印亮起，青光如流水般在皮肤下流转。鲛人青年看到后，神情变得复杂。

　　"跟我来。"他最终说道，"但船不能进禁区。"

　　鲛人青年吹了声口哨，两头海豚般的生物跃出水面。它们比普通海豚大得多，背上装着简易的鞍具——显然是鲛人的坐骑。

　　"骑上去。"鲛人青年自己已经跨上一头，"它会带你下潜。"

　　阚舜禹照做。海豚生物皮肤冰凉滑腻，但鞍具固定得很牢。刚抓紧扶手，它便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下潜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海豚生物似乎能制造某种气泡膜，让骑乘者能在水下呼吸。随着深度增加，光线越来越暗，但周围的海洋生物却愈发绚丽多彩。发光的珊瑚、成群的荧光鱼，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海底生物，构成了一幅梦幻般的画卷。

　　约莫下潜了百米，前方出现一座由珊瑚和礁石构成的巨大建筑群——这就是鲛人的水下城市！建筑风格奇特，既有古希腊神庙般的立柱，又有东方亭台的飞檐，甚至还有现代风格的流线型结构。城市外围环绕着一圈发光的栅栏，像是某种防护结界。

　　海豚生物在结界前停下。鲛人青年做了个手势，结界打开一道口子，放他们进入。穿过结界后，阚舜禹惊讶地发现，内部竟然没有水！某种神秘的力量将海水隔绝在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气泡，笼罩着整个城市。

　　"欢迎来到渊底城。"鲛人青年从坐骑上跃下，"人类已经有二十年没来过了。"

　　阚舜禹跟着他走在铺满珍珠砂的街道上。路过的鲛人纷纷投来好奇或警惕的目光。他们中有些完全是人鱼形态，有些则能短暂地化出双腿在陆地上行走。所有建筑都巧妙地融合了水下与陆地的特点，既有供游泳的通道，也有适合行走的阶梯。

　　城市中央是一座贝壳状的巨型建筑，表面覆盖着会变色的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王宫。"鲛人青年简短地介绍，"族长在里面等你。"

　　进入王宫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阚舜禹原以为会经过层层盘查，但鲛人青年只是向守卫出示了蓝汐的鳞片，就被放行了。显然，蓝汐在族内的地位非同一般。

　　王宫内部比外观更加奢华。墙壁上镶嵌着各种发光宝石，地面是用整块的玉石铺就。走廊两侧立着鲛人历代英雄的雕像，最末一座赫然是井元亨——他的雕像比其他人都要高大，面容栩栩如生。

　　"井元亨是鲛人族的英雄。"鲛人青年注意到阚舜禹的目光，"他牺牲自己阻止了南海之乱。"

　　穿过几道回廊，他们来到一个圆形大厅。厅中央是个水池，周围坐着几位年长的鲛人，想必是族中的长老。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座上的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鲛人，胡须长得几乎拖到地上，手中握着一根珊瑚权杖。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白色，显然已经失明，但举止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族长。"鲛人青年行礼，"人带到了。"

　　老族长"看"向阚舜禹的方向，尽管双目失明，却给人一种被洞穿的感觉。"阚天工的儿子。"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你长得像你母亲。"

　　阚舜禹心头一震："您认识我父母？"

　　"当然。"老族长示意他坐下，"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类。你母亲......"他顿了顿，"则是最后一个获得鲛人族友谊的陆地人。"

　　这个意外的信息让阚舜禹一时语塞。父母从未提起过与鲛人族的渊源，他们的过去如同被刻意掩盖的谜团。

　　"言归正传。"老族长敲了敲权杖，"你要替心珠？"

　　"是的。"阚舜禹直言不讳，"救一个龙影战士的命。"

　　"龙影？"一位长老冷哼，"那些背叛誓约的叛徒？"

　　"玄鳞不同。"阚舜禹解释，"他为对抗饕餮而战，失去了龙心鳞。"

　　提到饕餮，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几位长老交换着眼色，最后看向族长。

　　"饕餮苏醒到什么程度了？"老族长沉声问。

　　阚舜禹如实相告，从昆仑之战到归墟之门，再到复生者的蔓延。当他提到蓝汐可能遇险时，老族长的权杖重重砸在地上。

　　"我就知道！"一位女性长老激动地站起来，"蓝汐公主一定是被那些怪物抓走了！"

　　"安静。"老族长抬手示意，"阚舜禹，你可知道替心珠的来历？"

　　阚舜禹摇头。

　　"它是鲛人族始祖留下的圣物，由历代族长的心血凝结而成。"老族长缓缓道，"它能替代任何缺失的生命器官，但代价是使用者的部分寿命。"

　　"我愿意承担这个代价。"阚舜禹毫不犹豫。

　　"不是你。"老族长摇头，"是接受者。玄鳞若用替心珠，将只剩下十年阳寿。"

　　这个残酷的条件让阚舜禹陷入两难。救玄鳞的命，却要剥夺他大半的寿命？但不救，他可能连今天都撑不过去......

