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22、东海龙墓

　　密道的尽头是一处隐蔽的海湾，月光下，一艘造型奇特的小船静静停泊在浅水中。船身狭长如梭，通体漆黑，船首雕刻着蛟龙头像，两只龙眼镶嵌着夜明珠，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

　　"蛟舟。"白鳞简短地介绍，"龙影最快的海船。"

　　林九鸢的脸色仍然苍白，但已经能够自己行走。她小心地检查了船只："没有帆也没有桨，怎么驱动？"

　　白鳞嘴角微扬，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小瓶："蛟血。"她将瓶子里的蓝色液体倒入船尾的一个凹槽，"一滴能让它航行百里。"

　　液体接触凹槽的瞬间，整艘船微微震动，船身的黑色鳞片状甲板次第亮起蓝光。更神奇的是，船周围的海水开始无风自动，形成一圈圈细小的漩涡。

　　"上船吧。"白鳞率先跳上去，"谷家的人随时可能追来。"

　　三人刚登上蛟舟，船就自动驶离岸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阚舜禹抱紧青铜鼎，望着渐行渐远的陆地。敖广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天工鉴既是钥匙也是牢笼"。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东海有多大？"林九鸢靠在船边，海风吹起她的长发。

　　白鳞调整着船头的方向："我们要去的是归墟海域，距离海岸约三百海里。"她指向罗盘，"潜龙应该在那里等你们。"

　　"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只送到中途。"白鳞检查着武器，"龙影还有别的任务。"

　　蛟舟在夜色中疾驰，船身划开海浪，留下一道银亮的尾迹。阚舜禹尝试用青铜鼎感应方向，但鼎身只是微微发热，没有给出明确指引。看来昆仑山的损伤比想象中更严重。

　　"睡会儿吧。"白鳞递给他们两条毛毯，"天亮前不会有什么危险。"

　　阚舜禹和林九鸢挤在船尾，背靠背取暖。海上的夜晚格外寒冷，但更冷的是心中的不安。自从知道天工鉴与饕餮的关系后，他每次触碰青铜鼎都有种异样的感觉，仿佛那不再是一件器物，而是一个沉睡的生命......

　　"你觉得敖广还活着吗？"林九鸢突然小声问道。

　　阚舜禹摇头："不知道。但谷莫凡不会轻易放过他。"

　　"龙影为什么帮我们？他们不是一直想夺取天工鉴吗？"

　　这个问题阚舜禹也思考过。他摩挲着敖广给的青铜匕首："也许他们意识到，比起控制天工鉴，阻止饕餮复苏更重要。"

　　林九鸢沉默片刻："舜禹，如果......如果天工鉴真的与饕餮有关，你会继续使用它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般刺入心脏。阚舜禹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天工鉴赋予了他超凡的能力，也让他卷入这场生死危机。但如果继续使用意味着助长饕餮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说，"但眼下我们没有选择。"

　　林九鸢轻轻握住他的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这简单的承诺让阚舜禹心头一暖。他正想说些什么，船身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林九鸢立刻警觉起来。

　　白鳞已经站在船头，银刀出鞘："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阚舜禹冲到船边，只见漆黑的海水中，数道巨大的黑影正环绕蛟舟游动。那些影子比船还长，偶尔露出水面的背鳍闪着寒光。

　　"鲨鱼？"

　　"不。"白鳞脸色凝重，"是海尸傀。谷家用死去的海洋生物炼制的怪物。"

　　仿佛印证她的话，一个巨大的头颅破水而出——那是一条鲨鱼，但头部已经腐烂见骨，眼窝里跳动着绿色鬼火。更可怕的是，它的腹部被改造成了某种容器，里面装满了蠕动的黑色虫子。

　　"操！"白鳞罕见地爆了粗口，"是噬魂虫！别让它们碰到身体！"

　　海尸傀同时发动攻击，腐烂的躯体撞击船身。蛟舟剧烈摇晃，随时可能倾覆。白鳞的银刀斩断了一只尸傀的头颅，但更多的虫子从断口涌出，如黑潮般向船上蔓延。

　　阚舜禹催动青铜鼎，青光勉强形成一个保护罩，但范围有限。林九鸢用短刀劈砍爬上船沿的虫子，但数量太多，根本杀不完。

　　"坚持住！"白鳞突然跳上船尾的一个凸起处，用力踩了三下。船身两侧突然弹出两排细管，喷出蓝色火焰，瞬间将船周的虫子烧成灰烬。

　　但海尸傀似乎无穷无尽。远处，更多的黑影正从深海升起，向蛟舟聚拢。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开始发出一种高频音波，震得人耳膜生疼，头脑发晕。

