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的暗恋》水杲杲

22、庆功宴上的迟到

　　两个星期的等待，终于在月假前一天尘埃落定。

　　当班主任念到“江弈灼、池嫣团队荣获省级第九名”时，教室里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阳光透过窗户，在池嫣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手机适时地震动，是江弈灼发来的消息：「省前十，我们做到了！[转圈][转圈]」

　　「我在网上看到一家新开的创意菜馆，评分4.9，晚上去尝尝？叫上杨川和唐悦一起，开个庆功宴。」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文字，池嫣的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

　　喜悦如星辰，在她的眼底亮起，那藏不住的笑意，仿佛随时会从眼角满溢出来，漾开一片温柔而明亮的潮汐。

　　她迅速回复了一个可爱的点头表情，然后，开始期待起晚上的聚会。

　　＊

　　那家创意菜馆果然名不虚传，装修雅致，氛围温馨。

　　池嫣和唐悦提前到了，被服务员引到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

　　“这里环境真不错啊！”唐悦环顾四周，“江弈灼这次找的地方很用心嘛！”

　　池嫣轻轻点头，心里泛起细密的甜。

　　她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小花瓶拍了张照片，背景里是窗外渐沉的夕阳。

　　杨川准时到达，却不见江弈灼的身影。

　　“江哥呢？今天的主角怎么还没来？”杨川看了看手表，“这都超过约定时间二十分钟了。”

　　“他说有点小事要处理，马上就到。”池嫣解释道，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门口，心里那点期待渐渐被一丝不安取代。

　　时间在略显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服务员已经开始上前菜，精致的摆盘在暖黄灯光下格外诱人，但江弈灼始终没有出现。

　　池嫣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勉强，她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看了一眼手机。

　　微信对话框里，她半小时前发的「我们到啦，这里环境真好」和二十分钟前发的「你到哪里了？」的消息，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复。

　　“可能事情比较麻烦，没看手机吧。”池嫣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我们先尝尝前菜？这个鹅肝看起来不错。”

　　她主动拿起公筷，给每人夹了一份，动作轻柔，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就在这时，杨川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

　　他看了眼屏幕，突然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哇！我说呢，原来咱们江哥是去当护花使者了！”

　　“怎么了？”唐悦好奇地凑过去。

　　杨川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们，上面显示的是江弈灼刚发的朋友圈。

　　一连三条朋友圈、三张照片。第一张在机场，江弈灼推着行李箱，旁边的女孩微微仰着头，黑色长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笑容自信又明媚；第二张在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甜品店，女孩正舀起一勺提拉米苏，眼睛笑成了月牙；第三张是两人的自拍，江弈灼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女孩则俏皮地比着耶，神态亲昵自然。

　　配文是：“欢迎关宓小学妹回归，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可爱！”

　　杨川在下面评论：重色轻友啊你！庆功宴都不来了？

　　江弈灼很快回复：别瞎说！她今天刚回来，人生地不熟的，我总得尽地主之谊。

　　随即，池嫣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江弈灼：「抱歉，临时有点小事。」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啊！”杨川对两个女孩解释道，“她叫关宓，初中时就跟江弈灼关系特别好，当时是小我们一届的学妹。长得漂亮，成绩也好，特别自信的一个女生，就是有点小骄傲。她初中毕业后跟着父母去外地了，没想到现在回来了。”

　　池嫣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凉。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遥远的嗡嗡声，只有手机屏幕上那三张照片，像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地刻进她的脑海里。

　　原来他所谓的“小事”，就是去机场接他初中时关系要好的学妹，还陪她去甜品店。

　　原来他精心挑选的4.9分餐厅，他们期待已久的庆功时刻，在他心里，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被另一个重逢取代。

　　那个女孩……看起来那么耀眼，自信的模样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和他站在一起是那么登对。

　　他们之间那种自然流露的亲昵，是经过时间沉淀的，是她这个“战友”永远无法企及的。

　　“小嫣？”唐悦担忧地碰了碰她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

　　池嫣猛地回过神，迅速低下头。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股汹涌的涩意强行逼退。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努力挤出了一个看起来无比自然的笑容。

　　“原来是他学妹啊。”池嫣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只有她自己知道，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刚回来，他去接一下也是应该的。我们先吃吧，等会儿菜都凉了。”

　　她表现得如此“通情达理”，如此“善解人意”，仿佛刚才看到照片时的震惊和难受从未发生过，甚至还能跟着杨川的调侃轻笑：“看来我们的庆功宴，要变成友情见证会了。”

　　只有最了解她的唐悦能看出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这顿饭在池嫣刻意维持的热闹中继续。

