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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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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东在公寓楼下的绿化带里来回踱步,昏黄的路灯将他踌躇的身影拉得很长,又缩短,周而复始。
他不想上楼,因为上楼就要直面欧阳羿的“替身恋人”这个身份。没有谁在爱情里大方,即便再自卑,他也渴望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他不敢想推开家门看见欧阳羿时自己会怎样,只是回想起那一声“欢迎回家”,就让他的胃一直翻腾,绝望得恶心。
他该直接离开。说好了,不纠缠的。他朝马路方向走了两步,心里却蓦地涌起一阵酸涩的不舍,忍不住回头望向那扇熟悉的窗口。
恰巧此时,卧室窗子亮了。
心有灵犀一般,温暖的鹅黄色灯光穿透夜色,发出无声的召唤。那扇明亮的窗玻璃前,清晰地映出了一道瘦削、挺拔的剪影。
是欧阳羿。
他静静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玻璃,孤独的伫立,一动不动。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欧阳东觉得——他正望着自己,在轻声说“回家吧”。
回家吧。这三个字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唤醒了欧阳东的不甘。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毕竟这么久了,燕子从未真正出现他们的生活里。
也许那个燕子早就抛弃了羿哥,羿哥只是同样的不甘心而已……何况,他还病着,需要照顾,对病人要包容……更何况,此刻他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自己若是不告而别,未免太残忍……
欧阳东的脚,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替他做了选择,迈向家的方向。
“欢迎回家”的电子音依旧,温柔却无情,勾得欧阳东心惊。推开公寓门,欧阳羿一身柔软的灰色家居服,脸上挂笑,站在玄关柜边迎他。他温温柔柔的声音和门铃颇有几分相似:“你回来了。我今天点了外卖,不用做了。饿了吧?来吃吧。”
他平静得与前段时间判若两人,气质回到了刚重逢的时候,但比那时更柔软。欧阳东愣在玄关,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欧阳羿又上前一步,双眸含笑,轻声唤道:“东东?怎么愣着?”
欧阳东一下子就红了眼圈,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羿哥喊他这么暧昧的昵称。这是不是说明,羿哥真心在乎他?温情在他胸中激荡着。
欧阳羿再上前,站到了欧阳东面前,抬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低声哄道:“别哭啊,今天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说,我去给你出气。”
“没有委屈,我高兴。”欧阳东吸了吸鼻子,握住欧阳羿的手,“去餐厅,我饿了。我去装盘,你等等。”
然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盘碗,盛好了菜饭。欧阳东惊讶地望向欧阳羿。欧阳羿用力握了握欧阳东的手,“总不能什么都等你做。我反正休病假,闲着也是闲着。”
“伤口……还疼吗?”欧阳东的视线担心地滑过欧阳羿的鼻尖、喉结、胸膛,滑到家居服遮掩的腹部。
欧阳羿松开手,扶着餐桌慢慢坐下,笑道:“还行。就是怕沾水。想洗个头,太脏了,好痒。一会儿你帮我洗,好吗?”
“嗯!”欧阳东用力点头,心里泛起酸软的欣慰。
欧阳东用塑料膜给欧阳羿缠住伤口,一圈又一圈。那道刀痕仍显鲜红,缝合线像在精瘦紧实的腹肌上安装了一条长拉链。伤口周围微微肿胀,摸上去有些硬。
他手下动作轻柔,不时抬眼观察欧阳羿的表情,对方只是一脸平静,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假装无意地用力按了一下伤口,立即感受到手下肌肉的绷紧和躲闪。他垂下眼,无声地笑了一下。
包好伤口,他放了一池温热的水,搬来椅子让欧阳羿坐下。他轻轻打湿他的头发,挤出洗发水,揉出绵密的泡沫,用手指肚仔细地按摩着头皮。
泡沫洁白轻盈,一团团堆积起来,渐渐覆盖了黑色的发丝。欧阳东记起了儿时养过的一只小白狗,他很喜欢抱着小狗揉搓,怀里是沉甸甸的幸福感。
欧阳羿似乎坐不住了,向后轻轻靠过来,靠进他怀里。冰凉的泡沫沾上欧阳东的皮肤,让他微微一颤,但他立刻稳住身形——不能躲开,会闪到羿哥的。于是他挺腰接住了,低头笑了一声:“别闹。弄眼睛里了。”
欧阳羿温顺地闭着眼睛,长睫毛轻轻颤动,嘴角挂着一抹浅淡而满足的笑意,“出汗了。顺便帮我擦擦前胸后背吧。”
这个澡洗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到最后,刀伤没沾上水,却出了不少汗。
他们似乎就这样和好了。确切地说,是欧阳羿每晚迎接欧阳东回家的样子乖巧得让人心软,这让欧阳东暂时压下了搬走的念头。
但他没有放下“燕子”的秘密。
他推测,既然燕煦常骑重型机车、形象不羁,或许是机车行的人,或是某个机车俱乐部的成员?顺着这个方向,他走访了许多车行、修车铺。在经历了无数次的“不认识”、“没听说”之后,终于,他遇见了一个眼中有光的人。
“你找燕煦?你是谁?五六年了,你突然来找他,有什么事啊?”
欧阳东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害怕,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竟真的抓住了线索。他上前一步,声音发颤:“你认识燕煦!太好了。你能告诉我燕子的事吗?我……我为欧阳羿来的。”
这是一间兼做二手车倒卖的修车行。铺面不大,水泥底色,各式零件工具堆得满满当当,几辆机车整齐排列其间。答话的人看起来二十出头,比欧阳东还年轻些。
听见“欧阳羿”这个名字,这人立刻皱了眉头,不掩饰地露出嫌弃,“欧阳啊。呵,他怎么不自己来?”
“他……病了。”欧阳东迟疑地问,“你认识他?”
“嗯。”这人点点头,随手拽过一把脏兮兮的椅子坐下,拿起抹布擦掉手上的机油,点了支烟。他抽了两口才继续说:“煦哥是教我改车的师傅。很多年前。你要不提,我都把这个人忘了。一般人会叫他燕哥或者煦哥。他改车很牛,不少人花大价钱请他出手。”
烟上的红点明明灭灭的,照得这人的脸也是忽明忽暗地藏在烟雾里,“不过欧阳叫他燕子,像个尾巴似的跟着煦哥。有一年夏天,煦哥说要和欧阳去旅行,让我照顾铺子……”
他顿了顿,嗤笑一声:“可他没回来。就这么点事。我还当欧阳终于想起煦哥,呵呵,自从煦哥死在外头之后,他一次都没来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