　　"这样下去不行！"林九鸢捂着耳朵大喊。

　　阚舜禹突然想起井元亨给的鳞片。他掏出来，用力捏碎。鳞片化为蓝色粉末，飘散在海风中。片刻的寂静后，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鲸歌。

　　海面突然沸腾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深海浮起，掀起的浪涛差点掀翻蛟舟。当它完全露出水面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是一头足有百米长的蓝鲸，但全身覆盖着蓝色鳞片，额头上长着一根螺旋状的长角。

　　"深海蛟龙！"白鳞惊呼，"蛟人族的守护兽！"

　　巨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海尸傀们立刻如临大敌，纷纷后退。但为时已晚，巨鲸张开大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海尸傀连同海水一起吞入腹中。

　　转瞬间，危机解除。巨鲸绕着蛟舟游了一圈，最后停在前方，似乎在等待什么。

　　"它要带我们去归墟。"白鳞收起银刀，"上它的背！"

　　三人小心地跳到巨鲸背上。它的鳞片冰凉光滑，却意外地不滑脚。巨鲸再次鸣叫一声，然后缓缓下沉，带着他们向深海潜去。

　　"蛟舟怎么办？"林九鸢问道。

　　"它会跟着。"白鳞指了指后方。果然，蛟舟自动跟随在巨鲸身后，像一条忠诚的小鱼。

　　深海下潜的过程令人窒息。巨鲸周围形成一个气泡，勉强提供空气，但压力仍然大得可怕。阚舜禹感到耳膜几乎要破裂，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林九鸢的情况更糟，她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脸色惨白如纸。

　　不知过了多久，巨鲸终于开始上浮。当它破水而出时，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

　　一座巨大的环形岛屿矗立在海中央，岛内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正是传说中的"归墟"。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岛屿边缘的建筑：七座高塔呈北斗七星排列，每座塔顶都悬浮着一颗发光的珠子，照亮了整个海域。

　　"蛟人族圣地。"白鳞敬畏地说，"三千年来无人踏足。"

　　巨鲸游向主岛，靠近一座石制码头。码头上站着一个人影，逆光中只能看出他身材高大，披着鱼皮斗篷。

　　当巨鲸靠岸，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潜龙！但与上次见面时相比，他的变化惊人：全身覆盖着蓝色鳞片，耳后的鳃缝完全发育，手指间长出了蹼膜，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我等候多时。"

　　白鳞上前一步："族长让我带他们来见你。"

　　潜龙点点头，目光落在阚舜禹怀中的青铜鼎上："天工鉴受损了。"他转向林九鸢，"你中了龙影箭毒。"

　　两人惊讶于他的洞察力。潜龙没有多解释，只是示意他们跟上："时间紧迫，谷擎苍已经进入外围龙塔。"

　　他领着三人穿过一片珊瑚森林，来到岛屿中央的一座金字塔前。与蛟人岛的蛟宫相似，但规模更大，保存也更完好。塔身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这里是龙墓入口。"潜龙停在塔前，"埋葬着最后一条真龙。"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突然发烫，青铜鼎剧烈震动起来。塔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最后组成一幅星图——正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只有天工传人能够开启。"潜龙退后一步，"把手放在门上。"

　　阚舜禹照做。当他的手掌接触塔门的瞬间，印记与符文产生共鸣，整座金字塔开始震动。巨大的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龙涎香和金属的味道。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夜明珠，照亮了通往地下的路。

　　"下面就是龙墓。"潜龙的声音带着敬畏，"真龙的遗骸和天枢鼎都在那里。"

　　白鳞突然拔出银刀："有人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码头方向火光冲天，十几艘黑色战船已经靠岸，船上跳下无数黑衣人，正快速向金字塔推进。为首的正是谷擎苍，他额头的竖眼在夜色中泛着血光，手中白骨杖指向天空，召唤出一片黑云。

