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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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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大酒店。
虽然名为酒店,实则更像是一座宫殿,它建造于三百年前的旧宫城遗址之上,整体呈穹状,极阔大的大厅配上处处金碧辉煌的摆设,无处不透露着醉生梦死的金钱奢靡味。
这里就连空气的调香也经过严格的处理,不过分寡淡平庸,也不让人过分沉溺。酒店地板是由琉璃水晶制成的,站在上面的人低头看去,便是无尽的星河,步履所至,荡漾开,片片灿烂涟漪。叫人仿佛置身于宇宙浩瀚当中,这也是能出入这种场所的人们野心所在。
墙壁用了特殊材质,看起来成流动状,是帝国艺术家设计出来的顶级数字材质。白天酒店的墙壁呈现着淡淡的白色,代表的帝国的肃穆典雅,而入夜,便是这般流光溢彩之景。
R没有准时到。
在宾客们都早已入场,弦乐已演奏过两首后,他才身着正装,出现在入口的阴影里,与酒店里的璀璨光华,形成了截然的对比。
他穿着合体的正装,但遮不住底下一身结实的肌肉。金属面具扣在脸上,吸走了所有光亮,只留下冰冷的轮廓。
而他迟到的理由很简单。
来到这儿之前,他去“拜访”了那位乌老板。
昨天格斗场老板的支支吾吾早已说明了一切,老乌不是“有事”,是再也来不了了。
但R的佣金不能就这么跟着一起没了。
他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更何况在灰城,他作为格斗场上往年的不败将军,佣金一次能高到七位数以上,而老乌连钱还没给。
找到乌老板并不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R召来“耳朵”,询问她老乌的下落。
“耳朵”是R沟通灰城的眼线,身材修长,面容精致却透着几分阴郁。
她擅长伪装与隐匿,总是穿着一袭深色皮衣,头发扎起,常用帽子遮住部分脸庞。
所以在黑夜里,她总是能很好的隐匿自己。
从耳朵那里得知,老乌因为和人发生了纠纷,被对方的人狠狠打了一顿,伤了脑子,现在跟个废人也差不多了。
此时,老乌躲在一个巷子里,头发凌乱,眼神痴痴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而R的出现让本就污浊的空气几乎凝固。
“我的钱呢?”
老乌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匆匆站起,挣扎着想说些什么。
或许是求饶,或许是辩解。
但R没给他机会。逼近了他,伸出一只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手腕微微用力,仅一瞬之间,老乌的脸便涨成了红色。
“最后一遍,钱,在哪?”
老乌双手拼命想扒开他的手,却无济于事,但那双手犹如铁钳一般牢牢铐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没……没了。”
R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面具下的表情看不见,但周遭的空气几乎要结冰。
“赔……赔给……棋牌城的人了……”老乌鼻涕和眼泪肆意滑落,身体因为濒死的恐惧而剧烈颤抖,“饶命……真的输……没了…….”
R的目光一凛。
在他眼里,灰城的各个势力不过都是一些小角色,盘踞一方的地头蛇见到他都得让他三分。
而棋牌城的主人,却是灰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白狼。
棋牌城是灰城的销金窟,是连接上面世界那些人的贪婪欲望与地下城黑暗规则的纽带。那里流通的金钱货币能堆成山,输掉的产业和人生不计其数。上头世家里的人时常来棋牌城里玩几把,也许赢的是兴尽而归,也许输的一败涂地。
所以白狼是灰城里一个难缠的角色。这个棋牌城城主一直以来最不缺的,就是钱。
而白狼却鲜少在灰城露面,更不用提棋牌城了。
“跟谁赌的?”R质问道。
他不关心老乌的死活,但他要把这笔钱拿回来。
“上了……上了三楼……想着翻本……结果……结果……”老乌身体因害怕而发抖。
白狼的棋牌城三楼,那是真正的豪赌之地,玩的不仅仅是运气,更是魄力、骗术和心理战。
老乌显然高估了自己,跌进了深坑。
不过R从耳朵那得知,每次棋牌城三楼的顶级局——押金最高、赌/注最大的局,总是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牌桌旁,轻而易举的赢走全部赌/注。
耳朵曾近距离观察过那个黑衣人,不过这一看就差点要了她的命——这个黑衣人身手非常快。
而从那一刻惊心动魄中,她也得知,那个黑衣人就是白狼。
R不再追问。老乌没有说谎的胆量了,看来这笔佣金确实是打了水漂。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笔钱而去没事招惹白狼,而且更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混账复仇。
R松开了手,老乌趴软在地上,剧烈的呼吸着空气。
R一脚狠踢在他的胸口上,那人痛呼一声,随即吐出一口黑血。
“算你的买命钱。”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之中。
离开污秽的巷子,他抬头望了望灰城永远阴霾的天空,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从灰城上来,朝着帝国大酒店的方向走去。
是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对于江玄的邀请,他本就没打算准时赴约。
让“大人物”等等他,正好。
此时此刻的酒店内,聚集着帝国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互相之间都能叫得上名号。
这里云集着世家子弟、帝国官僚、各方势力,来自帝国的四海八荒。
厅里的音乐裹着暖光穿梭在人群中,送入每个来宾的耳畔。穿着华贵礼服的人们端着酒杯,相视时都笑着点头,连碰杯的声响都透着融洽。
中央舞池里的人搂着彼此,随着音乐的节拍,跳着轻快的交际舞。
可没人注意,有人笑着转头的瞬间,眼神飞快扫过旁人的酒杯。
舞伴指尖相触时,又不经意避开对方的视线;角落聊天的人,看似言笑晏晏,余光却始终没离开对面人的动作——每个交谈甚欢背后,都各怀心思。
没有人把真实的心思表露在脸上,把计算咽进了肚子里。这群精英们,从小受到了高端的教育,在学着察言观色的同时,也只学会了利益至上。
无形的灯光似乎总是追随着少数几个人。
