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17、蛟人秘辛

　　井元亨的爪子搭在阚舜禹肩头，鳞片刮擦着衣服发出令人不适的沙沙声。近距离看，他的变化更加惊人——不仅皮肤覆盖着细密的蓝色鳞片，连面部轮廓都变得更加棱角分明，颧骨突出，耳后裂开两道鳃缝，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别紧张。"他的声音带着古怪的回音，"这只是暂时的......返祖现象。"

　　林九鸢警惕地挡在阚舜禹前面："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井元亨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南海蛟人最后的纯血后裔，潜龙的同门师弟。"他转向阚舜禹，"也是你表叔费无咎的老朋友。"

　　蛟人们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阚舜禹手中的青铜鼎。他们说着一种古怪的语言，音节短促如鱼类的咕噜声。井元亨用同样的语言回应了几句，蛟人们立刻后退几步，让出一条通往岛内的小路。

　　"跟我来。"井元亨的爪子指了指小路，"族长要见你。"

　　阚舜禹没有立即移动，掌心的印记微微发烫，青铜鼎传递来模糊的警示："天工鉴·辨真篇：血脉相连，意图难测......"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直视井元亨的竖瞳，"刚才你还说要在岸边断后。"

　　井元亨的鳃缝剧烈张合了几下："龙影的银箭上有追踪符，我故意中了一箭，把他们引到相反方向。"他抬起左臂，展示一个正在愈合的箭伤，"然后潜水绕回来，比你们快一步到达。"

　　林九鸢检查了伤口，朝阚舜禹点点头："确实是龙影的箭伤。"

　　岛上的空气潮湿闷热，散发着咸腥与腐朽混合的气味。小路两旁生长着高大的蕨类植物，叶片边缘闪烁着微弱的磷光。随着深入岛屿，阚舜禹注意到地面开始出现人工铺设的石板，上面刻着与青铜鼎相似的纹路。

　　"这些是......"

　　"古蛟文。"井元亨的爪子抚过石板，"记载着蛟人族的兴衰史。"他指向远处一座小山，"那里是我们的圣地，也是开阳鼎的藏匿处。"

　　小路尽头是一个半圆形的山谷，谷中央矗立着一座奇特的建筑——下半部分是标准的金字塔结构，上半部分却扭曲成螺旋状，像是一条盘踞的巨蛇。建筑表面覆盖着青苔和藤蔓，但依然能辨认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蛟宫。"井元亨的声音充满敬畏，"三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协助大禹铸造九鼎，这座宫殿就是当时的铸造场。"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突然剧烈跳动，青铜鼎不受控制地浮起，朝着蛟宫方向飞去。他急忙追上，穿过一道低矮的石门，进入宫殿内部。

　　里面的空间比外观看起来大得多，中央是一个圆形水池，池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蓝色的火焰。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贝壳和珊瑚，排列成复杂的图案。最引人注目的是水池正上方悬浮的物体——一尊青铜鼎，与阚舜禹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许多，鼎身上缠绕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池水中。

　　"开阳鼎......"阚舜禹喃喃道。

　　他带来的青铜鼎已经飞到大鼎旁边，两鼎相互环绕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随着旋转加速，鼎身上的纹路逐渐亮起，投射在墙壁上的贝壳图案突然活动起来，重新排列组合成一幅星图。

　　"果然是你。"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天工鉴选中的传人。"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珊瑚杖走出黑暗。那是个年迈的蛟人，全身鳞片已经变成灰白色，右眼浑浊不堪，但左眼却明亮如星。最奇特的是他的额头——那里有一个与阚舜禹掌心印记一模一样的青色符号！

　　"族长。"井元亨恭敬地行礼，"人我带到了。"

　　老蛟人摆摆手，井元亨立刻退到一旁。族长走近阚舜禹，用那只明亮的眼睛仔细打量他："像，真像......"

　　"像谁？"阚舜禹忍不住问。

　　"你父亲。"族长的回答让他浑身一震，"阚天工，上一任天工传人。"

　　这个陌生的名字像闪电般劈进脑海。阚舜禹的记忆中几乎没有父母的清晰印象，只知道他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车祸去世。但现在，这个老蛟人竟然认识他的父亲？

　　"二十年前，"族长用珊瑚杖轻敲地面，"阚天工带着天工鉴来到蛟人岛，寻求开阳鼎的力量。"他的目光变得悠远，"那时饕餮的封印已经开始松动，谷家四处猎杀守鼎人血脉。"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灼热难当，一段被尘封的记忆逐渐清晰——幼时模糊的画面中，父亲经常抚摸他的掌心，说那里有"家族印记"；母亲哼唱的摇篮曲里，藏着古怪的音节，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某种咒语！

　　"他们......不是死于车祸？"他声音发颤。

　　族长摇头："谷擎苍亲自带人伏击了他们。你父亲用最后的力量将你传送出去，自己却......"老人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九鸢突然开口："为什么现在才说出这些？"

　　"时机未到。"族长走向水池，"开阳鼎的力量太过霸道，未觉醒的天工传人根本无法承受。"他指向悬浮的大鼎，"现在，是时候让它归位了。"

　　阚舜禹走近水池，惊讶地发现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那是一条巨大的蛟龙！它的身躯盘绕在池底，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双目紧闭，似乎处于沉睡状态。锁链从开阳鼎垂下，紧紧缠绕在它的脖颈上。

　　"这是......"

