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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后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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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恢笑笑,视线掠过摆在桌上的不明物,“不用勉强,这个还是别吃了。”
张凌可太高兴听见这句话了。这东西要是真进肚子,这一早上也算是废了。
出发前,盛恢又清点了一遍机器,有条不紊得让张凌也跟着倍感踏实。如果说,来之前,他还对盛恢有点怨气,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嘶……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做出那么激进的方案?
会上展示的时候,这小子甚至已经做出了个原型机,完成度高得吓人。孟姐这才紧急叫停。简直是“恐怖分子”作风。
俩人一道出了小区,张凌还在出神,身旁的人却忽然在某个地方停下步子。转头一看,见他手里不知何时多提了一个袋子,街头拐角有些流浪猫狗,见他也纷纷凑上前。
于是张凌便看着他将那袋子里装的东西倒出来——正是弟妹做的“早餐”。
他动作实在太熟稔,张凌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它们会吃这个?”
拔高的语气多少泄露出他对这份“早餐”浓重的个人情绪。
盛恢瞥了他一眼,“有些狗会吃几口,猫倒是不怎么吃。”
要不然他何至于跑这么远,直接喂给家里三花就行了。张凌闭了嘴,默默看着一群流浪小动物最后只剩下两只小狗,天真地大快朵颐,丝毫不知面前是什么核弹级别的产物。
大概是他难得沉默了太久,盛恢结束喂食,把剩余的早餐收好,放进包里,用湿巾擦着手,淡淡来了一句:“初学厨艺总是比较难的,熬过这个坎就好了。”
张凌面无表情地哼哼两声。
*
集合前往目的地的大巴车上,张凌才知道这次活动的带队人原来是钟齐。孟萤珈的死对头,在吹毛求疵这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前者。
在这里遇到张凌,钟齐也很意外,四在看见他跟着的人是谁后,便露出了然表情。他移开目光,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杞人忧天。”
张凌和他一向不对付,只是默默觑着那人蔑视神情,往盛恢身旁缩了缩。钟齐和孟萤珈不对付,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看不顺眼。当然,对张凌尤其……谁让他是关系户,还总想着偷懒呢。
然而接下来钟齐的目光最多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便移向坐在里面的人:“你就是,盛恢?”
张凌没由来地产生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尽管孟萤珈那句“看好他”的嘱托中并没有任何关心元素,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也不知不觉里也把盛恢看作自己的朋友了。
这年轻人如今锋芒正盛,横冲直撞,不懂半点忌讳,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是忽视了一干二净。然而这社会,走到哪儿都是一样。
再有本事的人,不会藏锋,就必然要承受更多的压力。如果说研究植物能量的孟萤珈对盛恢只是忌惮,出于她那过于偏激的立场,想要完全阻断人体能量领域所有新的尝试。钟齐大概率要比她想得更复杂一些。
他对人体能量研究多年,身处其中,深知这个领域的重要性与危险性。自然也深有体会,因为当年大规模的能量场异变,局里掀起一番“反对一切人体能量研究”浪潮之后……这个领域的继续究竟遭遇了多少阻碍。
这些年里,有多少跃跃欲试的想法被盆盆冷水无情浇灭。而对于盛恢这簇新燃不久的火苗,钟齐其实也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这年轻人做事太冒进,连过渡期都没结束,就要拿一个风险如此之大的课题作自己入职的“第一份作业”,给谁的初印象都不会太好。
然而钟齐还是对他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关于人造强能量场的话题,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事实上,植物领域的人工培育能量场已经达到了非常成熟的水准,然而动物和人体能量这一块,却始终停滞不前。
根源就在于,与动物、人体能量场接近的波频实在太难控制。再者,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
尽管如今能量异变的现象已经减少许多,但没有人能确定这人工培育的能量场一定能保持稳定。这随时反噬的风险但凡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发生,那就永远无法真正投放到实践中。
纵然,这个项目还无法真正展开,却并不影响局里仅剩的几位人体能量研究者兴高采烈、奔走相告。
长江后浪推前浪!
谁能想到这区区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竟然真的对突破人工培育难题有着切实的设想,而进入能监局后的第一选择,也不是寻师问道。手里用着新人受到层层限制的资源,组里成天说着风凉话泼冷水,他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真做了个原型机出来。
那些个反人体能量的内斗起来半点不手软,这些年刻意把有意研究人体能量的孩子分到自己组里去,说好听点是格外关心教诲,说简单点那就是百般阻拦。
他们就是再尽力避免,这两年也还是渐渐有些“人丁凋落”了。老天有眼,这天降紫微星的好事,竟真的落到他们头上来。
怎么不高兴!
