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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共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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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楼将随身的武器卸在桌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斜对着卧房门口。
里面没听到任何动静,应该……是又睡了?
也算是同意自己留下了吧……他本想着夏功年总算没有再说些糊弄自己走的鬼话,不料才刚闭上眼睛,里间就传出声响,似乎是夏功年下床了。
“景楼。”
“……”叶景楼抬眼:“睡不着了?”
“嗯。”夏功年顺势倚靠在门边,看起来很放松:“我是不是第一次这样叫你?”
叶景楼摇头:“你上一次这样说,是让我别回来。”
夏功年实在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梦里了:“我说梦话?”
“算是吧。”叶景楼回答。
没想到夏功年居然笑得挺开心。
“是我疏忽。”他笑着说道,看叶景楼神色不明,话锋一转开始说正事:“肖苍今天来,是要做什么?”
“……没说。”叶景楼不知他为什么说起这个,但也配合着,“他只说林姑娘走时怎么不见你,就来看看。我说昨晚冻着了,不见客。”
这又不知哪个字戳中夏功年的笑穴,顿了顿问:“你就……原话就这样说的?”
“嗯。”叶景楼回答:“他问我如何在这,我说天冷、取暖。”
夏功年笑道:“还真是我和林征从没想过的办法。”
叶景楼没接这话,接着说:“后来赵火见我态度强硬,将人劝走了。”
“他是看林征走的时候我不在,想来看看我死了没。”夏功年眼睛一弯,“其实本来应该去的,没成想林征说你还在门外守着,我一时出来的急了,后面就没撑下去。”
“……”叶景楼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接住这话茬,干脆没理他。
夏功年终于诡计得逞,放过他了:“若下次他来,还是放他进来吧。林征他们估计还没出昆仑界,我这强硬起来,怕是会给他们添麻烦。堡里的事夏同都盯着呢,肖苍有贼心没贼胆,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叶景楼不自觉压下眉头:“应该……也有别的办法。”
“我又不会真的躺平等死。放心。”夏功年笑笑:“我上次去夏同那,他的意思是林征那队人出了昆仑会传消息回来,再趁此机会帮他肃清堡内。不过眼下肖苍也对他下手了,谁先死就不一定。你寻个空儿知会鬼医一声,免得他一直跟在肖苍身边,到时候被误伤。”
“好。”叶景楼应下这件事,刹那福至心灵又想到别的:“你方才说让我放肖苍进来,也是怕他认为我和你走得太近、被误伤?”
“我……”
夏功年这次又没及时找到理由解释,合着他叶哥这八年真没白活,反应快了不少。
而且他叶哥好像生气了,又在闭目打坐。
完了。
夏功年心想。气氛陡然变得僵硬,他要是这样就转身走了……肯定是不能转身就走了,但又确实想不出再说点什么才能缓和。
他说什么都会被一眼看穿。
“你们一直这样叫他?”
夏功年抬眼:“谁?”
可叶景楼并没有睁眼看他。
“鬼医。”
“哦。反正我来的时候都是这么叫的。”夏功年说道。
叶景楼沉默一息:“他人挺好的,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夏功年终于得了他给的又一次“原谅”,周身骨节的僵硬迟钝缓缓退去,神色也重新轻快起来:“好啊。那等出去呗——又困了,我先睡了?”
叶景楼依然闭目:“嗯。”
后来的时间,别说肖苍,整个凛风堡都安静的过分,几对老冤家都开始刻意避着不见面,派出去那支队伍也没有传来回信,倒让夏功年贪个清闲。
叶景楼这几天也一直在这,同赵火没有联系过。
风雪台之上,夏同几次三番出现的那条小路同样没有任何动静,但巡防的岗哨和暗卫都有增加,没人敢在这时候轻举妄动——夏功年心下一直算计着,估计是肖苍和夏同这两个人要见胜负分晓了。
傍晚,叶景楼敲响夏功年卧房的门柱:“是我。”
“知道是你。”夏功年收起纸笔,手肘撑在案上看着他笑:“这里总共你我两个,为何不直接进来。”
叶景楼将装着伤药和白布的架子放到案上,目光仅在眼前方寸之地辗转,刻意不去看书案另一头刚收起的纸张:“出门在外,你必定有些事不方便别人撞见。”
夏功年仰面看着他:“也没什么。就算真的有,我也收好了呀。”
“我知你行事有规矩,但这也是我的分寸。”叶景楼已经将要替换的东西摊开摆好,又取炉架上的热水浸湿手中的方巾:“换药吧。你该休息了。”
“还早吧?”夏功年顾左右而言他,装模作样地探头往外看:“几时了?”
叶景楼轻叹一声将他按下来:“夏功年。”
“好好好。”夏功年惹到了人,心情舒畅地听话认错:“我去我去。”
他起身往床边去宽衣,理好衣物时,叶景楼正好带着温热的方巾到身后。
他身上的外伤不少,新旧陈杂,且深浅不一,不过大多浅小的已经好了,只留下浅色的疤。
叶景楼第一次换药时,就呆了一下。
所幸夏功年那时只背身静静等着,既没有出言调笑,也没有回头看。
——否则他就会看见叶景楼压紧的眉头、眼底兀然腾起的水雾。
过了好一会儿,叶景楼才伸出手去碰他脊背上一道触感扭曲狰狞的旧疤,沉声问:“这是在不空关的时候……”
他不想说了。好在夏功年低低应了一声,让他不必接着都仔仔细细回忆着重讲一遍。
许是当时环境太糟、后来也养的凑活吧,那道疤长得不好,摸上去是一条有些明显的浅坑,里面凹凸不平的,像皮肤下仍然存着不安分的东西。
唯有经过脊骨的地方,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明显凸起,昭示着这一刀曾险些击破骨肉、转为地府勾魂的绳索。
“你那时候……不该那样护着我的。”叶景楼转身去水盆里浸洗方巾,“就算我真的挡不住,也是我命该如此。”
“……那如今不正说明你我当时命不该绝?”夏功年努力想了一句俏皮话。他听出叶景楼的声音语气是有些不对了,想回头看看,可叶景楼已经洗好方巾直起身……于是便只偷得电光火石间匆匆一眼。
灯火晦暗,他来不及看清叶景楼的神情,不过在那之后,叶景楼每次为他重新换药包扎都一言不发。
——如同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