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榆栀小鱼

5、烬余

　　槐树下的积水倒映着工坊的火光，赵玥的帆布包在风里晃出半枚金属茧——和周敏胸口的烙印模具一模一样。余碎的警车停在百米外时，那枚茧突然掉进水里，溅起的涟漪里，漂着片烧焦的银杏叶。

　　“技术科在林薇的香薰瓶夹层里找到新东西。”桔榆的对讲机里传来电流声，“账本缺了最后一页，残留的纸纤维里有银杏叶粉末，和三年前赵坤□□的蚕茧里发现的一致。”

　　赵玥突然转身往山上走，帆布包的带子在雨里划出弧线。余碎追上去时，闻到包底渗出的福尔马林味，混着种熟悉的甜香——是金丝茧煮过的味道，三年前合作社的缫丝车间里，每天都飘着这股味。

　　半山腰的废弃培育室亮着灯，玻璃窗上贴着张泛黄的通知：“今日销毁不合格蚕茧：编号0713-0317”。余碎踹开门的瞬间，看见培育架上摆着三排蚕茧，每只都贴着照片：林薇、周敏、苏蕊，照片上的人脸被虫蛀出黑洞，像空洞的眼。

　　“你们终于肯直面这些茧了。”赵玥坐在培育室中央的竹筐上，手里转着枚银质茧形吊坠，“三年前你们冲进仓库时，要是肯多看看那些蚕茧，就会发现每只里都藏着张纸条——是被我哥逼死的人的名字。”

　　她突然把吊坠扔过来，余碎接住时发现里面是空的，内壁刻着行字：“0713，你亲手锁的那只茧”。

　　培育架突然晃动，最上层的蚕茧掉下来，摔碎在地上。里面滚出的不是纸条，是枚染血的警徽——编号0713，边缘的缺口和余碎现在戴的一模一样。

　　“林薇的账本记到了最后一笔。”赵玥的声音突然发颤，“她发现当年给我哥洗钱的不止合作社，还有警局里的人。你以为你锁在仓库铁柜里的那只茧，真的销毁了吗？”

　　余碎的呼吸猛地顿住。三年前她确实在仓库找到只异常坚硬的金丝茧，里面藏着张转账记录，收款人栏被墨汁盖住，只露出个“余”字。当时她以为是无关线索，亲手贴上“0713-待销毁”的标签，放进了铁柜。

　　“那笔钱是给你父亲的。”赵玥突然笑起来，笑声撞在培育室的玻璃上碎成碴，“他用缉毒队的名义，把我哥的毒品伪装成‘不合格蚕茧’运出去。林薇查到了银行流水，所以她必须死。”

　　培育室的灯突然熄灭，只有远处工坊的火光透进来，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余碎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她看见培育架后的墙上贴着张照片——三年前的仓库，她父亲站在赵坤身边，手里捧着只金丝茧，嘴角的笑和赵玥现在如出一辙。

　　“周敏胸口的烙印，是我仿的仓库铁柜密码锁。”赵玥的声音混着蚕吃桑叶的沙沙声，“0317，既是我哥的死期，也是你父亲收最后一笔钱的日子。”

　　桔榆突然踹开后窗，紫外线灯扫过墙角的竹筐，里面的蚕茧显出荧光字：“茧里的秘密会烂，但灰烬不会”。筐底藏着个微型打印机，正在吐出张照片——林薇死前拍的，画面里是余碎父亲的办公桌，抽屉里露出半只金丝茧，编号0713。

　　火不知什么时候烧到了培育室门口，热浪裹着蚕丝燃烧的焦味涌进来。赵玥突然抓起竹筐里的煤油灯，往培育架上泼去：“这些茧早该烧了！包括你父亲藏在警局档案室的那只——他用你的警号做的标记，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余碎冲出培育室时，听见身后传来赵玥的尖叫，像极了三年前仓库里那声枪响。火光中，她仿佛看见无数只蚕茧在燃烧，每只里面都滚出张纸条，上面的字迹重叠在一起，最终拼成她父亲的名字。

　　警车在雨里返程时，余碎的手机收到条匿名短信，只有张照片：档案室的铁柜，第三层抽屉的锁孔里，卡着半片烧焦的金丝茧，编号0713。

　　雨刷器不停摆动，却刮不掉挡风玻璃上的水汽。余碎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好蚕结好茧，干净的壳里，藏不住脏东西。”

　　可她现在才知道，最脏的东西，往往藏在最干净的壳里。而那些烧不尽的灰烬，终将织成新的网。