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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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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是不是有文学讲座?”
程棠和方韵渠并肩走在夏日的校园林荫道上,这个平常的午后,充斥的炫目的阳光和盛开的扶桑。
“怎么?超级理工女突然对文学讲座有兴趣了?”程棠打趣地回道。
方韵渠步伐不紧不慢地跟着:“最近项目感觉有些到了瓶颈期,也许给大脑换个运行环境说不定会有新的想法。”
程棠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那就对了,文学讲座可不是枯燥的理论课,你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两人沿着林荫道继续缓缓前行,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不时有路过的同学停下来与程棠打招呼,这种情况方韵渠早也见怪不怪了,学校里的万人迷,这个词语也许就是为程棠量身定制的。她自然散发出的阳光与自信以及让人过目难忘的美貌,任谁都会不由得多看一眼,这样的程棠,无论身处何处,都是焦点。
方韵渠记得,那是大一入学的第一天,运气不好的她作为计算机系唯一一个被分到文学系宿舍混住的人,怀着紧张的心情推开了宿舍的大门,里面已经有其他两个女生,她们安静而拘谨的气质让她像是落在异乡的叶子,轻轻颤抖却不敢发出声响。
就在她忐忑地把行李放下时,有个人像一只大金毛一般冲进了沉静的房间。她身材高挑匀称,栗色的长发顺着肩膀轻轻垂落,散发出自然光泽。阳光落在她身上,映出她肌肤的细腻与白皙。脸庞轮廓清晰但不锐利,眼角微微上挑,透着明朗与生命力,黑色瞳孔深邃,眉型干净利落,唇线分明,搭配挺拔的鼻梁,俊朗却又不失柔和。
“你一定是计算机系的那个同学吧?我叫程棠,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她笑得毫不做作,声音清亮,像风吹动百叶窗般轻快。
方韵渠愣了一瞬心里微微一震。她不曾想过,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会有人如此自然热情地把她拉进一个温暖的圈子。程棠的眼神真诚而明亮,带着不容回绝的善意,让方韵渠在紧张与不安中,第一次感到安心。
从那天起,她们便很自然地成为了朋友。程棠的开朗、热情和感染力,像光一样驱散了方韵渠心头的孤独与拘谨。
阶梯教室里,讲座即将开始。方韵渠坐在第一排,撑着下巴,随意打量四周。教室早已人满为患,空气中浮动着低声的议论和压抑不住的兴奋,大多数人带着“来看程棠”的神情。
讲台中央程棠整理好讲稿,拿起话筒,微微清了清嗓。教室瞬间静下来,所有声音被吸走,程棠微笑中带着自信。白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而有力,像能一层一层剥开故事的外壳,直抵人心深处。
“今天我们讲座的主题是白先勇先生的《孽子》赏析分享,《孽子》写的是边缘群体的故事,但我不认为它只属于某一个群体。”程棠的声线不急不缓,带着一股独特的力量,“它讲的是‘寻找’,寻找自我,寻找被接纳的可能。阿青回到公园,不是因为放纵,而是因为那里才是他唯一能卸下伪装的地方。哪怕短暂,但是真实。”
程棠微微垂下眼帘,轻轻敲了下讲台,像在掩饰一瞬的情绪,“其实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这种时刻吧?那种走在世界边缘、渴望有人告诉你,‘没关系,你可以这样存在’的时刻。”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听众,目光清澈又略带某种复杂的感情,“我读《孽子》时,一直在想,如果理解可以像阳光一样,照到所有阴影里,会不会就不会有人被迫流浪?”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林书影手中正翻开的笔记停在空白页上,笔尖悬在半空,未曾落下。她抬起眼,黑色的发丝散落在侧脸,遮住了一点神情。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台上的那个人身上,像是被某种无声的力量牵引。
程棠继续道:“阿青说过,‘父亲,你听我说’,那句台词一直让我心里发紧。也许这不仅是阿青的呼喊,而是每一个想要被看见的人的声音。”
她的语调柔和下来,却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我们多希望有人告诉我们,你不是错误,不是‘孽子’,你只是你。”
林书影胸口似乎被什么击中,呼吸轻微一滞。她没有动声色,只是慢慢收回笔,她本能地挺直了背,眼睛死死地追随讲台上那道身影。
程棠站在那里,眼底有一抹藏不住的泪光,像是把自己的心也放进了话语里。
林书影低下头,缓缓在纸上写讲台上人的名字“程棠”,笔画却有些颤抖。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唇角在不经意间轻轻弯了一下。
讲台上,程棠眼底一闪而过的湿意,被灯光打碎成细微的光点:“阿青们不是在放纵,而是在寻找存在的证明。白先勇告诉我们,理解才是救赎,而偏见,才是最大的暴力。”
讲座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程棠从讲台上走下来。长舒一口气。散场的人流像潮水般退去。……
她就那样静静坐着,像一块还未被潮水冲走的石,白色衬衫干净利落,领口扣得很规整。
“你对讲座感兴趣?”程棠走过去,唇角带着习惯性的笑意。
林书影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像一只小猫一样打量着面前的人,片刻后淡淡点头:“内容不错。”
这三个字,平淡到没有任何温度,却偏偏让程棠心里轻轻一颤。她不知道为什么,像被一阵无形的风吹过,带着冷意,却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谢谢。”程棠笑了笑,试图捕捉她的神情,“你是文学系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不是。”林书影收起笔,动作不紧不慢,“只是随便来听听。”
“你讲得真的不错。”
她说完就起身,黑发从肩头滑下,发梢扫过白衬衫的领口,淡淡的清香在空气里停了一瞬。
程棠一时慌了神,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在热烈的阳光下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却让人忍不住想追上去,去确认她究竟是什么。
程棠垂下眼,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像一个小小的暗钩,轻轻勾住了她的心绪。
怔怔望着那抹背影渐渐没入人潮,直到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
方韵渠站在她身旁,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怎么?刚才那位小姐说了什么让你连魂都跟着走了?”
程棠回过神,轻轻咳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哪有,你想多了。”
方韵渠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拖长语调:“是吗?可我记得,某人讲座结束,第一时间不是收拾东西,而是跑过去搭话。”
程棠无奈地笑,抬手将讲义轻轻拍在她手臂上:“你少胡说。”
两人并肩走出阶梯教室,晚风穿过长廊,吹散白昼的热气,树影在地上铺开一层温柔的暗纹。
方韵渠随意插着口袋,语气带着调侃:“不过说真的,她长得确实挺特别的,你看她的时候,眼神有些不一样。”
程棠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收紧手里的讲义,走到楼梯口,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就往回奔跑。桌角那支被遗落的黑色签字笔,仍静静躺在那,笔身刻着一行细小的字母Melos
风声掠过,吹起她鬓角一缕发,她拿起了那支笔收进口袋,目光在黑暗里浮出一点难以察觉的亮意。
方韵渠没再多问,只是和她一同走进夜色。楼道的灯一点一点亮起,白光落在两人身影上,像是漫长故事的序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