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叩天工鉴》王胤陟

11、万物可鉴

　　黎明前的山风格外凛冽，吹散了谷家祖宅上空的最后一丝血腥气。阚舜禹抱着水新雨冰冷的身体，坐在祭坛的废墟上，青铜鼎搁在膝头，青光微弱如风中残烛。

　　井元亨拖着伤腿爬过来，递来一件残破的黑袍："盖上吧......"

　　阚舜禹机械地接过，轻轻覆在水新雨脸上。少女的金色瞳孔已经永远凝固，倒映着血色褪尽的天空。她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睡着了。

　　"锁心蛊......消失了。"井元亨指着水新雨锁骨处，那个曾经黑气缭绕的烙印如今只剩下一圈淡粉色的疤痕，"她最后是自由的。"

　　阚舜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掌心的青色印记已经黯淡无光，青铜鼎中的力量为了封印饕餮几乎耗尽。他低头看着鼎身上的星河纹路——那里本应流动着浩瀚的力量，如今却静止如死水。

　　"我们得离开这里。"井元亨警惕地环顾四周，"谷家的余党可能还会回来。"

　　阚舜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祭坛。黑袍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谷莫凡化成的黑水渗入石缝，六尊破碎的青铜鼎散落各处。远处，那座九层黑塔已经倾斜，塔尖的红光彻底熄灭。

　　"她不该死。"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博达、沈青河、玄诚......他们都白死了吗？"

　　井元亨沉默片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黑丝的血："我中的蛊毒发作了......"他苦笑着掀起衣襟，腹部赫然有一个发黑的伤口，"谷莫凡临死前给我留的'礼物'。"

　　阚舜禹这才注意到古董商人的脸色已经泛青，竖瞳涣散无神。他下意识想催动天工鉴的力量救治，掌心却只泛起一丝微弱的青光，转瞬即逝。

　　"不用试了。"井元亨摆摆手，"饕餮的毒，寻常手段解不了。"他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碎片，"拿着这个......我在谷家密室找到的。"

　　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却重得出奇。阚舜禹接过时，掌心的印记突然刺痛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唤醒。碎片上的纹路与青铜鼎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古老。

　　"这是......"

　　"最初的九鼎碎片。"井元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谷擎苍一直藏着它......"他突然抓住阚舜禹的手，"鼎里的力量没消失......只是沉睡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彻底扩散。阚舜禹看着又一个生命在怀中消逝，却无能为力。

　　天色渐亮，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青铜鼎上。鼎身上的星河纹路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回应阳光的呼唤。阚舜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段陌生的信息自动浮现在脑海：

　　"天工鉴·涅槃篇：万物有灵，皆可相鉴......"

　　他猛地站起身，差点碰翻水新雨的遗体。这段文字不是来自任何已有的传承，而是青铜鼎刚刚传递给他的新知识！

　　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阚舜禹警觉地抬头，看见三架黑色直升机正向山谷飞来，机身上印着陌生的徽记——九鼎环绕着一只眼睛。

　　"守鼎人......"他喃喃自语，想起了博达曾经提过的古老组织。

　　没有时间了。他迅速将水新雨和井元亨的遗体并排放在祭坛中央，用黑袍盖好。然后从背包里翻出仅剩的朱砂，在两人周围画了一个简易的阵法——天工鉴中新觉醒的知识指引着他。

　　"我会回来带你们回家。"他轻声承诺，最后看了一眼水新雨安详的面容，转身冲向山林深处。

　　直升机在祖宅上空盘旋，全副武装的人员开始索降。阚舜禹借着树林的掩护，很快远离了危险区域。他怀抱着青铜鼎，掌心贴着那块新获得的碎片，感受着两者之间微弱的共鸣。

　　山路越来越陡，植被却逐渐稀疏。正午时分，他登上一处悬崖，视野豁然开朗。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近处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这里已经远离谷家势力范围，暂时安全。

　　阚舜禹找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仔细研究青铜鼎和碎片。阳光直射下，鼎身上的星河纹路更加清晰，隐约能看出北斗七星的排列。而那块碎片上的纹路虽然细小，却包含了更复杂的信息。

　　他将碎片贴近鼎身，两者接触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青光闪过。碎片竟然缓缓融入鼎中，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鼎身上的星河纹路多了一颗原本没有的小星。

　　"这是......"阚舜禹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在自我修复？"

　　掌心的印记突然传来刺痛感，一段更完整的信息涌入脑海："九鼎本为一体，散则镇邪，聚则通天......"