　　"蛟人族守护者。"族长肃然道，"三千年来，我们一族用自身精血喂养它，让它镇守开阳鼎。"他苦笑一声，"代价是我们的族人越来越少，血脉越来越稀薄。"

　　青铜鼎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两鼎之间的引力逐渐增强。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嗒"响起，小鼎与大鼎完美嵌合在一起，如同钥匙插入锁孔。刹那间，整个蛟宫剧烈震动，池水沸腾般翻滚！

　　"退后！"族长厉声喝道，"它要醒了！"

　　池底的蛟龙猛然睁开双眼，那竟是一对纯金色的竖瞳！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扭动身躯，试图挣脱锁链。开阳鼎随着它的挣扎剧烈晃动，鼎身上的纹路迸发出刺目的蓝光。

　　"它在抗拒！"井元亨惊呼，"从来没有这样过！"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如同火烧，一段信息强行闯入脑海："天工鉴·御灵篇：以血为契，可降龙蛟......"

　　他不假思索地冲到池边，将手掌按在水面上。鲜血从掌心渗出，滴入池中，立刻被蛟龙吸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蛟龙的挣扎逐渐减弱，最后完全静止。它抬起头，金色竖瞳直视阚舜禹，目光中的暴戾渐渐化为温顺。

　　"血契......"族长震惊地喃喃自语，"只有大禹才做到过......"

　　锁链自动解开，开阳鼎缓缓降下，落在阚舜禹面前。两尊鼎完美融合，体积没有变化，但鼎身上的纹路更加复杂，蓝光与青光交织流转。

　　族长突然跪倒在地，其他蛟人纷纷效仿。井元亨犹豫了一下，也单膝跪地。只有林九鸢还站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天工传人。"族长的声音充满敬畏，"请允许蛟人族履行古老的誓言——追随鼎主，共抗饕餮！"

　　阚舜禹刚要回答，蛟宫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天花板簌簌落下。一个蛟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用鱼人语急促地说着什么。

　　井元亨脸色大变："龙影攻上岛了！"

　　族长迅速起身，珊瑚杖重重敲地："启动防御阵法！"

　　阚舜禹抱起融合后的青铜鼎，跟随众人冲出蛟宫。岛岸边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十几艘银色快艇已经靠岸，数十名龙影战士正在与蛟人交战。最可怕的是海面上空，三条与池中蛟龙相似但体型更大的生物正在盘旋，每条龙背上都站着一名龙影战士！

　　"龙骑士......"井元亨的鳞片全部竖起，"龙影竟然出动了龙骑士！"

　　领头的正是那个银发女子，她站在最大的一条蛟龙头上，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看到阚舜禹等人出现，她高举长弓，一支银箭破空而来！

　　井元亨纵身跃起，用身体挡在阚舜禹前面。银箭穿透他的肩膀，带出一蓬蓝色血花。他闷哼一声，但很快又站稳："快走！去圣地密室！"

　　族长吹响一枚海螺，岛中央的小山突然裂开，露出一个洞口："跟我来！"

　　阚舜禹和林九鸢跟着族长冲向山洞，井元亨和几名蛟人战士断后。银发女子见状，立刻驱使蛟龙俯冲下来，口中喷出蓝色火焰！

　　千钧一发之际，池中的蛟龙突然破水而出，巨大的身躯挡在阚舜禹头顶，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它的鳞片被烧得焦黑，但依然顽强地护住众人。

　　"快进去！"族长推着阚舜禹进入山洞，"里面有传送阵！"

　　山洞内部空间不大，中央是一个贝壳镶嵌的圆形平台，周围立着七根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放着一颗发光的珍珠。

　　"站上去！"族长催促道，"珍珠会指引你去下一个鼎的位置！"

　　阚舜禹和林九鸢刚踏上平台，外面就传来一声巨响——蛟龙倒下了，银发女子带着龙影战士冲了进来。

　　"来不及了！"族长猛地按下珊瑚杖上的机关，平台开始旋转，"记住，下一站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银发女子一箭射来，正中族长后心。老人踉跄几步，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珊瑚杖掷向平台。杖头的珍珠炸裂，释放出刺目的白光，传送阵启动了！

　　在光芒吞噬视线的最后一刻，阚舜禹看到井元亨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挡在族长身前。银发女子的第二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膛，但他依然站着，用身体为传送争取时间......

　　白光过后，山洞、蛟人、龙影，一切都消失了。阚舜禹和林九鸢站在一片陌生的海滩上，远处是一座灯火通明的现代化城市。

　　青铜鼎在阚舜禹怀中震动，投射出一幅新的地图——城市中央的某个位置被红圈标记，旁边浮现两个小字：

　　"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