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关系》南上北淮

33、贴心

　　周一的清晨，伴随着闹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离别愁绪（主要是江叙单方面的），两人一前一后地出门上学。虽然同校同级，但为了避免过于扎眼，他们通常不会一起进出校门，总错开一小段距离。
　　然而，校园这座象牙塔，又如何能完全隔绝悄然滋生的情愫？
　　上午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操场上人声鼎沸。江叙正和几个同学靠在走廊栏杆边闲聊，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阳光很好，他微微眯着眼，听着身边人讨论昨晚的球赛。忽然，一颗篮球带着风声，“砰”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撞在他旁边的栏杆上，弹跳了几下。
　　几人吓了一跳，循着球来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篮球场边，江昭正朝着这边跑过来，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阳光下笑容灿烂，带着运动后的蓬勃朝气。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穿着篮球服的队友。 “不好意思啊同学，手滑了！”江昭扬声喊道，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江叙身上，眼底藏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狡黠笑意。
　　旁边有同学吹了声口哨，起哄道：“江昭，你这球瞄得挺准啊！” 江昭已经跑到了近前，捡起球，手指不经意般在江叙靠着栏杆的手背上快速蹭了一下，才抱起球，对着起哄的同学笑骂：“去你的，说了手滑。”他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只有江叙能感受到那瞬间温热又带着汗湿的触感。
　　江叙的心跳漏了一拍，手背上被蹭过的地方像过了电一样发麻。他强作镇定，甚至没敢看江昭，只是目光飘向别处，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红了。江昭看着他这副故作淡定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他也没再多停留，抱着球对几人挥挥手：“走了，下次请你们喝饮料赔罪！”说完便转身跑回球场，转身的瞬间，还回头飞快地朝江叙眨了下眼睛。
　　直到江昭跑远，旁边的同学才用胳膊肘碰了碰江叙，调侃道：“欸，江叙，你跟你这弟弟关系挺好啊？他还专门跑过来捡球。” 江叙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刚才那短暂的眼神交汇和隐秘的触碰，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江昭跑过时带起的、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气息。
　　午休时的食堂总是人满为患。江叙和同桌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坐下，刚吃了没几口，就感觉身边光线一暗。江昭端着餐盘，极其自然地在江叙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和他带来的几个朋友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侧过头，很自然地对江叙说：“哥，我妈早上是不是给你饭盒里塞红烧肉了？分我一块，馋死了。” 他的语气熟稔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仿佛再正常不过。
　　江叙愣了一下，看着江昭亮晶晶的、带着期盼的眼神，下意识地就打开了自己的饭盒盖子。母亲确实给他带了不少红烧肉。江昭毫不客气地伸出筷子，精准地夹走了最大的一块，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还是阿姨做的红烧肉最好吃。” 他的膝盖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江叙的腿。
　　江叙的身体微微一僵，低头默默吃饭，感觉被碰到的腿部皮肤隔着布料传来清晰的温度。食堂嘈杂无比，人声鼎沸，但他们这小小一方天地里，却仿佛自成结界。他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咀嚼食物的声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和自己一样的洗衣液味道。
　　江昭一边吃着自己的饭，一边很自然地把自己餐盘里江叙不爱吃的青椒夹走，又把一块剔好了刺的鱼肉放到江叙碗里：“这个你爱吃，多吃点。”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同桌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对江叙说：“我靠，你这弟弟……也太贴心了吧？亲弟也就这样了？” 江叙耳根发热，含糊地应着，心里却像被温水泡着，暖洋洋、软乎乎的。他低下头，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恰巧两个班的课排在了一起。热身跑圈时，江昭总能轻易地追上江叙的步子，在他身边保持步调一致，呼吸平稳，甚至还带着笑意低声说：“哥，你跑步好像小猫。” 江叙累得气喘吁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换来对方更灿烂的笑容。自由活动时，江叙坐在看台角落背单词，江昭则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吸引着众多目光。每一次进球，他都会下意识地朝看台某个方向瞥去，看到那个低头看书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便会更加张扬几分。中途休息，江昭满头大汗地跑上看台，毫不客气地拿起江叙手边的水瓶，仰头就喝。 “喂！那是我……”江叙的话还没说完，江昭已经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水珠顺着他仰起的下颌线滚落，划过起伏的喉结，没入被汗水浸湿的球衣领口。江昭喝完，长长舒了口气，把水瓶递还给江叙，嘴角还沾着水渍，笑得有点坏：“怎么了哥？不能喝你的水啊？” 阳光勾勒着他汗湿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形，蓬勃的朝气混合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江叙看着那瓶被喝过的水，又看看江昭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脸颊发烫，一把夺过水瓶，小声嘟囔：“……喝就喝呗。” 心跳却快得像是刚跑完三千米。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学楼。江叙收拾好书包，刚走出教室门，就感觉书包带被人从后面轻轻拽了一下。他回过头，江昭正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点疲惫却又满足的笑意，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书包也递了过来：“哥，帮我拿一下，系个鞋带。” 江叙下意识地接住。江昭蹲下身，慢条斯理地重新系着其实并没有松的鞋带。周围是熙攘的人群，嘈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不绝于耳。系好鞋带，江昭站起身，从江叙手里拿回自己的书包，手指再次“不经意”地擦过江叙的手心。然后他凑近了一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 “门口那家新开的奶茶店，听说红豆双皮奶很好吃。等我一下，一起去？” 他的眼神里带着期待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江叙看着他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软的发梢和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江昭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得到了最想要的糖果的孩子。他用力点了点头，转身汇入人流，还不忘回头朝他比了个“等着”的口型。
　　江叙站在原地，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被他指尖擦过的触感，以及那短暂靠近时带来的、带着汗味的阳光气息。校园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开始悄悄烙印上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不经意的触碰、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汇……编织成一张甜蜜而隐秘的网，将两人温柔地包裹。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的气息，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独属于他们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