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关系》南上北淮

20、躲着我？

　　手指勾住的瞬间，两人都像过电般颤了一下。
　　江叙猛地抬起头，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神里慌乱更甚，下意识就想抽回手。江昭却握得更紧了些，指尖固执地缠着他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江叙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视线飘忽，就是不敢落在江昭脸上，“……放开。”
　　“不放。”江昭回答得又快又干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嘴角那点傻气的弧度还没下去，“放了你又躲起来怎么办？”
　　“我没躲……”江叙底气不足地反驳，声音越来越小。他想挣脱，但手腕被江昭抓着，手指也被勾住，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又滚烫，每一秒都漫长无比。
　　宿舍楼里开始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快要到起床时间了。
　　江叙像是被惊醒，猛地用力，这次终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滚烫的温度。他后退两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呼吸还有些乱，低着头快速地说：“你……你快回去。我要上早课了。”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就冲回了宿舍楼，连背影都透着慌张。
　　江昭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没去追。他站在原地，抬起刚才勾住江叙手指的那只手，指尖相互摩挲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点微凉的、细腻的触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得发酸，又滚烫得厉害。
　　他低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才想起什么，拿出手机。
　　没有新消息。江叙没拉黑他。
　　他在楼下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宿舍楼里进出的人多起来，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这个明显是外校人的身上，他才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
　　没地方可去，他在大学城里漫无目的地晃荡。早餐摊飘出食物香气，他买了豆浆和油条，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却吃不出什么味道，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个短暂的吻和江叙通红的脸。
　　他拿出手机，点开对话框，输入：【早课几点下课？】
　　等了十分钟，没回复。
　　他又发：【我在你们食堂门口等你？】
　　还是没回。
　　江昭也不气馁，慢悠悠晃到食堂门口，找了个阴凉地方靠着墙等。时间变得很慢，又很快。下课铃响的时候，他猛地站直身体，眼睛在涌出来的人群里急切地搜寻。
　　人流熙攘，大多是陌生面孔。他踮着脚，看得眼睛发酸。
　　终于，在人群末尾，看到了那个清瘦熟悉的身影。江叙正和一个男生边走边说着什么，手里拿着本书，微微蹙着眉，似乎还在讨论问题。
　　江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想喊，又憋住了。只是目光紧紧跟着他。
　　江叙似乎心有所感，讨论的声音顿住，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食堂门口那个格外显眼的身影。
　　他的脚步立刻停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旁边的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好奇地问：“江叙，你朋友？”
　　江叙像是没听见，嘴唇抿得发白，视线和江昭的对上，胶着了几秒，然后他猛地低下头，几乎是硬拉着那个还在状况外的男生，拐向了另一边的小路，迅速消失在建筑后面。
　　江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刚才满腔的炽热像是被细微的针扎了一下，慢慢漏气。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躲？看你能躲到哪儿去。
　　他很有耐心，就在食堂附近守着。中午，下午，晚饭时间。他像个幽灵，又像个最固执的猎人，出现在江叙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地方。
　　图书馆窗外，篮球场边，教学楼走廊……每次江叙看到他，都像是受惊的兔子，立刻改变路线，或者混进人群快速溜走。眼神偶尔撞上，也是飞快避开，里面情绪复杂，看得江昭心里又酸又软，却又更加坚定。
　　一天下来，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晚上，江昭找了个便宜的招待所住下。房间狭小潮湿，但他不在乎。他躺在床上，又给江叙发短信：【明天早上还想吃豆浆油条吗？我给你带。】
　　意料之中，没有回复。
　　第二天，第三天……江昭就跟钉在那所大学里了一样。他摸清了江叙的课表，知道他常去哪个食堂，习惯坐在图书馆哪个区域。
　　他不再试图突然出现吓他，而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江叙上课，他就在教室最后一排找个角落坐下。江叙去图书馆，他就在隔壁桌看自己带来的闲书。江叙吃饭，他就坐在隔了几张桌子远的地方，吃同样的东西。
　　像一场无声的、固执的对峙。
　　江叙从一开始的惊慌躲避，到后来的视而不见，但紧绷的侧脸和偶尔泄露出的慌乱眼神，暴露了他并非真的平静。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像是要下雨。江叙从图书馆出来，没带伞。他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微微蹙眉，抱着书快步往宿舍楼走。
　　刚走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连成雨幕。
　　江叙低呼一声，下意识把书抱在怀里，想跑到前面的亭子里避雨。刚跑两步，一把黑色的伞突然撑开，稳稳地遮在了他头顶。
　　他猛地顿住脚步，愕然转头。
　　江昭站在他身边，举着伞，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看着有点狼狈，眼睛却亮得出奇，直直地看着他。
　　“下雨了。”江昭说，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低沉。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周围是白茫茫的雨雾，世界好像只剩下伞下这小小一方天地。
　　江叙抱着书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他看着江昭湿透的肩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湿了的鞋尖。
　　“走吧，送你回去。”江昭把伞又往他那边偏了偏。
　　两人沉默地走在雨里。距离很近，胳膊偶尔会碰到，又迅速分开。空气里只有雨声和彼此有些压抑的呼吸声。
　　快到宿舍楼下时，江叙忽然极低地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昭脚步顿了一下，看着他被雨水打湿了一点发梢的侧脸：“你什么时候不躲了，我就回去。”
　　江叙不说话了。
　　送到楼下，江叙快步走到屋檐下，脱离雨伞的范围。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江昭一眼。江昭还站在雨里，举着伞，静静地看着他。
　　“……谢谢。”江叙飞快地说完这两个字，转身就跑进了楼里。
　　江昭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慢慢收起伞。雨水立刻浇了他一身，他却像是没什么感觉，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第二天，江昭有点感冒了，鼻子不通气，头也有些昏沉。但他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江叙上课的教学楼下。
　　下课铃响，学生涌出。江昭靠着墙，等着。
　　江叙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出来，正在讨论什么问题。经过江昭身边时，他像是完全没看到，继续和同学说着话，脚步没停。
　　江昭也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几步远的地方。
　　走了几步，江叙讨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旁边的一个女生好奇地回头看了江昭一眼，小声问江叙：“后面那个帅哥……好像跟了我们好几天了？是你朋友吗？”
　　江叙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没什么起伏：“不认识。”
　　这三个字清晰地飘进江昭耳朵里。
　　他脚步顿住了。看着江叙毫无留恋继续往前走的背影，鼻子堵得发酸，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别的。
　　中午，江昭没去食堂。他头重脚轻地回到招待所，倒在床上，浑身发冷。发烧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手机震动吵醒。他迷迷糊糊摸过来接起，声音沙哑：“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江叙有些迟疑的声音：“你……在哪？”
　　江昭瞬间清醒了一大半，猛地坐起身，脑袋一阵眩晕。他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 “……招待所。”他哑着嗓子回答。 “你声音怎么了？”江叙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没事。”江昭吸了吸鼻子，“有点感冒。怎么了？” 那边又沉默了，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江昭的心提了起来。他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江叙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很低，很轻，像是耗尽了很大的力气： “……宿舍楼下那家药店，还没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