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关系》南上北淮

31、擦擦嘴

　　自那个拥抱之后，家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甜腻粘稠起来。那层横亘在两人之间无形的、紧绷的膜被捅破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无处不在的亲密气流。
　　江叙不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着江昭。虽然还是会不好意思，对视时耳朵尖依旧会悄悄泛红，但他不再逃避江昭的靠近，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早晨，餐桌上。
　　江叙低头喝着牛奶，嘴角不小心沾上了一点奶沫。他自己毫无察觉。
　　坐在对面的江昭看到了，没有像以前那样带着戏谑的笑意指出，而是非常自然地抽了张纸巾，伸长手臂，隔着桌子轻轻替他擦掉。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唇角，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江叙的动作顿住，抬起眼，对上江昭含笑的眼眸。那眼神温柔又直白，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沾到了。”江昭的声音很轻，带着晨起的微哑，像羽毛搔过心尖。
　　江叙的脸颊微微发热，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慌乱躲开，只是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睫，低声嘟囔了一句：“……哦。”
　　坐在旁边的母亲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小昭现在越来越会照顾哥哥了。”
　　江昭笑得一脸无害又乖巧：“应该的嘛，妈。”桌子底下，他的脚却轻轻碰了碰江叙的拖鞋，带着点亲昵的调皮。
　　江叙的心跳漏了一拍，脚趾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有移开。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叙窝在沙发一角看书，江昭则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腿，戴着耳机打游戏。两人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空气中却流淌着一种静谧而融洽的氛围。
　　江叙看得有些倦，眼皮渐渐发沉，书从手中滑落也毫无察觉。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薄薄的空调毯。而江昭已经打完了游戏，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柔和。
　　空调被调到了一個更舒适的温度，他刚才看的那本书也被合好，工整地放在茶几上。
　　江叙看着江昭的背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江昭后脑勺翘起的一小撮头发。
　　江昭立刻回过头，眼底带着询问。
　　“没什么，”江叙收回手，把半张脸埋进还带着江昭气息的空调毯里，声音闷闷的，却透着一丝软糯，“谢谢你的毯子。”
　　江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他转过身，手臂搭在沙发边缘，仰头看着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哥哥，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怕你着凉。”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看得江叙又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往毯子里埋得更深了，只留下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江昭笑着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睫毛，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宝贝。
　　江叙睫毛颤了颤，没有躲开。
　　傍晚，两人一起去小区门口的驿站取快递。是江叙买的两本新的习题册。
　　回来的路上，天色微暗，路灯渐次亮起。
　　江昭很自然地接过那个不算重的快递盒抱着，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走着走着，他的小指状似无意地，轻轻勾住了江叙自然垂落的手的小指。
　　江叙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两根小指就那样悄悄地、试探性地勾连着，在渐浓的暮色里，在偶尔经过的行人旁，维持着一个微小而甜蜜的连结。衣袖的遮挡下，没人看得见他们之间这点隐秘的亲昵。
　　江昭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指尖稍稍用力，将那根微凉的手指更紧地勾住。
　　江叙的心跳随着他加重的力道而加快，脸颊微热，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却任由他牵着。一种细微而持续的电流从两人勾连的指尖蔓延开来，窜遍全身。
　　直到快走到楼道口，看到有邻居出来遛狗，江昭才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松开时，指尖又在江叙的手心里飞快地挠了一下。
　　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
　　晚上，江叙在书桌前做题，遇到一道难题，蹙眉思索了许久。
　　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他头也没抬。
　　江昭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一杯放在他手边：“妈让送的。”
　　“谢谢。”江叙随口应道，笔尖还在草稿纸上划拉着。
　　江昭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卡住的那道题。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弯下腰，手臂从江叙身后伸过，撑在书桌边缘，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姿势，然后将下巴轻轻搁在了江叙的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瞬间喷洒在江叙的颈侧。
　　江叙的身体瞬间僵住，握着笔的手指收紧，心跳骤然失序。
　　“这里，”江昭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牛奶般的温润，“辅助线做错了。应该连接这两个点。”
　　他伸出手，指尖点在那道令人困惑的几何图形上，准确地指出了关键所在。他的指尖干净修长，落在纸上的声音很轻，却像点在了江叙的心湖上，漾开圈圈涟漪。
　　江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牛奶的甜腻气息。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几乎是将江叙整个圈在了怀里。江叙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热体温和沉稳心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那道题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身后那个紧贴着他的人身上。
　　“懂了吗？”江昭偏过头，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廓，低声问。
　　江叙胡乱地点点头，声音发紧：“……懂了。谢谢。”
　　江昭低笑一声，那笑声震动着胸腔，也传递到江叙的后背。他似乎很满意江叙的反应，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侧头，极轻极快地，用嘴唇碰了一下江叙那红得滴血的耳尖。
　　如同羽毛拂过，一触即分。
　　“那早点休息，别太晚。”江昭直起身，语气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个偷袭的吻只是江叙的幻觉。他揉了揉江叙的头发，转身走出了房间，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江叙呆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有动弹。被亲过的耳尖滚烫一片，那轻柔的触感仿佛烙印在了上面。空气里还残留着江昭的气息和牛奶的甜香。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又看了看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最后目光落在草稿纸上那道已经被点破关键的题。
　　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甜意从心口慢慢蔓延开来，驱散了所有解题的烦躁和疲惫。
　　他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缓缓向上扬起。
　　原来，接受他的爱，是这样的感觉。
　　像坠入云端，被温暖和甜蜜层层包裹。
　　而他，似乎开始贪恋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