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14、南海潜龙

　　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后视镜里已经看不到追兵的影子。井元亨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着古怪的节奏，竖瞳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沈三指那老狐狸还没死透？"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林九鸢的枪口依然对着他的后脑："你认识我师叔？"

　　"何止认识。"井元亨轻笑一声，"二十年前在暹罗，他为了抢一块青铜碎片，差点把我沉湄公河。"

　　阚舜禹抱紧青铜鼎，警惕地观察着井元亨的侧脸。男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细密的鳞片纹路，随着呼吸若隐若现。这绝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特征。

　　"你到底是谁？"阚舜禹直截了当地问。

　　井元亨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潜龙'是我师兄，我是他不成器的师弟——井元亨，或者按师门规矩，你可以叫我'井二'。"

　　林九鸢的枪口微微下垂："南海'双蛟'？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传说？"井元亨突然大笑，"小姑娘，你眼前的就是活生生的传说！"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可惜啊，我师兄已经半死不活，我也被谷家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车子驶入一条偏僻的乡道，两旁的椰子树在风中摇曳。远处传来海浪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气息。阚舜禹的掌心印记微微发烫，青铜鼎传递来新的信息："天工鉴·感应篇：南海归墟，气机紊乱......"

　　"我们这是去哪？"他问道。

　　"码头。"井元亨简短回答，"师兄的'蛟宫号'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转过一个弯道，月光下的海湾豁然开朗。一艘锈迹斑斑的渔船停泊在简易码头边，船身上"蛟宫号"三个字已经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奇怪的是，渔船周围的海水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绿色，像是被某种光源照亮。

　　井元亨停下车，从手套箱里取出三套潜水服："换上，真正的'蛟宫'在水下三十米。"

　　阚舜禹接过潜水服，发现材质异常柔软，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状纹路。林九鸢检查着氧气瓶，眉头紧锁："普通潜水装备下不了那么深。"

　　"谁说是普通装备？"井元亨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牙齿，"这是用南海鲛人的皮做的，配上师兄特制的'避水珠'，潜到马里亚纳都没问题。"

　　三人换上潜水服，走向码头。靠近渔船时，阚舜禹注意到船身锈迹下隐约可见的符文——与青铜鼎上的纹路有七分相似。井元亨跳上甲板，在船舷某处按了一下，船身突然裂开一个入口，露出向下的阶梯。

　　"欢迎来到'蛟宫'。"他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人类止步，异类请进。"

　　阶梯尽头是一个圆形的舱室，中央摆着一台古怪的机器，像是潜水钟和炼丹炉的结合体。机器周围环绕着七个水晶球，每个球体内都悬浮着一条微型海龙标本。

　　"师兄的杰作。"井元亨骄傲地介绍，"'七星潜渊仪'，用龙子精魄驱动的潜水器。"

　　林九鸢警惕地环顾四周："沈师叔说'潜龙'前辈有开阳鼎的线索......"

　　"线索？"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阴影处传来，"我知道鼎的具体位置。"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机器后走出。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拇指、食指和中指，其余部分齐根而断。

　　"师兄。"井元亨恭敬地行礼，"人带来了。"

　　黑袍人——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潜龙"——缓缓走到阚舜禹面前。他的动作怪异，像是关节不能正常弯曲。当他的目光落在青铜鼎上时，面具下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天工鉴......"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比我想象的更完整。"

　　阚舜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个人的气息太古怪了，既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更像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前辈知道开阳鼎的下落？"他试探性地问。

　　潜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那台古怪的机器："归墟之门每四十九天开启一次，下次就在明晚子时。"他按下机器上的一个按钮，舱壁上突然亮起一幅全息投影——那是海底的地形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开阳鼎就在漩涡之眼。"

　　林九鸢倒吸一口冷气："没人能活着穿过归墟漩涡！"

　　"普通人不能。"潜龙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但天工鉴的持有者可以。"他转向阚舜禹，"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潜龙突然摘下面具。阚舜禹和林九鸢同时后退一步——面具下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皮肤呈青灰色，覆盖着细密的鳞片；鼻子只剩下两个黑洞；嘴唇消失不见，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这就是代价。"潜龙的声音现在直接从胸腔传出，"我在归墟待了太久，身体已经......异化了。"

　　井元亨叹了口气："师兄当年为了取鼎，在归墟待了七天七夜。出来时就变成了这样。"

　　"值得。"潜龙重新戴上面具，"开阳鼎镇压着归墟海眼，一旦被谷家得到，南海将永无宁日。"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突然发烫，青铜鼎传递来一段警告信息："天工鉴·警示篇：归墟有诈，谨慎行事......"

　　他刚想开口询问，舱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井元亨扑向控制台，查看监控屏幕："有人跟踪我们！"

　　屏幕上显示四艘快艇正包围渔船，每艘船上都站着几个黑衣人，手持奇怪的鱼叉状武器。

　　"守鼎人？"林九鸢问。

　　"不。"井元亨放大图像，"是谷家的'海鬼'部队！"

　　潜龙迅速启动某个机关，舱室地板滑开，露出三个蛋形潜水舱："下潜！现在！"

　　爆炸声从上方传来，渔船剧烈摇晃。三人刚进入潜水舱，一枚鱼雷就击中了船体。巨大的冲击波将潜水舱抛入海中，阚舜禹在翻滚中看到渔船炸成火球的瞬间。

　　潜水舱自动密封，开始下潜。透过强化玻璃，阚舜禹看到海水中悬浮着无数发光的微生物，像星辰般闪烁。但随着深度增加，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潜水舱自身的照明。

　　通讯器中传来潜龙的声音："跟紧我，别掉队。归墟附近有'东西'......"