　　她小口吃着盘中的食物，却完全尝不出味道，只觉得每一口都难以下咽。她笑得很多，参与每一个话题，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活跃，仿佛要用这过度的“正常”来掩盖内心那片正在坍塌的荒芜。

　　＊

　　直到晚餐接近尾声，甜品都快要上了，江弈灼才匆匆赶来。

　　他推开餐厅的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和一丝未褪尽的、与人愉快交谈后的兴奋神采。

　　“对不起对不起！各位，实在抱歉，遇到了个特殊情况！”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很自然地找了个空位坐下，身上还带着一丝室外夜晚的凉气和……极淡的、不属于他的、清甜而高级的香水味。

　　“罚可乐三杯！”杨川起哄道。

　　“必须的必须的！”江弈灼爽快地拿起饮料杯，“我自罚三杯！”

　　仰头喝下饮料后，他看向了身旁的池嫣。

　　女孩今晚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外套，内搭纯棉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清瘦的锁骨。下身是一条简约的蓝色牛仔裤，整身装束像秋日清晨的一缕阳光，温和而明朗。

　　外套左胸的位置，一朵手绣的向日葵静静绽放。那明亮的形态，并不张扬，却让素净的外套瞬间鲜活起来，像是整身搭配的点睛之笔，也像她这个人——在安静中，自有光芒。

　　江弈灼语带歉意地对她说：“池嫣，特别不好意思啊，今天真的特殊情况，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她今天刚回来，飞机晚点了，然后她又有很多东西要买……”

　　“没关系的。”池嫣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解释，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毫无破绽的笑容，声音轻快地说道，“杨川都跟我们说了，是你初中关系很好的学妹嘛。她刚回来，你去接她是应该的。”

　　她甚至主动把自己还没动过的甜品推到他面前。

　　“快尝尝这个抹茶慕斯，听说很好吃，特意给你留的。”语气里的体贴和大度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或不悦。

　　江弈灼看着她温暖的笑容和推过来的甜品，心里的愧疚被感动取代，他由衷地说：“池嫣，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谢谢啊！”

　　他完全被池嫣的“正常”表现蒙蔽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勉强，没有看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受伤，更没有注意到她在他坐下时，身体那一瞬间几不可查的僵硬。

　　“这有什么好谢的。”池嫣微笑着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唐悦分给她的一半甜品，掩饰着瞬间泛红的眼眶。

　　那抹茶慕斯看起来那么精致，可她只觉得喉咙发紧，一口也吃不下去。

　　“关宓还说想认识你呢！”江弈灼兴致勃勃地接着说，“她看了我们的项目介绍，特别佩服。我说我的搭档特别厉害，又认真又靠谱，心思细腻，没有她这个项目根本完成不了。”

　　“是吗？”池嫣抬起头，努力让脸上的笑容保持自然。

　　“对啊，等她安顿好了，介绍你们认识。”江弈灼完全没有察觉到池嫣细微的情绪，依旧热情地说，“她性格挺可爱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小傲娇，但特别真性情，你们应该能成为朋友。”

　　“嗯。”池嫣笑着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她不想认识那个关宓，一点也不想。

　　＊

　　庆功宴在表面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离开时，江弈灼对池嫣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池嫣。不仅是因为项目，还有你的理解。全国赛我们继续加油！”

　　他的语气真诚而充满信任，依旧把她视为最重要的搭档。

　　看着江弈灼被餐厅门口暖黄灯光笼罩的侧脸，池嫣的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泛起绵密的疼痛。

　　她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回答：“好，一起加油！”

　　然后，她转过身，和唐悦一起走向另一个方向。卸下脸上伪装的笑容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落寞。

　　“小嫣，你没事吧？”走出一段距离，确认江弈灼和杨川已经走远后，唐悦才担忧地开口，轻轻挽住她的手臂，“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我看你刚才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没事。”池嫣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真的没事。”

　　她只是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那种被轻易搁置的感觉，让她所有的自信和因竞赛成功而来的喜悦都在瞬间褪色。

　　“什么没事！”唐悦心疼地说，“那个江弈灼也真是的，再好的学妹，也不能放我们鸽子啊！而且你看他朋友圈发的那是什么，一连发三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学妹回来了似的！”

　　“别这么说他。”池嫣轻声制止，依然下意识地维护着他，“他可能就是……太高兴了。”

　　而江弈灼，走在回家的路上，还在兴致勃勃地和杨川讨论着关宓在外地时的趣事，心里只有项目成功的喜悦和老友重逢的兴奋。

　　那天晚上，池嫣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向日葵的秘密，是永远朝着太阳，却把所有的泪水、所有的疼痛，都留给深夜和自己。太阳永远不知道，它的一次无心的偏移，对向日葵而言，就是一场漫长的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