　　他恍然大悟。真正的天工鉴从来不是九尊独立的青铜鼎，而是一个完整的系统！谷擎苍穷尽心力收集的六尊鼎，加上他在七星塔和影湖获得的两尊，以及这块最初的碎片，正好构成了完整的传承基础。

　　"所以饕餮并没有被完全封印......"他喃喃自语，"因为天工鉴还不完整......"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守鼎人的搜索范围正在扩大。阚舜禹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赶路。就在这时，青铜鼎突然微微震动，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地图——那是城市的一角，一个熟悉的废品收购站！

　　"表叔的废品站？"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图像，"那里有什么......"

　　图像突然变化，显示出废品站后院的一角。在堆积如山的废铁中，隐约可见一抹青绿色——与他在废品站发现的第一尊青铜鼎一模一样！

　　"第二尊鼎？"阚舜禹更加困惑，"可我明明已经......"

　　他猛地顿住，想起了那个改变命运的下午。当时他只发现了一尊鼎，但图像显示的显然是另一尊。难道表叔的废品站里，一直藏着两尊青铜鼎？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如果能在守鼎人找到他之前回到废品站，或许能凑齐更多碎片，让青铜鼎恢复更多力量。

　　天色渐暗，阚舜禹决定连夜赶路。下山比上山容易得多，到午夜时分，他已经来到了最近的公路。一辆运送木材的卡车正好经过，他悄悄爬上车厢，藏在原木之间的缝隙里。

　　卡车颠簸着驶向城市方向。阚舜禹抱着青铜鼎，在黑暗中梳理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从废品站的普通少年，到如今的天工鉴传人；从为高考失利沮丧，到与上古凶兽对抗......一切恍如隔世。

　　最让他心痛的是水新雨。少女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那个在病痛中依然倔强的身影，那个在绝境中依然勇敢的灵魂。她本可以活下来的，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完成仪式......

　　"我会让你复活。"他对着黑暗发誓，"天工鉴能做到的，对吗？"

　　青铜鼎微微震动，像是在回应他的问题。鼎身上的星河纹路流转起来，投射出一段新的文字：

　　"天工鉴·往生篇：魂魄归处，自有因果......"

　　阚舜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段文字似乎在暗示什么，但又不够明确。他正要深入思考，卡车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怎么回事？"他警觉地探头张望。

　　前方不远处，几辆黑色越野车横在路中央，拦住了卡车的去路。十几个穿制服的人手持武器，正在检查每一辆经过的车辆。他们的制服上赫然印着与直升机相同的徽记——九鼎环绕一只眼睛。

　　守鼎人已经封锁了道路！

　　阚舜禹悄悄爬下车厢，借着夜色的掩护溜进路旁的树林。他必须尽快回到城市，回到废品站。那里不仅有另一尊青铜鼎的线索，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安全之处。

　　穿过树林是一片农田，远处已经能看到城市的灯火。阚舜禹加快脚步，同时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掌心的印记突然刺痛了一下，他本能地俯身隐蔽——一架无人机正从头顶掠过，红外的光点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他暗自咋舌，意识到守鼎人的势力远超想象。

　　绕过农田是一条小河，沿着河岸走可以直通城市郊区。阚舜禹刚走到河边，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青光不受控制地爆发。河水在光芒照射下，竟然显现出一条由星光铺就的小路，通向河底！

　　"这是......"

　　他犹豫片刻，决定相信天工鉴的指引。踏入河水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河水自动分开，形成一条干燥的通道。星光小路延伸到河底一个隐蔽的洞穴，洞口被水草巧妙地遮掩着。

　　阚舜禹钻进洞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洞穴干燥通风，墙壁上刻满了与青铜鼎相似的纹路。最深处是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竟然还在燃烧，散发着幽幽青光。

　　"守鼎人的秘密据点？"他猜测道，小心地靠近石台。

　　青铜灯感应到鼎的存在，火焰突然蹿高，在空中形成一幅立体地图。那是城市的全景，其中七个地点被特别标记出来，其中一个正是费品生的废品站！

　　"七处藏鼎之地......"阚舜禹倒吸一口冷气，"表叔知道这些吗？"

　　灯光再次变化，显现出一段古老的预言："九鼎归一时，天工现真形。守鼎非一人，传承在众生......"

　　他正想仔细研究，洞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阚舜禹迅速熄灭青铜灯，抱着鼎躲到石台后方。黑暗中，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应该就在这附近......天工鉴的波动......"

　　是费品生的声音！但语调却与表叔截然不同，透着一种古老的威严。阚舜禹屏住呼吸，不确定是否该现身。

　　"出来吧，舜禹。"表叔突然转向石台方向，"我知道你在这里。"

　　阚舜禹心跳如鼓，缓缓站起身。昏暗的光线下，费品生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双眼竟然泛着与青铜鼎相同的青光！

　　"表叔......你......"

　　"我不是你表叔。"对方平静地说，"或者说，不完全是。"

　　他抬起手，掌心赫然有一个与阚舜禹一模一样的青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