钟齐一直苦于没机会和盛恢说上话,现在倒是叫人白白送上门来……等孟萤珈知道这次新人活动是他带队,估计连肠子都要悔青。
至于眼前唯一的碍脚石张凌,几乎已经被钟齐彻底遗忘了。他目标明确,张凌几乎都要吓破了胆,眼看着自己的任务就要失败,不由得更加着急。
空气中暗流涌动,三人间的氛围一僵再僵,然而成为关注焦点的人没有回应。张凌一直保持着防御姿态,没有听见身边人的回应,心里已经在狂喜。
就是这样,忽视他!
钟齐的脸色开始变差。
张凌在心底咆哮:继续!彻底地,忽视他!
他内心那座活火山发出轰隆巨响、摇摇晃晃。底气上涨到一定程度,几乎马上就要喷发了……而他忙着喷发,因此恰好错过了钟齐忽然转到他身上的锐利视线。
“你们……压榨人也没个底线吗?”他声音压得很低,但其中愤懑之意已是浓郁得扑面而来,“人才就是这样毁在你们手里的!”
他气冲冲地丢完话便离开了,徒留发蒙的张凌坐在原地,连声“啊”了好几下,也得不到回应。他这才发觉不对,转头去看盛恢——
那人靠在窗边,头还侧着,手里倒是装模作样拿了本书。再一细看,双眼却是阖得安详,长睫微垂,只在微风拂过时才会掀起一阵颤动,显然睡得极沉了。
钟齐什么意思啊?这人莫不是恨屋及乌了,看不惯孟萤珈,连她身边的同事也要诋毁。那盛恢可不是什么听话懂事、任劳任怨的单纯新人,怎么可能随便听人差遣。
瞧他这话说得,像是他们强迫劳动、剥夺人权了一样。
不过钟齐的态度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原以为是要对点打击,过来挫挫新人锐气的。这般看来,他似乎对盛恢要多几分认可。
至少比孟萤珈多。
无论如何,只要不是费尽心思欺负这小后辈就好。
否则……否则他也没招。
为新人准备的这四份样本里,亦有难易之分。比如采测植物样本要比活物样本简单,但也更无趣繁琐;比如分析活物样本异变的原因要比植物样本更复杂,但又更容易上手。
从前,对于这批稍显落后的新人,带队指导大多会选择由易到难。考虑到新人们的水平有限,当然也考虑到领导下达的任务必须要完成,那些难点痛点能避免就避免,能跳过就跳过。
这样的方法当然省力,但是省着省着,就会弄出很多问题。比如说,以新人们的能力,把前三个样本弄完的已经是凤毛麟角,最后那份非自然人体能量场,就是再感兴趣,也是有心无力。
领导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凑合着能过就行。
但事实却是,他们人体能量领域已经很多年没有新鲜血液注入了。这一群老古董,每天除了闷头做研究外,就是抱怨待遇不公,从没想过要去争夺话语权。而钟齐也是最近才悟出来这一点,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就永远不会好转。
把人体非自然能量场移到第一顺位来,虽然看着“倒反天罡”,却能在最短时间内激发这批“慧根不足”的新人继续研究探索的动力。
难是难了点,但关键倒不在于学生,而在于他们的带队指导,究竟能不能发挥“指导作用”。
这也是钟齐申请做这次带队指导的原因。他这边灵智已开,首先要做的便是肃清那些个“封建卫道士”。
另外一边,张凌还没来得及惊讶,钟齐竟然真的敢把非自然人体样本数据收集放到了首位,转眼间,他就又干了件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由于非自然能量样本的数据收集分析对新人来说确实有些难,钟齐提出,这次活动还需要增添一位活动记录官,来协调大家的进程。刚好,张凌就是特别合适的人选。
此言一出,新人们纷纷欣喜若狂。要知道,参与到这个活动里的人,谁不是被虐得体无完肤、深感自己前途渺茫,只盼着这“集训”能带来转机的。而今不仅能借着机会触碰到能量学中最神秘的领域,说不定还真的能在这次活动中学到东西。
哦……当然也有例外。那位刚入职就出了名的叛逆天才。他的存在不知道叫多少人倍感焦虑,可如今出现在这里理论,又叫多少人认清现实。
毕竟把事做得太过头,就是大罗神仙也得守规矩。
只是可能优秀的人往往格外受关照,就算是来参加集体活动,也得有前辈陪看照顾着。这待遇怎么不叫人眼红。新人间消息也互通,早知道这位来陪护的前辈是局里出了名的关系户,心中更不平衡。好在带队指导是个明白人,没有真的让这二人结成一队,反倒是让张凌挂了个名头,顺理成章照顾起整个团队了。
这人整这一出,张凌原本躲在盛恢身后享清福的计划也算是泡汤了。他咬牙切齿地接令,简直激动得想上前去把这人大卸八块。
“您可真是史无前例地有想法啊!”
钟齐微笑:“是,不破不立。这么多年都是一套规矩,也该玩累了。”
相比起众人反应,盛恢倒是意外地平静。他两手插在口袋里,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