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汐园月，露微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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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雾漫进了窗，楚南汐被冻醒时，窗棂上已凝了层薄霜。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瞥见榻上的人影动了动——宋川烛醒了。
月光恰好落在宋川烛脸上，她没睁眼，指尖却在被褥上轻轻蜷缩了下。楚南汐蹑手蹑脚走过去，才发现她额角全是冷汗，嘴唇泛着青白色，显然是疼的。昨夜匆忙处理伤口，锁魔箭的箭头还嵌在骨缝里，那玩意儿带着神界的净化之力，每分每秒都在啃噬她的魔气。
“疼得厉害？”楚南汐蹲在榻边，声音放得很轻。
宋川烛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紫色的瞳孔在暗光里显得格外深，像淬了冰的墨：“无妨。”
“还嘴硬。”楚南汐哼了声，转身从柜里翻出个黑木盒子。盒子里垫着锦缎，放着把月牙形的银刀，刀刃上刻着细密的妖纹。“这是我阿爹留下的‘解骨刀’，能剔骨取箭，就是有点疼，你得忍着。”
宋川烛看着那把刀，又看了看楚南汐认真的脸。小姑娘眼里没什么算计，只有点显而易见的担忧，像幽月森林里的萤火，明明微弱，却亮得坦荡。她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
楚南汐找了块干净的布条，让宋川烛咬在嘴里，自己则净了手，捏着银刀靠近。锁魔箭的箭头有倒钩，嵌在肩胛骨下方，周围的皮肉已经泛出黑紫色。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淡淡的妖气——妖力偏暖，能暂时压住箭上的净化之力。
宋川烛闭紧眼，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银刀划破皮肉时，她的身体猛地绷紧，指节攥得发白，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被褥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楚南汐看得心惊，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刀尖小心翼翼地拨开碎骨，寻找箭头的位置。
“快了……再忍忍……”她低声哄着，像小时候安抚受伤的小狐狸。
忽然，宋川烛猛地偏过头，一口血喷在地上，溅起的血珠沾到了楚南汐的裙角。楚南汐手一抖，差点把刀掉在地上：“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不是……”宋川烛喘着气，声音嘶哑，“箭上有封印，在吸我的魔气……”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几乎没了血色，“你……你离远点，别被波及。”
楚南汐却没退。她看着宋川烛痛苦的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母亲说魔族冷血，可眼前这人，都快疼死了，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被波及。她咬了咬唇，忽然抬手按住宋川烛的肩膀，掌心的妖气源源不断地涌过去：“我阿娘说，我的妖气能中和异种灵力，或许有用。”
妖气像温水，缓缓包裹住锁魔箭的箭头。宋川烛只觉得那股刺骨的寒意渐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暖意，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她惊讶地睁开眼，看见楚南汐额角也渗出了汗，显然是耗力过度。
“你……”
“别说话。”楚南汐瞪她一眼，手上用力，银刀猛地一挑——“叮”的一声，带倒钩的箭头被剔了出来，落在铜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箭一离体，宋川烛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楚南汐连忙用干净的布条按住伤口，又撒上止血的药粉，动作快而稳。等包扎好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窗纸透出淡淡的鱼肚白。
“好了。”楚南汐擦了擦额角的汗，站起身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宋川烛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微凉，却很稳。
“谢谢。”宋川烛的声音比昨夜柔和了些，蓝色的眼眸里似乎多了点什么，像被月光融化的冰。
楚南汐笑了笑，挣开她的手：“都说了不用谢。对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粥。”
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去，裙摆上的血渍还没来得及洗，在晨光里显得有点刺眼。宋川烛靠在榻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指尖轻轻碰了碰肩膀上的绷带——那里还残留着楚南汐的妖气，暖融融的，像落了片阳光。
她活了千年，从出生起就在魔族的血雨腥风里挣扎。长老们说，魔族生来就是孤星，不能信任何人，更不能有软肋。可昨夜这个妖界的小姑娘，却像颗突然砸进冰湖的石子，让她冰封了千年的心，泛起了涟漪。
楚南汐端着粥回来时，看见宋川烛正望着窗外发呆。晨曦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蝶翼，竟少了些昨夜的锋芒，多了点易碎的温柔。
“看什么呢？”楚南汐把粥递过去，“快趁热喝，这是我用桃花蜜熬的，甜丝丝的。”
宋川烛接过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心里也跟着暖了些。她低头舀了一勺，粥里果然有淡淡的花香，甜而不腻。
“对了，”楚南汐托着下巴坐在对面，“你到底得罪了神界什么人啊？他们追你追得这么紧，还动用了锁魔箭。”
宋川烛的动作顿了顿，眸色沉了沉。她放下粥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着：“我偷了神界的一样东西。”
“偷东西？”楚南汐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是不是夜明珠之类的？还是能长生不老的仙丹？”
宋川烛被她逗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像冰雪初融：“都不是。是一块玉牌，叫‘镇魂玉’。”
“镇魂玉？”楚南汐皱起眉，“我好像在哪听过……哦对了！我阿娘说过，那是神界用来镇压魔界入口的宝物，据说一旦丢失，魔界的封印就会松动，三界都会大乱！”她瞪大眼睛看着宋川烛，“你偷那玩意儿干嘛？嫌命长啊？”
宋川烛的脸色淡了下去，眼神飘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因为……我需要它救一个人。”
楚南汐还想再问，却见宋川烛轻轻咳嗽了几声，脸色又白了些。她连忙改口：“算了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你现在在我这儿，安全得很。”她起身收拾碗筷，“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结界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宋川烛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楚南汐。”
楚南汐回过头：“嗯？”
“你不怕我吗？”宋川烛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我是魔族，他们说，魔族都是会吃人的怪物。”
楚南汐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眼角的小痣也跟着发亮：“你会吃我吗？”
宋川烛沉默了。
“那不就得了。”楚南汐挥挥手，“我阿娘说，看人不能看种族，得看心。你要是真想吃我，昨晚就不会提醒我离远点了。”她蹦蹦跳跳地出去了，银铃在走廊里叮铃作响，像一串快乐的音符。
宋川烛靠在榻上，听着那渐行渐远的铃声，心里忽然觉得很安定。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楚南汐的笑脸，像朵在晨光里盛开的桃花，明媚又温暖。
或许，在这乱世里，也不是所有相遇，都带着算计和利用。
窗外的桃花树抽出了新芽，嫩绿色的叶子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幽月森林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汐园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溪水潺潺的声音。
宋川烛知道，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神界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会连累楚南汐。可此刻，她却贪恋这片刻的宁静，贪恋这难得的温暖。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被褥上画着圈。或许，等伤好了，她该告诉楚南汐真相。关于镇魂玉，关于她要救的人，还有……关于她为什么会被整个神界追杀。
毕竟，这个妖界的小姑娘，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不想骗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汐园月，露微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