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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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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欧阳羿表现得平静,欧阳东却没有放弃对于“燕子”的追寻。既然不能直接问欧阳羿,他决定从旁人口中悄悄探听。
他找到公司里一位工作多年、人缘颇佳的中年同事,趁午休间隙端了杯清茶,配了几样新鲜果切,走到同事工位旁,低声寒暄:“来了这些日子,还没跟您好好聊过。今天刚好有空,想请教您点儿事,方便吗?”
同事四十多岁,面相和善,笑着点头:“是小欧啊,别客气,有什么事你说。”
“嗯……是关于我们部门欧阳主管的。我有点好奇,他这么年轻,升职却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缘故啊?”
“咦?”同事面露惊讶,“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他怎么没跟你提过?”
欧阳东尴尬地笑了笑说:“他是提过几句,但他那个人您也知道,话少,性子淡,我也不好追着问。这几天他不是请病假嘛,我就在想,主管总这么请假,上头会不会有意见……”
同事露出“原来你真不清楚啊”的神色,压低声音分享了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那是十来年前的事了。欧阳主管的父母因煤气爆炸不幸去世,给他留了一笔遗产。所以他是公司股东。虽然股份不多,但请几天假,确实没人会说什么。”他顿了顿,又正色补充:“当然,欧阳主管本身能力极为出众,说是人中龙凤,一点也不为过。”
欧阳东第一次听说欧阳羿的家庭背景,心中那些关于他昂贵礼物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但他最关心的还没得到解答,便继续追问:“那您听说过‘燕子’吗?是他的绰号吗?或者欧阳主管跟燕子有什么关系?”
“燕子?什么燕子?他那个性格,谁会给他取绰号。”同事一脸茫然。
欧阳东心里明白了:至少在公司里,“燕子”并无传言。他想了想又问:“欧阳主管的脾气一直这么冷淡吗?”
同事点点头,“从他毕业进公司第一天就是这样,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不过他办事极靠谱,只是不爱交心罢了——人家也有那个资本,不是吗?”
“他是哪所大学毕业的?他的大学同学您有认识的吗?”
“城南那所高校,读财经的。至于同学,我就不认识了。怎么?”
“没。”欧阳东笑笑,“本想去探望,这么一说,只怕欧阳主管不喜欢被打扰,还是算了。”
城南的大学是一所有着百余年历史的名校,建筑古朴,树木参天。换句话说,老校区已经很旧了。学校里有不少居民楼,所以没封闭。
欧阳东借着出外勤的机会,特意绕到了这所高校的经管学院。他想,既然羿哥进公司就是冷冷的模样,事情只怕要往大学期间去找了。毕竟高中的羿哥一点都不冷,那是一个温暖活泼、一举一动都沐浴在阳光里的人。
他匆匆走过树木成荫的校园道路,压住纷繁的心思,不去想万一真相难堪自己该怎么办。现在先别想,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找到真相比面对更要紧,他不能退缩了。
正是上课时间,教师办公室里很冷清,只有三五位在座,各忙各的。欧阳东轻叩那扇敞开的门,一位年轻的男老师抬起头。欧阳东上前,客气询问:“您好,打扰一下,方便吗?”
“看你不像学生家长。推销的?我们这里不允许推销。”
“不是不是!我想找个人。嗯,一个经管学院的校友。叫欧阳羿,五年前的毕业生。我……”欧阳东尴尬了,眼睛差点儿急出了泪花,寻了个借口,“我是医疗援助中心的,我想查证一些当年的事,这可能有助于欧阳先生的情况。”
年轻老师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那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欧阳东赶紧接上话:“我请您喝咖啡!”
很巧,这位年轻老师正是欧阳羿大学时的室友。他听说欧阳羿受了伤,叹了口气,好像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唉,我们知道,重度抑郁症。我们现在也很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当年,他家出了事,这个你知道吧?之后他整个大一下学期都没回学校,一直在住院治疗。大二才回来。当时我们导员就给我们开过会,嘱咐我们多体谅、多照顾,尽量不要刺激他。所以……”
欧阳东握紧了咖啡杯耳,仿佛穿越时空看见了大学时候的欧阳羿站在住院部窗口的孤寂背影。他那时候就苍白得和病房一样了吗?这么多年他怎么熬过来啊……
年轻老师怅然地又叹了口气,“我还记得,他刚上大一的时候很开朗的,喜欢打球,爱热闹,为人也大方。真是可惜……”
欧阳东轻声问:“那您是否知道‘燕子’?是他的绰号还是和他有什么特殊关系?”
“燕子……燕子……”年轻老师叨念了两边,眼珠向上转了几圈,突然眼神一亮,答道:“我想起来了。那两年有一个姓燕的男人常来找他。他有时候会说‘燕子来了,我今晚不回宿舍了’之类的话。”
欧阳东心跳陡然加快,姓燕的男人?难道说……他急忙追问:“燕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见过吗?”
“见过。名字发音像是‘燕煦’,或者类似的。那人比我们年纪都大些,留长头发,不是学生,看着像个社会人。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只记得那人总是骑着重型机车来接欧阳羿。摩托车非常炫酷,还换过好几辆,加上燕姓少见,所以仍有印象。”
骑机车?这个信息与欧阳羿夜间的形象瞬间重合!欧阳东越发着急,“他们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后来呢?那位燕先生去哪儿了?”
“这个不清楚。欧阳羿住院回来之后,跟我们说话很少。我们也不敢去招惹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们……我是说,人家的私事,外人不好管。后来到大四,欧阳羿好像不再那么频繁地往外跑了。不过我也说不准,那时候快毕业了,大家都忙。再后来各奔东西,更没了来往。我已经很久没听到欧阳羿的消息了。”
欧阳东垂下目光,杯中咖啡已冷。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但他却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燕子、燕煦、夜不归宿、重型机车……这些碎片拼凑出的图景,即便细节模糊,轮廓也足够清晰了。
这件事又荒谬又扭曲,而他在其中,很蠢,特别蠢。他看见了一个带着小丑面具的自己——他的爱情,不过是鲜红油彩勾画出来的高高上翘的嘴唇罢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