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23、真龙遗愿

　　龙骨的头颅高高昂起，金色火焰在空洞的眼窝中跳动。它没有皮肉，却能发出声音，那声音如同千万年的回响，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沧桑。

　　"三千年了......"龙骨的下颌开合，"终于等到天工传人。"

　　阚舜禹下意识后退一步，林九鸢的短刀已经出鞘。融合后的青铜鼎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纯净的金光，与龙骨眼中的火焰交相辉映。

　　"你是谁？"阚舜禹强作镇定，"真龙？"

　　龙骨缓缓点头，颈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吾名敖夜，东海最后一条真龙。"它的目光——如果那两团火焰能称为目光的话——落在青铜鼎上，"也是天工鉴的守护者。"

　　林九鸢警惕地挡在阚舜禹前面："天工鉴不是大禹铸造的吗？"

　　"是，也不是。"龙骨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大禹用饕餮的血铸鼎，却不知那凶兽的意志未灭。"它的头颅转向天枢鼎，"是我自愿将龙魂注入鼎中，才压制住饕餮的邪念。"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突然发烫，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父亲曾说过，天工鉴的力量源自"龙魂"，而非单纯的器物。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比喻，没想到竟是字面意思！

　　"敖广是你的......"

　　"后裔。"龙骨的声音带着悲伤，"龙影一族皆是我的血脉。他们世代守护天工鉴的秘密，等待真正的传人出现。"

　　林九鸢仍不放松警惕："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阚舜禹？"

　　龙骨的头颅转向阚舜禹："因为他体内流淌着阚天工的血，而阚家......"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严肃，"是唯一能驾驭完整天工鉴的家族。"

　　洞穴突然震动起来，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龙骨的金色火焰猛然高涨："谷擎苍突破了外围防御！没时间了！"

　　它巨大的骨架开始解体，每一块骨头都化作金光，流向悬浮的青铜鼎。随着龙骨的消失，洞穴中央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法阵，阵眼正是天枢鼎。

　　"听着，孩子。"龙骨的声音越来越弱，"天工鉴既是钥匙也是牢笼。九鼎齐聚之日，便是饕餮重现之时。"

　　"那为什么还要集齐它们？"阚舜禹不解。

　　"因为只有完整的饕餮才能被彻底消灭。"龙骨的头颅也已经开始消散，"大禹当年无法做到，只能封印。但现在......"它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有机会终结这一切......"

　　最后一根龙骨化为金光融入青铜鼎，洞穴陷入短暂的黑暗。随后，融合完成的新鼎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鼎身上的纹路已经完全改变，呈现出龙鳞般的图案，鼎内则盛满了金色的液体——龙血！

　　法阵也开始发光，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口边缘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

　　"九鼎归一，天工现世；龙血为引，饕餮伏诛。"

　　阚舜禹刚想靠近查看，一阵剧烈的爆炸从上方传来。整个金字塔都在摇晃，碎石如雨般坠落。

　　"谷擎苍来了！"林九鸢拉住阚舜禹，"我们得走！"

　　青铜鼎自动飞回阚舜禹怀中，传递出一段清晰的信息："天工鉴·指引篇：下一站，天山瑶池。"

　　通往地面的阶梯已经坍塌，但法阵中心的竖井似乎是另一条出路。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井壁光滑如镜，反射着青铜鼎的金光。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落入水中，冰冷刺骨。

　　浮出水面后，发现自己在一个地下湖里。湖面泛着诡异的蓝光，来自水下的某种发光生物。岸边是一片石滩，更远处则是一个洞口，隐约可见外面的星光。

　　"这是哪里？"林九鸢爬上岸，拧干衣服上的水。

　　阚舜禹捧着青铜鼎，感应着方位："归墟的另一侧。鼎说这里是安全的，谷家一时找不到。"

　　两人疲惫地坐在石滩上，检查各自的伤势。林九鸢的箭伤又开始渗血，阚舜禹则因为过度使用天工鉴而掌心溃烂。幸运的是，青铜鼎中的龙血有神奇的治愈效果，几滴就让他们恢复了体力。