　　潜水舱继续下潜，压力逐渐增大。阚舜禹感到耳膜刺痛，不得不频繁做吞咽动作。青铜鼎在他怀中微微震动，释放出一股暖流缓解了他的不适。

　　突然，前方出现一团巨大的黑影。随着距离拉近，那黑影显露出真容——一艘沉船！船身覆盖着珊瑚和海藻，但依然能辨认出古老的造型，桅杆上甚至挂着破烂的帆布。

　　"明朝的宝船。"潜龙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郑和船队的遗骸之一。归墟的守卫者......"

　　话音刚落，沉船周围突然亮起数十对绿色的光点——那是眼睛！一群似鱼非鱼的生物从沉船中游出，它们有着人类的上半身和鱼类的下半身，但面部却像被某种力量扭曲过，狰狞可怖。

　　"鲛人......"林九鸢的声音发抖，"真正的南海鲛人！"

　　鲛人群迅速包围了潜水舱，锋利的指甲在玻璃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最可怕的是它们的歌声——即使隔着舱壁，也能感受到那种直击灵魂的诡异旋律。

　　"别看它们的眼睛！"潜龙警告道，"会摄魂！"

　　阚舜禹的掌心印记突然剧烈发烫，青铜鼎自动浮起，贴在舱壁上。鼎身上的纹路亮起青光，穿透玻璃照射在最近的鲛人身上。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皮肤冒起青烟，迅速游开。

　　其他鲛人见状，纷纷后退，但依然围着潜水舱打转。潜龙趁机加速，带领他们绕过沉船，继续向深处潜去。

　　"前面就是归墟。"通讯器中，潜龙的声音变得凝重，"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离开潜水舱，除非我发出信号。"

　　海水突然变得冰冷刺骨，潜水舱的温度骤降。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海底峡谷，峡谷中央是一个缓慢旋转的漩涡，直径至少有百米。漩涡周围的海水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与普通海水泾渭分明。

　　"归墟之门......"潜龙的声音带着敬畏，"通往海底城的入口。"

　　潜水舱开始向漩涡边缘靠近。随着距离缩短，阚舜禹注意到漩涡周围散布着许多物体——有的是沉船残骸，有的是现代船只的零件，甚至还有几架飞机残骸！所有这些物体都悬浮在漩涡周围，既不沉下去，也不浮上来，仿佛被某种力量固定住了。

　　"时空紊乱区。"潜龙解释道，"归墟吞噬一切，连时间和空间都能扭曲。"

　　潜水舱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悬浮物，逐渐接近漩涡边缘。就在这时，阚舜禹的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鼎身上的纹路疯狂闪烁。

　　"天工鉴·警示篇：陷阱！陷阱！陷阱！"

　　他刚想警告其他人，潜水舱却突然失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向漩涡中心！

　　"师兄！"井元亨在通讯器中大喊，"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阚舜禹看向潜龙的潜水舱，只见那舱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金属外壳如同活物般蠕动，逐渐变成某种生物的形态。

　　"他不是潜龙！"林九鸢惊呼，"是幻形怪！"

　　伪装成潜龙的存在突然大笑，声音完全变了："聪明的小姑娘！可惜太迟了！"他的潜水舱彻底变形，化作一条巨大的海蛇，缠住了井元亨的舱体，"谷大人向你们问好！"

　　阚舜禹的潜水舱加速坠向漩涡。在失去控制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林九鸢的舱体也被海蛇缠住，而井元亨正拼命挣扎......

　　漩涡的力量越来越强，潜水舱如同暴风中的落叶般旋转。舱内警报声刺耳，氧气含量急速下降。阚舜禹抱紧青铜鼎，掌心的印记灼热如烙铁。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时，鼎身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青光。光芒穿透舱壁，在漩涡中开辟出一条稳定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古老的城池轮廓——那是一座沉没的海底城，城中矗立着一座金字塔状建筑，顶端散发着微弱的青光。

　　"开阳鼎......"阚舜禹喃喃自语。

　　潜水舱顺着通道滑向海底城。当舱体穿过一层无形的屏障时，压力突然恢复正常。阚舜禹惊讶地发现，这座沉没的城市竟然没有海水！城市被一个巨大的气泡包裹着，内部充满可呼吸的空气。

　　舱门自动打开，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踩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城市保存得惊人完好，建筑风格既不像东方也不像西方，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样式。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金字塔，塔身覆盖着与青铜鼎相似的纹路。

　　青铜鼎在他手中剧烈震动，指向金字塔顶端。阚舜禹深吸一口气，向那座神秘的建筑走去。每走一步，掌心的印记就灼热一分，仿佛在呼应某种召唤。

　　当他来到金字塔基座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一块石板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立。

　　那人转过身，露出阚舜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水新雨！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病弱的少女。现在的她穿着古怪的长袍，双眼完全变成金色，锁骨处的烙印消失无踪。最令人震惊的是，她手中捧着一尊青铜鼎，与阚舜禹的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归墟，舜禹。"她的声音带着陌生的回音，"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