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风动叶，语微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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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汐检查完结界回到屋里时，宋川烛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晨光顺着窗缝溜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描出柔和的轮廓，连唇线都显得没那么冷硬了。
“结界没动过，”楚南汐把装着解骨刀的木盒放回柜顶，拍了拍手上的灰，“不过我在东边林子加了层‘迷踪阵’，就算有人闯进来，也得在林子里绕上三天三夜。”她说话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底气——这阵法是她父亲亲授的，当年父亲作为妖界君主，布下的阵能护着整个妖界的安危，她学的虽只是皮毛，对付些寻常追兵也够了。
宋川烛睁开眼，紫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你懂阵法？妖界的阵术向来隐秘，寻常小妖怕是接触不到。”
楚南汐指尖顿了顿，随即笑着搬了张竹凳坐在榻边，顺手摘了窗边盆栽里一片新发的嫩叶：“跟着父亲学过点。他以前总说，阵术不是用来伤人的，是用来护着该护的人。”她没细说父亲的身份，母亲临终前叮嘱过，在外要藏起君主之女的身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屋里静了片刻。宋川烛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睫，忽然道：“你母亲……还好吗？”
“她前年仙逝了。”楚南汐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无意识地抠着竹凳的纹路，“她说幽月森林的雾能养人，让我守着汐园，别出去惹事。”她抬眼笑了笑，眼角的小痣跟着颤，“不过我才不听她的，去年还偷偷溜去人界看了花灯呢。阿娘以前是君后，最疼我，要是还在，肯定会帮我打掩护。”
宋川烛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妖界君主与君后……她早该想到的，这汐园的结界看似简单，实则布下时动用了精纯的王族妖力，寻常小妖哪有这样的底蕴。只是眼前的小姑娘，身上半点骄矜气都没有，倒像株在雾里自在生长的桃花。
“对了，”楚南汐忽然想起什么，起身从柜里翻出个陶瓮，“我母亲酿的桃花醉，埋在桃树下三年了，今天开封给你尝尝？母亲说这酒里加了王族特有的‘凝露’，能补气血。”
陶瓮刚打开，甜香就漫了出来，带着点微醺的暖意。楚南汐倒了两碗，递过去一碗：“喝了能活血，对你的伤好。”
宋川烛接过碗，指尖触到陶碗的糙面，忽然想起昨夜楚南汐掌心的温度。她低头抿了一口，酒香混着花香滑进喉咙，竟不烈，反而像股暖流，慢慢淌进四肢。
“好喝吧？”楚南汐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眼睛亮晶晶的，“我母亲说，这酒得配着桃花糕吃，可惜我手艺不好，做出来的糕总像块石头。”
宋川烛看着她沾了点酒渍的唇角，鬼使神差地抬手，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楚南汐愣了愣，脸颊“腾”地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桃花瓣，慌忙别过头：“你、你干嘛？”
宋川烛收回手，指尖还留着她皮肤的温软。她若无其事地喝了口酒，掩住眼底的异样：“有酒渍。”
屋外忽然传来“扑棱”一声，一只灰雀撞在窗棂上，掉在窗台上，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起来。楚南汐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灰雀捧起来——它的翅膀断了，羽毛上还沾着血迹。
“肯定是被昨天的惊雷吓着了，”楚南汐皱着眉，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浅绿色的药膏，轻轻涂在灰雀的翅膀上，“别怕，过两天就能飞了。这药膏是阿爹留下的，当年妖界的士兵受伤都用这个。”
宋川烛看着她蹲在窗边，小心翼翼给灰雀包扎的模样，忽然开口：“楚南汐，你就没想过离开幽月森林？以你的身份，本可以……”
“去哪？”楚南汐头也不抬，把包扎好的灰雀放在窗台上的竹笼里，“阿爹阿娘不在了，妖界的事有长老们管着。我守着汐园，就像守着他们还在的日子。”她回头看宋川烛，眼里带着点认真，“你呢？你偷镇魂玉，到底是为了什么？之前说有要救的人，总不是骗我的吧？”
宋川烛握着碗的手指紧了紧。她确实没妹妹，昨夜那番话，不过是一时找不到借口的托词。此刻看着楚南汐澄澈的眼睛，那些编造的理由竟说不出口了。
“镇魂玉……关乎魔界的一道旧封印。”她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千年前神魔大战，魔界被封在无间渊，镇魂玉就是封印的核心。可这封印每过百年就会减弱，去年我去探查时，发现神界在偷偷抽取玉中的灵力，用来加固他们的天规阵。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无间渊的魔气会外泄，首当其冲的就是接壤的妖界。”
楚南汐愣住了。她从小听父亲说过神魔大战的事，却不知道封印还有这样的隐情。
“所以你偷镇魂玉，是为了……”
“我要重新加固封印。”宋川烛抬眼，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只有我能做到。但神界不会允许，他们宁愿看着封印破裂，也不愿让魔界有半点喘息的可能。”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昨夜我说谎，是怕你知道我是魔族，会……”
“会把你赶出去？”楚南汐打断她，忽然笑了，眼角的小痣亮起来，“我阿娘说，判断一个人好不好，要看她做的事，不是看她是什么族。你偷玉是为了护着封印，又没害人，我干嘛赶你？”她凑近了些，小声道，“再说了，你要是真坏，昨晚就不会提醒我离远点了。”
宋川烛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忽然松了口气。她活了千年，见惯了猜忌与算计，却第一次觉得，原来坦诚相待，是这样轻松的事。
窗外的风掀起竹帘，带着桃花的香气溜进来。楚南汐伸手把帘角压住，忽然“哎呀”了一声：“糟了，我忘了给父亲母亲的灵位上香了！”她蹦蹦跳跳地往外跑，“你等我会儿，我去去就回！”
宋川烛靠在榻上，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桃花醉。碗沿还留着楚南汐的温度，像这春日的阳光，一点点焐热了她冰封了千年的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汐园长待。神界的追兵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楚南汐是妖界王族遗孤，绝不能因为她被卷入这场纷争。
但此刻，她只想再贪恋片刻的安宁。或许等伤好一些，她该教楚南汐几手魔族的防身术——万一哪天她走了，至少能让这小姑娘多些自保的能力。
院子里传来楚南汐哼着的小调，不成调，却格外好听。宋川烛端起碗，又喝了一口桃花醉。甜香漫过舌尖时，她忽然觉得，或许这场逃亡，也不是全无光亮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风动叶，语微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