　　"敖广最后说的话......"林九鸢若有所思，"他说这不是唤醒，而是净化？"

　　阚舜禹点头："龙骨吸收了鼎中的饕餮精血，净化了天工鉴。"他举起融合后的鼎，"现在它更纯净了，但力量也更强。"

　　"那真龙说的呢？九鼎齐聚之日，就是饕餮重现之时？"

　　"但也是唯一能彻底消灭它的机会。"阚舜禹想起父亲笔记中的一句话，"'欲除邪祟，必先显形'。"

　　林九鸢望向洞外的星空："所以我们必须集齐九鼎，即使那意味着释放饕餮？"

　　"是的。"阚舜禹的声音坚定起来，"然后，用天工鉴彻底终结它。"

　　青铜鼎突然震动，投射出一幅新的地图——天山山脉，一个被称为"瑶池"的高山湖泊。那里标着下一个青铜鼎的位置：摇光鼎。

　　"天山瑶池......"林九鸢皱眉，"传说中西王母的居所？"

　　"不止是传说。"阚舜禹想起博达曾经提过，"那里确实有上古遗迹，守鼎人世代守护。"

　　两人正讨论着路线，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黑影从湖底迅速上浮，吓得他们立刻跳起来戒备。但当黑影破水而出时，两人都愣住了——

　　是白鳞！但她浑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受了重伤。

　　"白鳞！"林九鸢冲过去扶住她，"你怎么......"

　　"潜龙......死了......"白鳞咳出一口血，"谷擎苍用饕餮之眼控制了他......"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鳞片，"他让我......带给你这个......"

　　鳞片呈暗金色，边缘锋利如刀。阚舜禹接过时，它自动融入了青铜鼎，鼎身立刻多了一道金色纹路。

　　"龙心鳞......"白鳞虚弱地说，"真龙最后的礼物......"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林九鸢急忙用龙血为她治疗，但伤势太重，效果有限。

　　"别浪费......龙血......"白鳞推开她的手，"听我说......谷擎苍已经得到了......玉衡和天枢的精血......他下一步会去......天山......"

　　"我们知道。"阚舜禹点头，"鼎已经指引了方向。"

　　白鳞的瞳孔开始扩散："不止......如此......"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阚舜禹的手，"龙影......有叛徒......玄鳞只是......棋子......真正的......"

　　话未说完，她的手突然垂下，眼中的光芒熄灭了。林九鸢探了探她的颈动脉，沉重地摇头："走了。"

　　两人沉默地埋葬了白鳞，用石块堆了一个简易的坟墓。青铜鼎似乎也感应到这位龙影战士的逝去，散发出柔和的金光，照亮了简陋的墓堆。

　　"她说真正的叛徒不是玄鳞......"林九鸢思索着，"会是谁？"

　　阚舜禹想起敖广临死前的话："敖广说他用了'龙影遁'，比我们先到龙墓。但他是怎么做到的？除非......"

　　"除非有人提前告诉他我们要来。"林九鸢恍然大悟，"是族长？可族长不是已经......"

　　"我们见到的'族长'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敖广。"阚舜禹回忆起龙影族长那奇怪的眼神变化，"或者......他被控制了。"

　　这个猜测令人不寒而栗。如果连龙影族长都被谷家操控，那他们还能相信谁？

　　天色渐亮，两人决定立刻启程前往天山。根据青铜鼎的指引，瑶池位于天山深处的一个隐秘山谷，常人难以抵达。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交通工具——他们身处孤岛，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蛟舟应该还在归墟那边。"林九鸢望向岛屿另一端，"但过去太危险了。"

　　青铜鼎突然震动，鼎口的龙血微微沸腾。阚舜禹感应到它的意图："它说可以召唤深海蛟龙。"