那里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战争,只是包裹着香槟、微笑和优雅的措辞的完美伪装,等待着一场炮声,冲破所有的寂静。
这场晚宴的主角江玄正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她半框眼镜后的目光含笑地掠过每一个人,面对着各个过来攀谈敬酒的人得体大方的交谈着。
她的笑容非常标准,温婉而疏离,就如同她现在的地位一般。
她穿着一身丝制成的白色长裙,裙子设计极尽简约,确实十分符合着她冷静的气质。她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低髻,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固定。
“温公子。”江玄向面前的男人碰了碰杯。
她的对面是穿着低调但用料极考究的青年男人。他墨色的头发在脑后松松束了一个低马尾,用的是一枚古法羊脂玉扣,清冷淡雅。他手中握着一杯酒,手指清瘦修长,轻轻晃动着杯体,里面深红色的酒液显得皮肤更白。
男人笑的温文尔雅,眼睛清澈明亮,与江玄交谈间,更多的是在倾听,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温谨言。
“慈善会的工作推进如此顺利,当真少不了温公子的功劳。”江玄的声音透过隐约的音乐传来,清晰沉稳,“王上今日还同我说起那些孩子们,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感受到帝国的温暖了。”
“玄女士谬赞了。”温谨言微微颔首,“基金会的项目推行从来不只有温氏在推动,少不了各方势力的帮扶还有王上的支持,真正付出的是各位大人们。我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希望为帝国的未来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温谨言的声音犹如清泉一般,话语谦逊。
R迈入晚会的第一幕,就是看着这个男人在微笑地说些什么。
R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冷冷地看着。
他看着温谨言那完美无缺的温和笑容,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深情的双眼。
胸腔里那股陈年的、带着血腥味的郁气再次翻涌上来。
而R一进入会场,江玄的目光已然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她脸上的笑容弧度未变,只是极轻微对身侧的侍女点了点头。
侍女立刻会意,躬身向后退了几步,随后穿过人群,来到R的面前,微微鞠躬:“R先生,玄女士请您稍等片刻。”
R没有动作,目光仍然落在那一男一女中间游走了片刻。
他微微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带着考究的眼光观察着温谨言。
他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戾气引得附近几位贵妇好奇的偷偷打量。
他的存在感太强,在众多穿着得体的上流人士中,他带着面具,增添不少神秘感。而那人偏生又笼罩着一层野蛮的、未被驯化的气场,与整场精心炮制的奢华格格不入。
正在与江玄交谈的温谨言也隐隐感受到了这股锐利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抬眼望了一眼R。
约莫两分钟后,江玄与温谨言的谈话告一段落,两人再次举杯,轻轻一碰。
温谨言欠身,优雅地告退。
江玄这才从容转身向R走来,R收回了对那位男人的目光,转向走来的江玄。
而这一片刻间,他却发觉那位温谨言与他的目光有一瞬交错,那位温公子脸上依然戴着微笑。
“久等了,R公子。”她在R面前站定,递过一杯酒,“尝尝这个?帝国调酒师新研发的清平调。”
R接过了酒杯,微微抿了一口这款清平调。
杯酒入喉,醇厚甘甜。
“直入主题吧。”
江玄微微点头:“和你说话果然省事,不用那些弯弯绕绕。”
“三天后会有场拍卖会,我要你替我拿下一个东西。”
江玄伸出三个手指,神秘一笑:“酬劳是这个数。”
R挑了挑眉。
三百万?还是三千万?
对于江玄来说,能让她叫他来的,恐怕应该是后者。但这天价酬劳背后,意味着这场拍卖会一定不简单,风险也可能超乎想象。
“玄女士手下人才辈出,何必找我呢?”
江玄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轻轻摇了摇红酒杯,目光投向晚会中央的繁华。
“常规手段在那里行不通,而你不一样,R公子。”她顿了顿,“他们防不住你的。”
R饶有兴致的听着。
“当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了,这是最好的隐蔽。”
R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不是让他去真的竞拍,而是希望他能在最后掠夺走最终得主的所有物。
“那件拍品现在在我手里。”江玄轻轻一指,“但是我知道有人会去拍它,只有知道的人才知道那个东西有多重要。”
“最后我会让它回到我的手上,但也不会就此闹出动静。”
R顺着她的手指朝人群的方向一瞥,玩味一笑:“玄女士,你的规则很有趣。”
江玄这一招实则是狸猫换太子,江玄需要一场符合程序的公开交易作为掩护,而越是明显的拍卖会就是最好的选择,然后再由他这把黑手,将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来,彻底洗白它的去向。
江玄暗自观察着他的神情,沉声道:“那是一面镜子。”
R没回答,但是表情说明了一切。
江玄微笑,声音则压得更低了:“是关于……真实世界的。”
“我现在还没能破解真正的使用方法,但我一直在派人搜寻当年的事情。也许某一天破解了,将会打破整个世界的和平,也许可以还所有灰城的人一个公道,可以洗刷不属于灰城的罪孽。同时,我也不希望他落入别人的手中,我不知道他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为什么是我?”R问。
“因为你不属于任何一方,你的背景干净——灰城的干净。”江玄的回答很直接,“你只认钱,而我能给你无法拒绝的报酬。”
她看着R,眼神充满了赌的意味:“怎么样,R先生?”
R沉默着。
他看了一眼杯中的清平调,那甘醇的滋味还留在舌尖,与灰城污浊的血腥气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而那具身体,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最终,他抬起头,对上了那个女人期待的双眼。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