　　"让他自己选择。"最终他说道，"我只求借珠一用。"

　　老族长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必须帮我们找回蓝汐。"

　　"她在哪？"

　　"被复生者抓走了。"那位女性长老含泪道，"就在三天前，她去岸边侦查，再没回来。"

　　阚舜禹想起蓝汐曾为他们断后，很可能因此暴露了行踪。"我会找到她。"他郑重承诺，"无论生死。"

　　"还有一事。"老族长示意侍从捧来一个贝壳匣子，"你父亲当年留在这里的东西，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青铜碎片——天工鉴的一部分！

　　阚舜禹惊讶地看着这块碎片，它比之前收集的都要大，上面的纹路也更加复杂。更奇怪的是，它没有像其他碎片那样自动融入星印，而是保持着独立状态。

　　"这不是普通的碎片。"老族长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它是天工鉴的核心——'鉴心'。"

　　"鉴心？"

　　"天工鉴有九鼎之力，但核心是鉴心。"老族长解释道，"它决定了天工鉴的用途。你父亲当年将它分离出来，就是为了防止落入恶人之手。"

　　阚舜禹小心地拿起碎片，这次它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融入掌心。星印瞬间光芒大盛，七颗光点重新排列，形成一个奇特的图案——眼睛的形状！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涌上心头。阚舜禹突然明白了许多之前困惑的问题：为什么九鼎既是封印又是通道，为什么饕餮无法被彻底消灭，甚至隐约窥见了父亲当年的计划......

　　"谢谢。"他向老族长深深鞠躬，"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不必谢我。"老族长摇头，"这本就是你父亲的东西。现在，关于替心珠......"

　　他做了个手势，一位长老捧出一个小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一颗跳动的蓝色珠子，像是有生命般一起一伏。

　　"替心珠。"老族长郑重地说，"使用时将它放在缺失部位，念诵'以心代心，以命续命'。"

　　阚舜禹小心接过，珠子入手冰凉，但很快变得温热，仿佛在适应新的持有者。

　　"蓝汐最后出现的位置在这里。"鲛人青年递过一张海图，"靠近'沉船墓地'的水域。"

　　沉船墓地是南海一处危险的暗礁区，历史上无数船只在此遇难。传说那里怨气极重，常有诡异事件发生。

　　"我会找到她。"阚舜禹再次承诺。

　　离开王宫时，那位鲛人青年——现在知道他叫澜——主动提出陪同。"我对那片水域熟悉。"他说，"而且蓝汐是我姐姐。"

　　回程比来时快得多。澜驾驭的海豚坐骑似乎能感知骑手的急切，全力冲刺。不到半小时，他们就浮出了水面，不远处就是阚舜禹的渔船。

　　"在这等着。"澜说，"我去准备装备。"

　　阚舜禹刚爬上渔船，就察觉到不对劲——船舱里有动静！他悄悄靠近，天工鉴的力量在掌心凝聚，随时准备出击。

　　舱门猛地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是林九鸢！

　　"你怎么在这里？"阚舜禹又惊又喜。

　　"徐老不放心你一个人。"林九鸢耸耸肩，"况且，玄鳞的情况稳定了，水新雨和青霄照顾他就够了。"

　　她看起来比上次分别时好了许多，肩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脸色也红润了些。阚舜禹注意到她腰间多了一把短刀，刀鞘上刻着鲛人族的纹样。

　　"这是......"

　　"蓝汐的武器。"林九鸢轻抚刀柄，"徐老说可能用得上。"

　　正说着，澜带着几个鲛人战士回来了，手里拿着各种水下装备。看到林九鸢，他明显怔了一下："人类女性？"

　　"我的同伴。"阚舜禹介绍道，"林九鸢。"

　　澜上下打量她，突然笑了："你身上有海的味道。"

　　林九鸢不明所以，但阚舜禹明白——她曾与蓝汐并肩作战，身上难免沾染鲛人的气息。

　　简单交流后，澜说明了计划：沉船墓地危险重重，不仅有复生者巡逻，还有被怨气侵蚀的海洋生物。他们将从水下接近，利用鲛人族特制的"隐息珠"隐藏气息。

　　"找到蓝汐后立刻撤退。"澜严肃地说，"不要恋战。"

　　隐息珠是一种能让人在水下隐形的宝物，效果可持续一个时辰。阚舜禹和林九鸢各含一颗在舌下，顿时感觉身体变得轻盈透明，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神奇......"林九鸢惊叹。

　　"抓紧时间。"澜催促，"日落前必须回来。"

　　一行人再次潜入深海，向沉船墓地进发。这次的路程比之前凶险得多，暗流湍急，能见度极低。偶尔能看到巨大的黑影从远处游过，不知是鲸鱼还是别的什么。

　　沉船墓地渐渐映入眼帘——数十艘不同时代的船只残骸散落在海底，有些已经腐朽得只剩骨架，有些则相对完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艘现代游轮，侧翻在礁石上，舷窗里黑洞洞的，像无数只眼睛。

　　澜做了个手势，示意蓝汐最后是在游轮附近失踪的。众人分散搜索，阚舜禹和林九鸢向游轮潜去。

　　靠近游轮时，阚舜禹的星印突然刺痛起来——有复生者在附近！他连忙拉住林九鸢，躲在一处珊瑚丛后。果然，几个黑影从游轮的破损处游出，形似人鱼但全身漆黑，正是深渊守卫！

　　守卫们似乎在巡逻，转了一圈后又游回游轮内部。阚舜禹和林九鸢悄悄跟上，从一扇破碎的舷窗潜入。

　　游轮内部比想象中更加阴森。走廊里漂浮着各种杂物，偶尔能看到鱼群穿梭其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某些舱室里摆放着奇怪的祭坛，上面堆满了海洋生物的骸骨。

　　随着深入，星印的反应越来越强烈。终于，在一个豪华舱室前，他们发现了蓝汐的踪迹——她的珊瑚长矛被丢弃在门口，上面沾着黑色的血迹。

　　阚舜禹小心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蓝汐被锁在舱室中央，全身覆盖着黑色纹路，正在向复生者转化！更可怕的是，她身边站着一个人影——赫然是已经"死去"的谷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