　　他割破手指，将血滴入鼎中。龙血与他的血液混合，散发出奇异的香气。片刻后，远处的海面翻腾起来，那头蓝鳞巨鲸再次现身，向岸边游来。

　　"它真的来了！"林九鸢惊叹。

　　巨鲸停靠在岸边，发出低沉的鸣叫。两人爬上它的背部，感受到鳞片下传来的强大生命力。随着巨鲸下潜，一个气泡自动形成，保护他们不被海水浸湿。

　　深海旅行比想象中舒适。巨鲸的速度惊人，转眼间就远离了归墟海域。途中，阚舜禹尝试与青铜鼎更深层次地沟通，想了解更多关于天工鉴和饕餮的真相。

　　鼎传递来的信息断断续续，但有几个关键点逐渐清晰：天工鉴确实源自饕餮，但经过真龙之血的净化；九鼎齐聚后，饕餮会短暂重现，那也是它最虚弱的时刻；而要彻底消灭它，需要一种名为"万物鉴"的终极力量......

　　"万物鉴......"阚舜禹喃喃自语，"那是什么？"

　　林九鸢正在检查剩余的装备："什么？"

　　"鼎说，要彻底消灭饕餮，需要'万物鉴'。"阚舜禹困惑地摇头，"但我从没听过这种东西。"

　　林九鸢思索片刻："博达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说'万物可鉴'是守鼎人的最高境界，但具体是什么没说。"

　　谈话间，巨鲸已经开始上浮。当它破水而出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目瞪口呆——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大陆岸边！远处是连绵的雪山，正是天山山脉。

　　"这么快？"林九鸢难以置信。

　　巨鲸鸣叫一声，示意他们上岸。两人刚跳上沙滩，它就转身游回深海，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水痕。

　　"现在怎么办？"林九鸢望着远处的雪山，"徒步走上去？"

　　阚舜禹研究着青铜鼎投射的地图："瑶池在天山主峰北侧，海拔四千米以上。"他指向远处的一个小镇，"我们可以先去那里准备装备。"

　　小镇名叫"雪泉"，是登山客的中转站。两人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御寒衣物、登山装备和一些干粮。店主是个热情的哈萨克族老人，听说他们要去瑶池，连连摇头。

　　"去不得，去不得！"老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那里有恶魔！"

　　"恶魔？"阚舜禹警觉起来，"您见过？"

　　老人神秘地压低声音："上个月，一群穿黑衣服的人去了瑶池，再没回来。"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后来发生了雪崩，整个山谷都变了样！"

　　这显然是谷家的人。阚舜禹和林九鸢对视一眼，继续套话："我们就是来找他们的，是科考队的家属。"

　　老人将信将疑："那你们更要小心了。"他从柜台下取出一块骨头护身符，"带上这个，能辟邪。"

　　护身符是用某种动物的骨头雕刻而成，形状像一只小鼎。阚舜禹接过时，掌心印记突然微微发热——这骨头上有微弱的龙气！

　　"这是什么骨头？"

　　"天山雪龙的。"老人神秘地说，"我爷爷传下来的。"

　　雪龙？阚舜禹想起博达说过，天山确实有"雪龙"的传说，但那应该只是某种罕见的白化雪豹。然而手中的骨头护身符确实蕴含着特殊能量，不是普通动物能有的。

　　谢过老人，两人找了家小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夜深人静时，阚舜禹再次与青铜鼎沟通，想了解更多关于"万物鉴"的信息。

　　这次，鼎传递来的信息更加清晰："万物鉴非器非术，乃天人合一之境。守鼎人血脉可启，九鼎归一可成。"

　　简单来说，万物鉴不是具体的器物或法术，而是一种境界。当九鼎齐聚，天工传人达到某种状态时，就能施展出终极的"万物鉴"，彻底消灭饕餮。

　　"天人合一......"阚舜禹喃喃自语，"那是什么感觉？"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雪花。远处的天山主峰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仿佛一柄指向苍穹的利剑。在那雪山深处，摇光鼎正等待着他们，而谷家的人可能已经先到一步。

　　明天，他们将踏上最后的征程。九鼎已得其四，剩下的五尊鼎分布在不同的险境。但最危险的还不是路途艰险，而是集齐九鼎后必须面对的那个选择——释放饕餮，然后尝试消灭它。

　　如果失败，世界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