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关系》南上北淮

24、小心点

　　篮球场事件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那层被江昭强行撕开一道口子的窗户纸，并没有被完全捅破，反而因为江叙更甚以往的闪躲而呈现出一种欲说还休的胶着。
　　江叙几乎是尽了最大努力避免和江昭独处。他起床更早，睡得更晚，吃饭速度飞快，吃完就立刻躲回自己房间，房门总是紧闭着。仿佛只要看不见江昭，就能当那些慌乱的心跳和滚烫的触感不存在。
　　江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急不躁。他甚至配合地保持了距离，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制造偶遇和接触，只是偶尔在两人不可避免擦肩而过时，目光会若有似无地扫过江叙瞬间绷紧的侧脸和泛红的耳尖，嘴角噙着一丝了然又耐心的笑意。
　　像一只布好网的蜘蛛，耐心等待着猎物自己踏入陷阱。
　　这天晚饭后，母亲收拾着碗筷，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小叙，你之前是不是提过想买那套什么……物理竞赛的专题精讲？好像挺难买的。”
　　江叙正起身准备溜回房间的脚步一顿，迟疑地点了下头：“嗯……市里几家书店都缺货。”
　　“我明天要去城南那边开会，好像那边有家很大的新华书店，要不要顺便帮你去找找看？”母亲问道。
　　江叙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那套书他想要很久了。但他立刻想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要麻烦妈妈特意去找，眼神又黯淡下来，小声道：“不用了妈，太麻烦你了，我再等等……”
　　“不麻烦，”母亲笑着打断他，“反正顺路。就这么定了啊。”
　　“哦……谢谢妈。”江叙小声道谢。
　　“一个人去那么大书店找多费劲，”一直安静吃饭的江昭忽然放下筷子，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明天没事，陪妈一起去吧，还能帮忙找书。”
　　江叙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里瞬间充满了警惕和无声的拒绝。
　　母亲却很高兴：“那好啊！还是小昭想得周到。你们兄弟俩一起去，肯定很快就能找到。”
　　“妈，我……”江叙试图挣扎。 “怎么了？”母亲疑惑地看他。 “……没什么。”江叙在对上江昭那双看似无辜、实则眼底藏着细微笑意的眼睛时，把所有话又咽了回去，默默低下头，“……我去刷题了。”
　　第二天上午，江叙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走出房间时，江昭已经换好鞋在玄关等着了。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运动裤，身姿挺拔，阳光从门口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看起来清爽又……人畜无害。
　　只有江叙知道，这副皮囊底下藏着怎样的“心机”。
　　“走吧。”江昭看到他，很自然地笑了笑，拉开房门。
　　一路上，江叙都紧绷着，尽量缩在后座角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祈祷快点到达。
　　城南的新华书店很大，共有三层，教辅区在二楼最里面。周末的书店人不少，熙熙攘攘。
　　母亲到了书店门口就被一个工作电话绊住了，无奈道：“你俩先上去找，我接完电话就来找你们。”
　　江叙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昭已经一口答应：“行，妈您忙，我们去找。”说完，极其自然地虚扶了一下江叙的后背，将他轻轻带进了书店旋转门。
　　温热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夏衣贴在背上，江叙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往前蹿了一步，迅速拉开了距离。江昭看着他的反应，眼底笑意更深，却没再靠近，只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教辅区书架林立，人来人往。江叙按照索引指示，埋头寻找那套专题精讲，试图忽略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江昭也不打扰他，就倚在不远处的书架旁，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目光却时不时地掠过那个像受惊小动物一样警惕又专注的身影。
　　江叙找得很仔细，一排排书架看过去，额头微微冒汗。那套书似乎真的很紧俏，他找了好几个区域都没看到。
　　人越来越多，周围嘈杂的环境让有些社恐的他越来越不适，呼吸微微急促，只想快点找到书离开。
　　就在他踮起脚想查看书架最高一层时，旁边一个抱着厚厚一摞书的中年男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哎哟，不好意思同学！”男人连忙道歉。
　　江叙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心里猛地一慌——预想中撞到书架或者摔倒在地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只手臂稳稳地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将他带进了一个温热结实的怀抱里。
　　“小心点。”
　　低沉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呼吸。
　　江叙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整个人僵在了那个怀抱里，大脑一片空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有力地震动着他的脊背。
　　江昭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意味。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谢……谢谢。”江叙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江昭，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客气。”江昭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自然，他收回手，指尖似乎无意地擦过江叙的后腰，引得怀里的人又是一阵细微的战栗。他抬眼看向书架最高层，“是那套吗？蓝皮的那个？”
　　江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套他找了好久的书，就放在最高一层，他刚才差点够到的地方。
　　“嗯……”他小声应道，声音还有点发颤。
　　“等着。”江昭轻松地一抬手，就将那套书取了下来，递给他，“是这套吧？”
　　江叙接过沉甸甸的书，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面盾牌，低着头：“……是。谢谢。”
　　“找到了吗？”母亲的声音适时地传来，她接完电话找了过来。 “找到了。”江昭笑着迎过去，“哥运气好，一下就找到了。”
　　江叙抱着书，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听着江昭那无比自然的语气，心里乱成一团麻。刚才那个拥抱的触感还清晰地烙印在腰际，滚烫，挥之不去。
　　结账，回家。回去的路上，江叙全程抱着那套书，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江昭也没有再刻意找他说话，只是偶尔会和母亲聊几句。
　　只是在下车时，江昭很自然地伸手想帮他拿书：“挺沉的，我帮你拿吧。”
　　江叙却像是被吓到一样，猛地抱紧书躲开了他的手，声音都有些变调：“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冲进了楼里。
　　江昭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站在原地，慢慢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猎物越是惊慌，猎人越是耐心。
　　他知道，那堵冰墙已经裂开了缝隙，融化，只是时间问题。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