　　"来不及了！"潜龙推着阚舜禹和林九鸢进入塔内，"你们下去，我来挡住他们！"

　　白鳞犹豫了一下，最终也留了下来："我帮你。"

　　阚舜禹想说什么，但潜龙已经关上了石门。最后一刻，他塞给阚舜禹一片金色鳞片："拿着它，真龙会认得你！"

　　石门关闭的瞬间，外面的喊杀声和爆炸声被完全隔绝。阚舜禹和林九鸢站在寂静的阶梯上，只有夜明珠的冷光为他们指路。

　　"走吧。"阚舜禹握紧金色鳞片，"找到天枢鼎，结束这一切。"

　　两人沿着阶梯向下，深入龙墓。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不断盘旋下降。墙壁上的夜明珠越来越密集，光线也越来越亮。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扇青铜大门，门上雕刻着一条完整的龙，栩栩如生。阚舜禹刚靠近，龙眼突然亮起红光，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何人扰吾长眠？"

　　阚舜禹举起金色鳞片："天工传人，求见真龙。"

　　龙眼的光芒扫过鳞片，又扫过青铜鼎。片刻的沉默后，大门缓缓开启。

　　"进来吧，守鼎人。"声音变得温和，"吾等候已久......"

　　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屏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中，盘踞着一具龙骸！那是一条东方龙的骨架，从头到尾足有百米长，即使已经死去多时，依然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压。

　　而在龙骸的心脏位置，悬浮着一尊青铜鼎，正是天枢鼎！鼎身缠绕着锁链，锁链另一端连接着龙骨的每一处关节，仿佛整条龙都在守护这尊鼎。

　　更令人震惊的是，龙骨前方还站着一个人——银发独眼，正是龙影族长敖广！但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银发中夹杂着缕缕黑丝，右眼也不再是纯粹的银白，而是混杂着血丝。

　　"你......"阚舜禹震惊得说不出话。

　　敖广转过身，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欢迎来到龙墓，天工传人。"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用了'龙影遁'，比你们早到一步。"

　　"外面的战斗......"

　　"是我的分身。"敖广咳嗽了几声，"撑不了多久。"

　　林九鸢警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完成最后的使命。"敖广走向龙骸，"三千年前，我的祖先与真龙立下血誓，世代守护天枢鼎。"他抚摸着龙骨，"现在，是时候履行诺言了。"

　　阚舜禹的青铜鼎突然自动飞起，向天枢鼎靠近。两鼎相吸，在空中缓缓旋转。敖广见状，从怀中取出一把青铜匕首，正是他之前给阚舜禹的那把。

　　"这把匕首是用龙牙打造的。"他割破自己的手腕，让血流在龙骨上，"现在，它需要最后的祭品——龙血后裔的生命。"

　　阚舜禹这才注意到，敖广的血液不是红色，而是淡蓝色——他真的有龙族血脉！

　　"你要做什么？"林九鸢警觉地挡在阚舜禹前面。

　　敖广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龙骸，高声吟诵起古老的咒语。随着咒语进行，龙骨开始发光，天枢鼎的锁链一根根脱落。两尊青铜鼎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开始融合！

　　"快阻止他！"林九鸢喊道，"他在唤醒饕餮精血！"

　　阚舜禹冲上前，但为时已晚。敖广的咒语已经完成，他大笑着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以吾之血，祭吾之祖！"

　　蓝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洒在龙骨和青铜鼎上。整座龙墓剧烈震动，龙骨竟然开始活动，仿佛要复活一般。更可怕的是，天枢鼎的鼎口喷出浓稠的黑雾，与昆仑山的玉衡鼎如出一辙！

　　"不！"阚舜禹绝望地喊道。

　　敖广倒在地上，生命迅速流逝。但他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你错了......这不是唤醒......而是......净化......"

　　他的身体迅速干枯，最后化为一具干尸。而龙骨则在吸收了龙血后，重新安静下来。两尊鼎的融合过程也发生了变化——黑雾被龙骨吸收，鼎身变得纯净如新，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龙墓的震动停止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干得好，我的孩子......"

　　阚舜禹和林九鸢震惊地看向声音来源——龙骨的头颅竟然抬了起来，空洞的眼窝中燃起两团金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